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凡人末路
風華晨平淡的日子繼續進行,臨近期末的時候,家裏忽然來了一個電話。打電話的是舅舅,風華晨有些意外。他也有不少親戚,不過由於性格冷淡,平日都很少接觸。舅舅和他隨便聊了兩句,家裏出了點事,讓他務必回家一趟。
風華晨隨便找了個理由就拒接了。過了一會兒,舅舅又打來了電話,這次語氣著急多了。風華晨又找了很多理由拒絕,他根本不想回家。舅舅沉默了一會兒,聲音低沉地:“你父母出事了。”
風華晨回家了,他讀大學以後再沒回來過,隻不過一年時間,感覺已經過了幾個世紀。家裏很多東西蒙上了灰塵,但人卻比平時多,基本所有親戚都在。兩口棺木放在門廳裏,等候著親友的拜祭。
風華晨的父母死了,一場突如其來的車禍,生命轉瞬即逝。葬禮亂糟糟的,風華晨失神地等著所有人的慰問,機械地按照別人的指示完成各種儀式。風華晨覺得自己是個多餘的人。這時,李芝蘇來了。居然有同學會來吊唁,真讓風華晨吃驚。此時應該不是假期,李芝蘇的學校離這裏也很遠。當然,李芝蘇高中時代與風華晨相處得還融洽。在這種時刻能千裏趕來的,算不算“患難之交”呢?總之,風華晨空洞的心中終於有了一點溫度。
葬禮結束了,風華晨沒有流過一滴眼淚,好像那是別人的事情。他也沒有急著回學校。這,對著安靜的家,風華晨百無聊賴,隨手翻看父母的遺物。照片、首飾、證件……無意中,幾個本子從雜物中露出來。風華晨翻開一看,是房產證。除了現在居住的房子,還有一套祖父母的老房子。那真是一個充滿回憶的地方,時候風華晨經常在那裏玩耍。看到熟悉的地址,風華晨的空寂的心裏突然泛起一陣漣漪,原來記憶深處還有許多美好的東西。風華晨決定去看一看這個老房子,畢竟祖父母過世後,他就再也沒有去過了。
老房子變成了一片廢墟,這裏是城市改造的新項目,以前的房子已經被拆得麵目全非。房子呢?風華晨在心裏嘀咕著,怎麽沒有經過自己允許就拆了?他記得祖父母過世後,房產是掛在自己名下的。還是父母走得太急,沒有和他提起過?風華晨不是太在意,隨便問了幾個親戚,都不知道。風華晨本來是不想管這種麻煩事的,但一套房子容不得馬虎。他隻好硬著頭皮,跑到城建部門了解情況。
一番折騰後,風華晨從工作人員那裏得知,老房子屬於城市改造項目,已經得到了住戶的簽字同意,拆遷款前剛全部發放。前?風華晨一時反應不過來,父母不是一個多星期前就過世了?拆遷款發給誰了?工作人員連不可能,趕忙找來台賬查找。台賬上的收款人,赫然寫著“李芝蘇”。風華晨感覺自己的腦袋被人狠狠地敲了一下。他腦中是李芝蘇高中時代的樣子、喪禮上同情而又痛苦的表情,還有讓人欣慰的話語。祖父母的房子是如何到了李芝蘇名下的?在風華晨的追問下,工作人員又是一番查找。房子不久前就過戶了,還有備案的協議。風華晨隻看了一眼,就知道那不是父母的簽字。他胸中燃起憤怒的火焰,卻沒有表現出來。他默默離開了城建局,趕到交警中隊了解案情。
父母的案子很簡單,一個喝醉酒的家夥徑直撞上了他們。肇事者逃逸,不久發現吸毒過量死亡了。
風華晨又去了銀行,把父母留下的賬戶全部查了一遍,隻有二十多萬存款。那份明顯偽造的協議上,明明寫著交易額是47萬元,而拆遷補償更是高達00多萬。風華晨坐在銀行門口,手不由自主地顫抖起來。
當晚上,風華晨帶著水果刀,悄無聲息地來到了李芝蘇家附近。此時,已經是晚上十一點,路上的行人很少。李芝蘇家是老式的庭院,院牆外有一盞路燈,不過燈沒亮。風華晨不做多想,順著路燈爬了進去。從外麵看去,李芝蘇家的燈關著,不知道是人不在,還是都入睡了。風華晨悄悄摸了進去,隻見裏屋還亮著燈。風華晨本就跳得很快的心髒,現在更是撞得胸口生疼。雖然那道門距離他不過米,但看來卻如此遙遠。他一步一步逼近,每一厘米都那麽費力。
好不容易摸到門邊,風華晨並沒有直接衝進去,裏麵有人正在話。他微微探頭,看到幾個人影,大概有四五個人。如果他此時衝進去,就會看到李芝蘇一家三口正跪在地上,神情驚恐,話卻出奇平靜。他們的對麵,有兩個黑衣人一坐一立。在風華晨翻牆那會兒,黑衣人就知道了。當風華晨靠近門邊的時候,站著的男子用眼神請示坐著的女子。女子很是鎮靜,示意不要動。風華晨果然沒有進來。
“風華晨的父母是怎麽死的?”女子問。
“我們找人撞死的”李芝蘇的父親機械地回答道。其實他根本不想話,其實他想大聲求救,但都由不得他。他們已經被黑衣人下了古怪的藥,問什麽就答什麽。
“那人怎麽願意幫你們?不怕他露餡?”女子看了一眼門外,風華晨的影子定在那裏一動不動。
“那家夥是個癮君子,山窮水盡。我們答應給他買藥,然後把藥量加大了……”李芝蘇的母親接著。
“你們都知道?”女子問李芝蘇和她母親。
“是的。”倆人也像機器人一樣回答道。
女子抬眼看去,風華晨的影子已經不在了。他原本準備衝進去,拿著刀一陣亂捅,可是最後還是泄氣了。他隻感到旋地轉,手腳無力,踉蹌著逃出了院子。
他跑出幾百米後,身後傳來一聲沉悶的巨響。爆炸來自李芝蘇家,看上去像是煤氣爆炸。風華晨根本沒有理會,那震耳欲聾的聲響完全沒有傳進他的耳中。
風華晨狂怒得像一頭野獸,在城的街道上瘋狂地奔跑。心中的絞痛,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厲害。風華晨的臉上呈現出一種怪異的笑容,旁人看不出是痛苦還是開心,隻當是一個瘋子在街上瘋跑。
十點多的街上還很熱鬧,人們用各式怪異的眼光看著這個年輕人。可風華晨不在乎,什麽都不在乎。他不知疲倦地奔跑,跑了從未跑過的距離。他就像一個超人,穿過整個鬧市,遠離城市,一直跑上曾經常去的立交橋。現在,這裏一片孤寂,沒有乘涼的閑人,沒有喧鬧轟鳴的車輛,連一聲蟲鳴也沒有。風華晨大口喘著粗氣,無助地環視著四周。
“啊……”一聲從未有過的呼喊從風華晨的喉嚨深處發出,積蓄了多少年的憤怒與悲傷在此刻釋放。風華晨原以為大喊就可以釋放心中的痛苦,可一點作用都沒有,疼痛依然在心中徘徊。
風華晨踉蹌地走向橋邊,像一個受了重傷的人,一種古怪的念頭在他腦中盤旋著。就在這時,伴隨著一聲令人毛骨悚然的吼叫聲,一個黑影從路邊的灌木中躍到了路上,停在了離風華晨十多米遠的地方。借助著微弱的月光,風華晨看到的是一個奇怪的生物:比牛略些,像一頭大獅子,卻古怪地長著四個蹄子,頭上有三個犄角,長長的嘴巴流著惡臭的唾液,嘴裏都是參差不齊但尖銳鋒利的牙齒。怪獸慢慢的向前邁出一步,看上去十分謹慎,又或者是野獸捕獵的基本前奏。它輕聲地低吼,好像陰森笑聲。那張血盆大口中吐出的,是如同地獄吹來的氣息。光是聞到氣味風華晨就要窒息了,他似乎已經感覺到怪物的牙齒摩擦自己的脖子。
風華晨吃驚地看著眼前的怪獸,沒有一絲恐懼,臉上帶著不易察覺的微笑,還大膽地向前走了兩步。怪獸衝著風華晨一番狂吼,他才被嘶吼聲驚醒,全身劇烈地顫抖起來。可風華晨卻笑得更厲害了,長久的鬱結似乎在此刻可以得到終結。他不停地喃喃自語:“……原來是這樣……原來是這樣……”
沒等怪獸衝上來,風華晨便自己走了過去,步履雖然蹣跚,而且充滿恐懼,但還是一步一步堅定地向怪獸走去。怪獸遲疑了,隨著風華晨的逼近反而倒退了一步,好像他那柔弱麵孔下隱藏著一幅殺人的爪牙。
風華晨繼續向前,向怪獸招呼道:“來吧!快!來吧……”
風華晨的臉上居然帶著笑容,隻是笑聲已經變調,略微的嘲弄。這笑聲終於刺激到了怪獸,不顧一切地向風華晨撲過來。
風華晨閉上眼睛,平靜地低語道:“來吧……”
迎麵而來的不是牙、不是爪、也不是劇痛,而是一陣粘糊的液體。風華晨聞到了濃烈的血腥味,卻感不到絲毫的疼痛。這就是死亡嗎?風華晨覺得有些可笑。他慢慢睜開眼,想看看自己的死狀。映入眼簾的,卻是一個嬌美的身影。她踩在一灘汙血中,腳下躺著被攔腰斬斷的怪獸。她一身複古的武士黑衫,手持一把精美的長刀,上麵淬滿了奇怪的紋飾。那張柔美的麵孔如此平靜,又如此熟悉,熟悉得讓風華晨作嘔。
風華晨默默地看著這張臉,許久才出一句話:“原來,是你!”
對方臉上泛起淡淡的微笑。
“你!”風華晨忿忿地道,好像又一次受到欺騙“你!你們!到底是什麽?”
“想知道嗎?”女子微笑著問道“不如加入我們!我們會讓你好好看看這個世界的真麵目!怎樣?”
風華晨仰大笑,那笑聲聽起來就好像在哭,像咒罵般刺耳。直到笑得喘不過氣來,風華晨才停住。他的表情呆滯,眼神卻如野獸般冷酷。他狠狠地盯著女子的臉,質問道:“我能有同樣的能力嗎?”
女子有些疑惑,但馬上就反應過來,肯定地道:“可以!你能獲得我們一樣的能力,不過相應地要有所付出。”
風華晨這次笑得有些陰沉,就好像餓狼獲得了食物一般:“下沒有不要錢的午餐,對吧!”
風華晨的聲音簡直讓人顫抖,連剛才輕鬆斬殺怪物的女子都有些受不了。她微微側了側身子,好讓自己舒服一點。
“給我力量!給我像你們一樣的力量!而我,作為交換!將給你們最好的回報……”空中劃過閃電,一陣陣劇烈的雷聲震耳欲聾,站在十米之外的人都無法聽清楚兩人在橋上的對話。
“……這就是條件!”女子平靜地“我們的要求完成後,你就可以自由離開。”
“要簽合同嗎?姐!”風華晨在冷笑。。
“不用,神龍在上,不信者必遭珠!”女子語氣堅定地。
雨水已如瓢潑般傾瀉下來,光電照亮了半個空,可是無論多強的雷聲,雨中始終有一個刺耳的狂笑聲在回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