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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三月雨

  第二天又是返校日,蘇好照慣例先去教室報到,打算學習為重,抄好作業再到藝術館畫畫。

  為了給抄作業預留時間,她提早回了學校,到教室的時候裡邊只有零零散散幾個人,也沒人閑聊,一眼望去都在奮筆疾書。

  是一群刻苦用功,與她志同道合的好同志們。

  祖國的明天,就在他們這些努力奮鬥的人手中。

  郭照見蘇好來了,朝她雙手奉上六張試卷:「蘇姐,您要的貨。」

  「擱這兒吧。」蘇好努努下巴,打了個沒睡飽的呵欠,為了方便大幹一場,把桌上亂七八糟的雜物清理了下——其實就是把那些東西一股腦堆去了旁邊徐冽乾乾淨淨的課桌。

  剛堆過去,她想起什麼,動作一滯。

  徐冽周末留宿學校,最近又在趕學習進度,沒道理大好時光窩在宿舍無所事事,不在教室,難道又去打工了?

  蘇好看了看腕錶,四點,餐廳還真快營業了。

  這個點,端盤子的服務員也該到位了。

  唉,這就是傳說中的美強慘嗎?

  郭照也往徐冽的空座位看了眼:「對了姐,那啥,這次數學卷特別難,我大題基本只做得出第一問,完整答案要不你一會兒問你同桌抄,我估計全班也就徐同學能全部搞定。」

  蘇好回過神,困惑地眨眨眼:「大家都不會的題,我抄上去是為了被老師抓包嗎?」

  「哦對,」郭照點點頭,「蘇姐英明。」

  「嘚吧嘚吧的煩不煩?」一個中氣十足的女聲在兩人附近響起——來自徐冽的前桌,也就是郭照的同桌兼室友,吳語同學。

  郭照和吳語,一個人如其名的聒噪,一個人如其名的無語,傳言她倆會成為同桌,就是杜康考慮到「性格互補」的原因。

  郭照成績平平,給蘇好的作業正確率一般只在平均水平。但吳語是個牛逼哄哄的學霸,常年包攬高二七班各科成績第一。

  所以自打徐冽在期初考以物化生成績一戰成名,眼看自己「大滿貫」不保,吳語就變得越來越無語,每天都在埋頭苦讀。

  郭照此刻有理由相信,吳語突然發飆,是因為她說了那句「我估計全班也就徐同學能全部搞定」。

  「還不讓人說實話了……」郭照碎碎念著白了吳語一眼。

  蘇好倒沒計較吳語的「出言不遜」。

  她跟吳語這類學霸之間通常會有一種心照不宣的默契——她在她的地盤當老大,學霸在學霸的領域揮灑光芒,彼此互不干涉,也不需要分個高下。

  吳語一道大題打了三張草稿還算不出,又聽郭照在那兒碎碎念,煩躁地罵了她一句「聒噪」,拿起卷子到教室門外站著去找靈感了。

  吳語一走,郭照立馬轉頭跟蘇好吐槽:「姐你看她,脾氣真臭!」

  郭照說著想起件事,壓低她那裝了喇叭的嗓門,用氣聲問蘇好:「欸對了姐,你之前跟我打聽我們宿舍的人,是不是在查誰幹了什麼壞事,後來有結果沒啊?」

  蘇好攤攤手,表示沒有。

  距離她被誣陷作弊和被混混堵已經過去有一陣,這種事時間越久越沒線索,她又不是警察,還有一堆繁忙業務,所以決定靜觀其變。

  狐狸終歸是狐狸,藏得再好也遲早有露出尾巴的時候。

  郭照跟那古代和皇帝吹枕邊風的娘娘似的,湊到蘇好耳邊:「那我覺得你要多注意一下吳語,你看她這清高樣,肯定很看不起咱們這樣成績不咋滴的人,指不定就是她在背後針對你。」

  蘇好無法苟同:「就因為看不起我,才不會針對我。」

  「什麼意思?」

  「老虎跟老虎打架,孔雀和孔雀比美,你見過老虎和孔雀鬥法嗎?」

  雖然從地理位置上講,吳語確實最容易撿到她和郭照傳的紙條,但從動機上看,蘇好覺得吳語沒道理誣陷她作弊。

  一個一心只讀聖賢書的學霸,專業領域在學習成績上,有什麼必要去搞臭一個文化課上的小啰啰?

  「這麼一說,」郭照沉思著點了點頭,「那確實是我們宿舍剩下兩個人更可疑——尤歡歡長得漂亮,又對你同桌有意思,可以跟你比美,庄可凝是宣傳委員,畫畫好,可以跟你比特長。」

  郭照話音剛落,說曹操曹操到,兩位當事人肩並肩走過了教室南窗。

  尤歡歡拿小勺子舀著手裡的冰淇淋杯,一邊說:「粉筆畫我還能給你打打下手,水粉畫真幫不上忙,這麼大一塊黑板,我可能筆都下不去,你可以找蘇好呀。」

  「我上周日問過她,她好像不太願意……」庄可凝嘆了口氣。

  「不會吧,上學期宣傳部要求畫水粉板報的時候,她不就幫過你嗎?對她來說這種小兒科也就隨便揮幾下手,一節自習課就搞定啦。」尤歡歡說著走進教室,一眼看到蘇好。

  蘇好瞥了瞥兩人。

  帶了點背後說人的心虛,庄可凝眉心一跳。

  尤歡歡倒還是一慣的直來直去,指指蘇好,跟庄可凝說:「喏,她在呢,你再去問問。」

  「算啦,我自己能搞定,不麻煩她了。」

  「這麼大一幅水粉畫,你一個人要畫到猴年馬月?得了,我去給你說。」

  尤歡歡還沒開口,蘇好已經明白了狀況:「什麼主題?」

  「你看這不就解決了嗎?多大點事。」尤歡歡推推庄可凝。

  庄可凝被推得往前趔趄,走到蘇好座位邊說:「學雷鋒,植樹節,還有春暖花開,三選一,硬性規定必須用水粉,我是想著選學雷鋒和植樹節的班級可能比較多,也沒什麼新意,所以……」

  「ok啊。」蘇好隨意地掀了掀眼皮,「想怎麼畫。」

  「我覺得這次可以畫為主,字為輔,畫片花海吧,整體構圖大氣點……」

  「全景圖咯。」

  或許是被蘇好簡練專業的表達噎住,庄可凝滯了滯才點頭:「對,你有空嗎?」

  「沒空我跟你嗶嗶半天?」蘇好打量了眼教室后的黑板,上面還是上學期的元旦主題黑板報,「你先把這期擦了吧,明天體活課我有時間。」

  「行。」庄可凝點點頭。

  *

  蘇好抄完作業去藝術館的時候,徐冽還沒來教室。

  再次見到這位美強慘已經是周一早上,蘇好踩著早自修的點走進教室,看隔壁座位還空著,桌上也堆著她昨天挪過去的雜物。

  她剛要問前桌郭照,徐冽是不是昨天壓根沒來,就在餘光里看到了他——

  徐冽的點踩得比她還准,跨過後門的時候剛好打鈴。

  蘇好偏過頭去,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總覺得他這周末過後憔悴不少,看起來好像熬了兩個大夜。

  徐冽剛在她旁邊坐下,一眼看到課桌上堆積如山的東西——筆袋、水杯、鏡子、發圈、盒裝紙巾、袋裝濕巾、文件夾、筆記本……琳琅滿目,應有盡有。

  他看蘇好一眼:「你開店?」

  蘇好剛要去把東西拿回來,一聽這話又不動了:「是啊,跟你租個商鋪。」

  徐冽扯了下嘴角:「也沒見租金。」

  「坐在蘇姐旁邊的自豪感還不夠滿足你的精神租金?」

  「大家安靜一下!」語文課代表走上講台,打斷了兩人的對話,「打開課本,今天我們讀《蘭亭集序》。」

  徐冽正要去翻課桌蓋取課本,一看桌上這一大攤子,嘆了口氣,先把它們挪到邊角。

  剛一挪,筆記本底下冒出一塊粉粉嫩嫩,四四方方的女性用品。

  蘇好:「……」

  她什麼時候把衛生巾擱這堆東西裡邊了。

  兩人剛雙雙一滯,前邊郭照恰好突然轉過頭來:「哎蘇姐你……」然後也看著徐冽桌上那片衛生巾僵住了。

  教室里剛被語文課代表整安靜,這一嗓子惹來一圈人注意,更多目光落在了徐冽桌上。

  徐冽沉默地把雜物往蘇好那邊推,無聲表明這不是他的衛生巾。

  蘇好看他這嫌棄樣,再看周圍人一臉「有情況」的眼神,清清嗓子:「徐冽,你好變態,你為什麼偷我衛生巾?」

  「……」

  *

  蘇好也沒別的意思,就是最近班上,甚至學校里時不時有細碎的八卦傳言,說她倒追徐冽,但徐冽不為所動,非常掉她面子,她就順嘴皮一下擺他一道找回場子。

  徐冽也如她所料,並不是會跟大家解釋「這婆娘在瞎扯淡」的人,面無表情地看她一眼,背下了這口黑鍋。

  但皮過之後,看徐冽懶得跟她計較,蘇好還是有那麼一點點心虛,所以這一整天,兩人除了課上同桌討論之外都沒什麼私下交流。

  下午最後一節是全年級統一的體育活動課,好不容易體活課不被任課老師占,多數人都跟出籠鳥似的飛奔去了體育館,男生打籃球,女生打乒乓球羽毛球,或者結伴去操場散步,去便利店吃冰。

  教室里只剩零星少數,連體活課都拿來刷題的人。

  徐冽就是這少數人之一。

  蘇好本來跟庄可凝和尤歡歡約了這節課出板報,沒想到剛準備好家當,數學老師發現她抄周末作業,把她喊去了辦公室。

  她嘆口氣,跟庄可凝打了聲招呼,讓她們先畫前期。

  尤歡歡和庄可凝就在教室后的黑板邊一人踩一把椅子,拿著顏料盤和水粉筆忙活起來。

  前邊有人看她倆在出板報,問庄可凝:「庄宣員,這次啥主題啊?可別又是學雷鋒吧,我今早經過其他班,看好多都圖省事,一個雷鋒像加兩篇好人好事報道。」

  「我們畫不一樣的,這次肯定評進前三。」庄可凝答。

  「庄宣委有實力就是大氣!」

  庄可凝扭頭笑了一下:「瞎吹什麼呢!」

  「哎不過怎麼就你倆,蘇好畫水粉不是很厲害嗎?她不來啊?」

  庄可凝臉上笑意微微一滯。

  尤歡歡扭頭道:「她一會兒就來,我們先給她打打雜。」

  「難怪庄宣委底氣十足,那咱班這次目標不止前三,得沖第一去了啊!上學期宣傳部要求出水粉板報那次,蘇姐的畫不就拿了全校第一嗎?當時還被人拍照投稿到了一公眾號上。」

  「是啊。」庄可凝皮笑肉不笑地彎了下嘴角,回過頭抿了抿唇,一聲不吭地動起筆來。

  *

  蘇好也是沒想到,她能用伶牙俐齒的嘴皮子逃過杜康和崔華的連篇廢話,卻逃不過數學老師一言不發,直接拿了一張新卷子,讓她在辦公室重做周末作業。

  被這張傳說全班只有徐冽一個人能做完的卷子摧殘了近一節課,她頭昏眼花地回到教室,看見庄可凝和尤歡歡已經畫了近一半的板報。

  雖然跟這倆人關係不親,但蘇好是個喜歡說到做到的人,放了人家一節課鴿子,頭昏腦漲也沒休息,直接回座位搬起畫具。

  東西有點多,她本來想叫徐冽幫個忙,想起自己早上乾的好事,「嘖」了一聲,決定算了,分了三趟搬,然後跟庄可凝和尤歡歡說:「剩下我來,你倆去吃晚飯吧。」

  尤歡歡回頭看她:「你不吃晚飯啊?」

  「有外賣。」蘇好抬抬下巴,「趕緊下來,別礙著我。」

  「哦,那你來,我手剛好酸死了。」尤歡歡從椅子上跳下來,把水粉筆扔進裝著顏料水的水桶里。

  蘇好站上她那把椅子,看了眼一旁還在畫的庄可凝:「你也走吧,我佔兩個位子。」

  庄可凝抿抿唇,點了點頭:「好。」

  蘇好揩了揩做卷子做到迷糊的眼,拿起顏料盤調色,剛準備動筆,忽然聽見「啊」一聲尖叫——庄可凝踩著椅子下來的時候,一腳踢倒了涮筆的水桶。

  咣當一聲,被顏料染紅的水傾倒出來,一下子流了滿地,一路順著地磚蜿蜒到門外。

  教室里的七八個人都轉過頭來。

  蘇好垂眼一看,恍惚了下。

  像極了血水蔓延的這一幕與記憶中某個畫面重疊在一起,讓她忽然產生一種熟悉的不適感。

  頭暈,想吐,眼前發黑。

  幾乎是一瞬間,她急急扔掉平常當寶的畫筆,跳下椅子快步走出了教室。

  尤歡歡愣了愣:「這……怎麼回事?」

  前邊桑綿綿站起來往後一望:「蘇好對這麼紅的顏料水有點過敏的,我去看……」

  她話還沒說完,忽然看到教室後排一道瘦長的人影閃過。

  徐冽已經追了出去。

  教室外,蘇好一路跑到走廊盡頭的死角,扶著欄杆喘了會兒氣,腿腳發軟地蹲了下去,腦袋靠在牆上,閉著眼費力地緩勁。

  徐冽追出去很快,到她身後反而放慢了步子,像怕驚擾到她。

  蘇好似蹲似坐地蜷在地上,垂在身側的手在細細顫抖。平日里最是囂張跋扈的人,這時候卻像一朵脆弱枯萎的花。

  徐冽微眯起眼,試探著上前去,彎身抓住她的手腕,嘗試把她拉起來:「蘇好?」

  蘇好身體脫了力,神志卻是清楚的,辨認出他的聲音,撇過腦袋,可能不想被他看見狼狽的臉色,靠在那兒一動不肯動:「別煩我……」

  徐冽靜靜等了會兒,感受到她的顫抖,握著她手腕的掌心緩緩下移,抓緊了她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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