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入夢.痛
葉青梧是蒼華的一滴精血,受了他幾萬年的仙澤庇佑,得了機遇才轉生為人。
蒼華本人生的並不是十分好看,卻在當年的洪荒時代,是在眾神仙中排列第二的。
“那時,神仙們都忙著爭奪地方,為名、為利、有幾人臉上沒有點裂痕傷疤呢?帝眼角處也有芝麻大的猩紅印記,不大惹人注意。”
“現在的神仙大多注重修身養性,是因為他們生在了一個好時代。譬如妹妹你,同那些久經沙場的遠古戰神相比,多了幾分淡漠,亦少了些殺戮地味道。”
葉青梧,她生暮春時節。雨水正多的時候,蒼華撐著墨荷渲染的紙傘,血染過的白袍子下握著殺氣彌漫的樊婪劍。
劍刃劃過她還是嬰兒時的臉頰,力道很重,皮肉被壓了下去。卻瞧不見一滴血珠。
蒼華的劍術在當時極負有盛名,如同唐子午享徹六方的陣法之術。
蒼華並非暴虐喜愛殺孩子的神仙,他輕輕放下樊婪,輕輕地抱起地上的嬰兒,褪下白袍裹上她脆弱的身體。
他許是一人太過於寂寞,長長久久養了葉青梧。她的仙骨並不好,隻是一介凡人,做神仙的路異常崎嶇。
蒼華放下新得到的版圖,日日在家傳授她修仙的法子,時間久了,葉青梧依舊沒什麽長進,他的修為倒是提升了不止一個境界。
畫麵漸漸淡了,陸夜仍沉浸在葉青梧講敘的往事中,卻見她無言了。
青梧女帝目光悠遠,望著上一層濃厚的霧氣,兩隻手同時撐住了腮,友好的向那處道,“躲躲藏藏的做什麽,出來交個朋友可好?”
陸夜順著她的目光尋望,霧氣似有似無,縹緲虛幻,看不到一絲活饒氣息。遂向青梧女帝道,“哪裏有人?”
許是幻覺,她倏忽瞧見青梧女帝那張舉世無雙的皮囊中,透過一張隻有嘴巴的鬼臉。
時間慢了下來,周遭的霧氣漸漸透著紅光,陸夜聽見一聲熟悉的笛音,夾雜著陸行舟焦灼的呼喚。
“醒醒,你要被這個惡魂取而代之了!”
陸夜猛地睜開眼睛,發現自己正躺在竹床上。一位極瘦的桃衣男子端著碗米粥踱步過來,見到床上的人出了一身的虛汗,胸口起伏的厲害,將吃食放在一旁替她診脈。
此處正是唐子午的老家,這人非要追求什麽超凡脫俗,好好的府邸不住,偏偏窩在這三寸之地。
冬漏風,夏滴雨,可謂是冬冷夏炎。
唐子午一隻手診著脈,淡淡瞧了陸夜一眼,另一手放在了她的額頭上。有些微微發熱。
陸夜的瞳孔向外延伸,布滿了整個眼球。唐子午心一驚,立刻點了她的穴,觸到額頭給她灌輸真氣。“究竟是何方怨靈,能將徒兒弄成此般模樣?”
“師父。”陸夜突然抓住他的手,臉色依舊蒼白。唐子午再一驚,她握上來的手怎麽也掙不脫,且正慢慢吞噬著他的法力。
這若是換做平常神仙,被如此迅猛的詭異之術奪走了強大的法力,定是半條命都沒了。惜,唐子午不修法術,專修陣法,就體內那麽一點真氣方才又給陸夜灌輸了。
如此,倒也無礙。
可陸夜便如此抓著他的實屬麻煩。若陸行舟沒有失蹤的話,今日之事便不叫事,定是念了個法訣就破解了。
悲就悲在她哥哥一時半會是回不來的,法力同樣強大的宮梓如今也不知所蹤、生死未卜。
唐子午深重地喂給陸夜一勺粥,她出乎意料的張嘴吃了。
她將一碗黏稠的米粥吃的精光,手仍抓著他不放。他聽她念著,“我想吃糖葫蘆,哥哥。”
她是不愛吃糖葫蘆的。唐子午曾給她買過,隻稍稍舔了一口便拿去喂狗了。
陸夜手下的力氣越發的重,唐子午眉頭微皺,這樣下去遲早被她斷了手腕。
到時再擺弄陣法恐怕隻有用腳了……這,屬實不太雅觀。
正憂愁之際,竹屋外突然刮起猩紅狂風,隻能容得下一人通過的門搖搖欲墜。立在不遠處莫羽的墓碑從墳土裏拔起,‘哢嚓’碎成了兩半。
唐子午再次嚐試掰開陸夜的手,未果。
隨著狂風俞演俞烈,門順著可怕地風聲破裂了。
迎風走來一名玄衣少女,玉一般潔暇高貴的麵孔,頭上插著一隻曼陀沙羅樣式的花簪,挽起一部分烏發。
唐子午見來人先是一愣,後喚出折扇閉合指向玄衣少女,防備之情甚重。“本君看你生前定是有身份的神仙,怎麽死了便忘了規矩風範,打起我這徒兒的主意來了?”
玄衣少女依舊如陸夜見的那般眉眼彎彎,雙手靜立於兩側,無論是從神態形貌來看,瞧不出一點的敵意。
葉青梧歡愉地笑道,“不錯。我生前確是居於高位,但我那個時代,並不講究什麽規矩風範,眾神都忙著廝殺,看重的是手中有幾條人命。”
唐子午折扇上泛出了微微一道法陣的模樣,表情凝重,“你……洪荒時代的神仙?”
葉青梧一攔身後的玄華披風,整個赤紅的仙氣隨之擺動,她身子往下沉,立刻便有泛著金光的三頭鳳頂破竹屋飛進來,供她乘坐。
整套動作行雲流水,眼底似有億萬星宮,唇且薄,眉細極彎,臉下並不似其它美人長,鵝蛋的臉龐,韻美悠長。
葉青梧依舊笑著,不甚嫵媚,有些俏皮,卻也瞧得出幾分久經歲月的沉穩。道,“仙君有禮了,吾乃,葉青梧。”
唐子午骨骼尤為明顯,細長的手指依舊握著折扇,扇子卻被展開了一點。他不曉得這個早該輪回轉世的女帝為何出現在此處,為何變成了此般難對付的惡鬼。
他同葉青梧不是一個時代的神仙,隻通過解憂亭搜羅到的一些陳年舊聞知道她的一些事情。
雖然對她的了解甚少,但有一點不可否認,這位女帝法力足與陸行舟抗衡。甚或,比他還要強上幾倍,這都是有可能的。
唐子午此刻不敢輕舉妄動,隻怕稍有一步走錯,滿盤皆輸。
他本能安安分分過好日子的。可自從收了這個徒弟後,便日日有麻煩找上門來。
不僅替人家照看妹妹,還要接管和他八竿子打不著的狹水光。他這是上輩子欠了他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