第二章道宮有子下山
道門終究是應下了這樁交易，清淨道長領伏藏出殿用了午齋後，又往無為峰後山一行。
“我道門雖然應下了，但卻還有一個條件。”清淨道長一邊引路道。
“師兄在殿內時已與夫子傳音商討過了，大夏遊曆一行，想請伏施主攜我道門一人同行，路上多加照料。”
伏藏頓覺幾分新奇，道門一向低調，門內弟子鮮少無故在外遊曆，遍行大夏一事更是不可能了，尤其是此人能被安排在道門主峰後山，被道門如此看中的弟子，想來任何人都會有好奇心。
接下來一路雖然無話，但伏藏感覺這無為峰倒也是奇怪，明明遍植靈竹就是，偏偏還要圈出一大塊地來種上靈草，想來任何一個人都不會覺得道門窮到要在無為峰培植草料的地步。
轉過彎來，是大片青翠欲滴，散發著淡淡靈氣的靈草地，一群大大的黑羊，白羊，肆無忌憚的在上麵奔跑，踐踏，啃食。
這一幕若是被外界知曉，定會引來諸多酸溜溜的奢侈之見。名震夏晉兩國的九鼎軍也做不到以極上等的靈草喂養戰馬的事來，何況這裏隻是一些極其普通的家羊罷了。
伏藏不禁暗暗驚歎道門這一手筆的大氣，想來這名弟子在道門的地位還要再往上提一提了。
清淨道長將草場掃視了一遍，目光停在了遠處的頭羊上。正待開口，突然麵色一黑，左手將拂塵向前一掃，從那羊身後登時飛來一個藍色身影，仔細瞧上去是一個麵容清秀，嘴裏咬著雞腿的道士。
這道士看上去約摸十三四歲，身後一柄木劍，長而微卷的睫毛下，那一雙清澈幹淨的眸子最為吸引人。
眼見被清淨道長拿來，他也不驚，不懼。憨憨一笑，帶了點羞意，就站在原地將那一隻大雞腿連骨帶肉嚼碎吃了下去，又不盡興地舔了舔嘴角，將十個指頭細細吮了一遍，方才整了整道袍，向道長行禮：“見過師叔。”
目睹道士全部行為的清淨道長整個人都在以不易發覺的頻率顫抖著，眼神裏滿滿的不可置信。
伏藏看著發生在自己眼前的這一幕，強忍住笑意，輕輕咳嗽了兩聲，清淨道長這才想起要事，口誦：“無上尊。”
道長嗯哼了一聲，將道士看向伏藏的目光吸引了過來，正色道：“太一師侄，掌教師兄命你隨這位人教師叔下山遊曆，你可明白？”
太一道士聽到這話卻是眼神一亮，咧開嘴笑的歡快，一口白牙晃的人眼暈：“弟子知道了。”
不知想到了什麽煩心事，道士突然皺起兩條淡眉，撓了撓腦袋，聲自言自語道：“阿爹剛送上山來的果酒還放在床下，我這一下山可怎麽辦？”
清淨道長耳朵靈光，聽到這句話，還未等伏藏反應過來，立刻化作一道劍光遁去了，劍鳴聲震的耳朵生疼。
伏藏望了望逐漸消失不見的劍光，拍拍嗡鳴聲未歇的耳朵，轉眼便瞧見道士眉眼間滿滿的笑意。
道士兩手做喇叭狀放在嘴邊，大聲吼著，靈氣四溢：“師叔，幫我照顧好我的羊！”
“我們快些走。”道士拉起伏藏的手就跑，也不敢慢走，兩人直直地跑出山門才停下來歇息片刻。
伏藏慢慢的緩過氣來，很是無奈：“清淨道長好歹也是道門的長老，你這麽哄騙一位入道尊者就不怕事後算賬嗎？”
道士撇撇嘴：“有師父在，他又追不出來，有什麽好怕的。”
“我上山的時候，阿爹高興，多喝了一些黃湯，被我阿娘拿著柴刀在村子裏追了整整一，從那以後就再也不喝這勞什子東西了，師叔他又不是不知道。”
道士不滿地哼了一聲：“師叔平時總我憨，我其實一點都不憨，我可聰明了，哪像師叔一聽到酒就跟個呆頭鵝似的。”
道門並不禁止葷食酒色，除了狗肉，牛肉，烏魚，大雁不能食用，門內教條已經算是寬鬆了。隻不過近兩千年來的道門先賢崇尚克己，清修，漸漸的素食成了習慣。雖然沒有訂立教規，但確實再沒有道門弟子飲酒，食用葷食。
清淨道長也算得上是開了道門兩千年來的先河，前五十年憑手中三尺劍搏得了劍狂的稱號，後五十年在大夏宮廷飲出酒癡的名頭。雖老道長並不是嗜酒如命的人，但也確實是酒中密友。
不過如今的道門內清淨道長倒是不孤單，又多了一個愛吃雞腿的道士陪著他。
兩人休息的差不多了，便並著肩往山下走去。
太一道士興許是在山上久了，見到陌生人都感覺到興奮。
道士歪著腦袋問道：“你叫什麽名字？”
不知怎的，這個道士總給伏藏很親切的感覺，讓人很難生出負麵心思。
於是伏藏也歪著腦袋回答道：“我叫伏藏，師父取的，他希望我能像聖人帶來的伏藏一樣，給人間帶來光明和希望。”
道士聽完努力地思索好一會兒，顯得十分懊惱。
“我叫曹羊羊，我阿爹給我取的，我也不知道是什麽意思。”
“不過我覺得你師父比我阿爹厲害。”道士補充道，“我聽隔壁家的阿哥，我剛出生的時候，我阿爹給我起了好多名字，但是我阿娘覺得都不好聽。結果我阿爹在門外待了一個晚上才想出這個名字，第二都累的站不起來了，還是村裏的胡爺爺給我阿爹的膝蓋上了藥才好。”
道士看著伏藏，神情十分認真：“我阿爹那麽厲害都沒有你師父取的名字好，你師父一定是底下頂厲害的人。”
伏藏忽然間不知道該些什麽好，隻能是略顯尷尬的點了點頭。
走了又一會兒，道士又問：“你很厲害嗎？山上的師兄們都你是人教最年輕的師叔，那你是不是和師叔一樣強大？”
伏藏看了看自己的手，搖搖頭：“我還沒有修行，論拳頭我可打不過你師叔，但是我會講道理。”
“那你的道理是什麽？”
自己的道理是什麽，伏藏還不清楚，他也正是為了找到自己的道理才會走出學宮，遊曆大夏九州。
伏藏佇立良久，忽然上前拔出道士身後的木劍，抬頭，舉劍，向著遮擋太陽的雲層緩緩斬出一劍。這一劍不帶半分靈力，就連劍氣也並無一絲。。
霎時間，厚厚的雲層被撕開兩半。大片陽光從雲層後撒了下來，暖暖的，很香。
伏藏將木劍交還給道士，整了整衣袍，認真道：“我的道理，就在這裏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