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一十七章 媚惑人心的聲音
聽聞媚姬這般說法,又見她竟然提這樣的要求,蘇芷半眯著眼睛想了想,卻也是一下子就全部想起來了。
隻是很遺憾,她不能在明明知道對她幫助不大的情況下還要強行給她塞過去。
所以她搖了搖頭,順便把她所知的有關要求給她講了一番。
媚姬聽得等會兒她還會有更加劇烈的痛感要襲來,嚇得捂住了臉,“嗚嗚”地小聲哭起來。
正哭得熱鬧的這當頭兒,院門又被推開了。
蘇芷被這三番五次的莫名造訪策劃得有些心煩起來,鳳眼一瞪,瞧過去,卻見那領頭的便正是媚姬嘴裏所稱的小郡王,而後麵則跟著高大的攝政王。
東跨院裏種滿了各色各樣的花朵,此時又是春意正濃之際,繁花盛開,院中三個女子以各種不同的姿勢存在著。
首先映入眼簾的便是那哭泣著聲音最大的媚姬,而第二個入眼的便是奉了蘇芷的命令去扶持媚姬的青離。
最後一個才是被青離遮去了半邊身子的蘇芷。
她穿著一襲淡藍的裙裝,清塵典雅,不施粉黛,偶爾吹過的春風帶來陣陣淡雅的幽蘭馨香。
就是這個味兒,攝政王滿足地半瞌著眼眸,眼中滿是對此間真意的欣賞與品味。
氣氛一時之間顯得極其的微妙,對於攝政王突如其來的帶著侵略性的眸光,蘇芷有些不悅地蹙眉,她拉了一把並沒有將媚姬拉起來的青離,朝她身後躲了躲。
她倒不是害怕攝政王,隻是不願意與他那樣對視,讓人感覺很不舒服,而且也很奇怪。
而媚姬的哭聲也戛然而止,她愣愣地看著攝政王,將嫩白如藉的手指從青離手中掙紮而出,朝著攝政王伸過去,眼中帶著一抹期待。
攝政王沒動,但他身後久立的一個孩子卻是忍不住了,快走幾步上前拉住她的肩膀大聲叫道:“父王,你看這兩個壞女人欺負媚姑姑,你快替媚姑姑打她們呀!”
這充滿孩子氣的話讓人聽得忍俊不禁——倘若場合對的話。
而此時這般響起來卻憑白讓人心情抑鬱。
至少蘇芷此刻的心情便是如此!
明明她們什麽都沒有做,卻硬要被栽上這樣的名聲,換作是誰,恐怕都會不高興,隻是對方卻是一個黃口小兒,倒是又不好與他計較。
但蘇芷卻也沒有那份好心情與這般不懂事的小屁孩子打招呼,當下隻是把著手肘站在一旁淡淡地看著他。
目光虛無而又漠然,好像沒有看到他似的,就連一旁身形高大的攝政王都選擇性無視了。
隻是蘇芷無視了攝政王,他卻沒有辦法無視她,見她臉色不好看,連忙上前來關切地問道:“阿芷,你沒事吧!有沒有傷到哪裏?”
攝政王話一出口,在場的所有人都愣住了,包括蘇芷在內。
她瞧見媚姬都忸怩作態到那般地步了,想來她應該是有憑仗的,再加上到她看到歐陽王妃的嫡子出現並且護著她的時候,她心裏就已經有了一種不好的感覺,以為攝政王會隨著那告狀的小鬼頭將她罵一頓。
但她萬萬沒想到他居然直接無視媚姬的哭泣,無視他嫡子的告狀,反而腳步堅定地朝著她走來。
他那樣的固執,仿佛他做下這般決定根本就不需要多想一般,滿臉都透著一股理所當然!
隻是攝政王卻不曉得,他這般作為竟是惹怒了某些人。
這首先一個便是他與歐陽王妃嫡出的兒子,小小年紀便被冊封為安樂小郡王的小子。
他瞪著自家父王,滿眼露出不敢相信的眸光。
在他看來,這最為疼愛和對他好的媚姑姑明明才是受傷最嚴重的那人,而且他都已經呼喚過自家父王了,可是他卻仍然不管不顧的,好似眼睛裏就隻看得見那個長得一臉清塵絕世的女子……
他不由得有些惱怒,但到底攝政王在他麵前積威日重,他不敢明著對上他,卻將少年意氣和滿腔怒火都朝著蘇芷撒去。
“你這……你這壞女人,你這壞女人,我早就知道你不是個好人,你敢欺負媚姑姑,你敢欺負她,我……”他說著衝上前來,不管不顧地用紮著金鑲玉皇冠的頭來撞蘇芷。
瞧見他長得清秀可愛,可一旦發起脾氣來竟然如此厲害,蘇芷嚇了一跳,連忙避讓開來,還一手扯住了將匕首扣在手心的青離。
開玩笑,這小祖宗是攝政王的嫡子,而且還是歐陽王妃的獨子,他就算再渾,再鬧騰,她也動不得他分毫。
隻能躲避開來!
“你……你別躲,你敢躲開……”小鬼頭很明顯看出蘇芷對他的忌憚,當下刹住身形又朝蘇芷撞來。
他倒是也幹脆利落,別的招都不使,偏要用肉·身來頂,竟嚇得蘇芷隻能連連往後退。
不敢硬碰硬,也不敢阻止,隻能躲,別無他法!
不過小鬼頭這麽逞凶頑也未見得能逞多久,很快他的頭就撞在了一堵十分剛硬的身體上。
那身體一旦衝滿氣性,就仿若一塊鐵板似的,又硬又剛,讓他半點也進步不得,反而被他震得倒退三步,正好又被摔倒在地剛爬起來一會兒,見勢又倒下去的媚姬的小腿給絆了一下,整個人頭重腳輕,直直地倒在媚姬身上。
“啊……”媚姬這一聲尖叫聽在蘇芷耳朵裏仿佛震雷一般,既尖又利,這可是真格的疼痛了。
想想也是,媚姬這體質本就特殊,能夠將她的痛覺比別人放大上百數千倍。
就像旁人覺得沒有任何痛感的一個觸碰就能夠讓她痛得死去活來。
更何況,小鬼頭這麽大一個人形炸彈以毫無緩衝的勢頭砸下來,摔在她腿上。
她幾乎痛得抽搐了,精致嬌豔的臉龐都不由得一下子猙獰起來。
蘇芷瞧見這猶如實質的痛感,心下都不由得跟著一顫,心底悄悄念叨幾句,真慘,真慘。
“啊……媚姑姑,媚姑姑,你沒事兒吧,對不起,對不起,安寶不是故意的,我……”安樂郡王一臉無措害怕惶恐地看著痛得連連嘶叫的媚姬。
然後扭轉頭來卻又是一臉的凶狠——他倒是個紈絝的性子,便是遠在東海這小島一隅,他也早就將京城之地那貴族的性子學得有十成十。
做了事情且先不找自己的原因,反而第一時間找到背鍋之人——蘇芷。
“都是你,都是你!”要不是她刻意避開他剛剛那蓄滿力所的一撞,他何至於撞上一道鐵板一樣的身子,然後倒退再撞上媚姑姑,再被她一絆,摔在她身上。
所以這一切都是她的錯,她的錯!
他手忙腳亂地安撫過媚姬一陣之後,小小的臉蛋上,擒著一雙滿是憤恨的眼眸,蘇芷要不是經曆得事情多,興許就被他這般模樣給嚇到了。
不過她卻也不怵,畢竟在她這段時間裏遇到的邪惡和壞人可比這小鬼頭厲害許多,甚至在她手上也或多或少地沾染了不少惡人的鮮血,一個連生死都不怎麽看在眼裏的人又如何會懼他呢?
在短暫的失神過後,蘇芷交纏的雙手並未放下來,而是看著剛剛將小鬼頭擋住的攝政王,然後
淡淡地道:“王爺,這件事情並非如小郡王所說!”
“我曉得!”攝政王在她說完之後立刻就伸手製止住了她,表示她所說的一切他都明白。
蘇芷也相信,畢竟這裏就是他的地盤,哪裏可能會有他不知道的事情呢?
隻是他剛剛一來先是旁觀,然後看到小鬼頭三番五次衝撞她之後才出手,這一點已經足夠引起她的不悅了。
她畢竟是個普通人,而不是聖人,覺得他是個孩子就應該原諒他。
需知這個世上的孩子並非所有的都是純潔可愛的,還有一種叫熊孩子!
而這安樂小郡王便是如此了,而且瞧著他此刻看著她的眼神,差不多就是要將她給生吞活剝一樣的!
蘇芷皺了皺眉頭,她竟不知道與這個初次見麵的小子之間究竟是有著什麽樣的矛盾,居然能夠讓他露出這樣一番毫不掩飾的恨意來。
而攝政王在察覺到蘇芷眼中的不悅之後也主動上前來攔住了小鬼頭,輕喚一聲:“下去!”
“父王……她就是個壞女人,母妃之所以變成那樣也全都是因為她的緣故!”
小鬼頭移花接木的本事端地厲害。
蘇芷與那歐陽王妃一別都有了大半年了,居然還能夠將這些事情往她身上安來,可真真是……
她竟然有些無言以對!
“下去!不要讓本王說第三次!”攝政王一個冷眼過去,並且已經用上了自從蘇芷出現之後就一直不曾用過的“本王”的稱呼。
這便是發怒了。
小鬼頭的性子卻是極為倔強的,當下還要再鬧騰,卻被那倒在地上的媚姬給拉住了,她緊緊擰著眉頭忍著痛朝他輕輕的搖了搖頭,溫柔而小聲地哄勸:“不可,小郡王,這可是您的父王,是天一般的所在,您不能這般對他。”
這個連親生父親的話也不怎麽願意聽人卻在聽到媚姬那充滿母性的話之後立刻將一臉的凶相收了,轉而變得異常地可愛與堅定起來:
“我……媚姑姑,你的傷勢可好些了,你放心,我現在沒有本事,等到我長大了,我一定給你報仇,好好保護你!”
“小郡王哩,您不用給我報仇了,這是我自己不小心摔倒的,跟這位夫人和她身邊那位丫環沒有任何關係哩!”
她的聲音真的非常的輕,非常的柔,仿佛是一種唱腔小調似的,聽得讓人有一種無法控製的臣服感,好像聽著這把子嗓音就讓人不得不生出一種對她的信賴感來。
蘇芷怔了怔,狠狠地甩了甩頭,額上的碎發隨著風吹下蓋在她玉白的額頭上,遮住了她的眼睛,視線受阻,耳朵卻漸漸地清明起來。
這讓她一下子清醒過來,她……她剛剛是怎麽呢,居然好像沉迷在了那媚姬聲音的世界裏。
耳廓輕動之後,蘇芷瞧見在場的諸人,除了她自己以外,身旁的青離,以及不遠處的攝政王的神情好像都有一絲迷離。
而地上那與媚姬相依相偎的安樂小郡王更是眼珠子定住,眼白外翻,表現出了一副神魂顛倒之狀。
蘇芷驚訝地瞪大眼眸,但透過發絲的縫隙眼看著媚姬的眸光要鎖到她臉上來,她立刻閉上眼睛,緩慢地聽著媚姬的聲音從空靈變得渾濁,接著,耳廓一陣清明,周遭的氣息也變得輕靈起來,攝政王虎目一瞪,整個人瞬間就恢複了先前的神色,而此時他看著蘇芷的眼神帶著一抹異樣,眸光複雜,神色糾結。
蘇芷一窒,她有些弄不明白媚姬那個女人到底做了什麽,也根本不明白為何就隻憑借她的聲音居然就能夠讓人如此的沉迷。
這難道就是催眠之術嗎?
但是這與她平日裏所施的那種現代醫學能夠解釋的催眠術似乎又有一些本質上的不同,而且媚姬這一套更讓人害怕的是她居然可以不用受到催眠術需要施術對象意誌薄弱的鉗製,意誌強大如同攝政王在剛剛那一瞬間居然都受到了她的魅惑。
而且最為神奇的所在是她居然還可以群攻!
一般施展催眠之術,按照能力的強大,被催眠者進入催眠狀態的時間會有所變化,但是很少會有人在沒有借助任何外力的情況下居然就讓他們在場的幾個人都中了這迷1幻之術——僅僅隻是憑借著聲音而已!
因故蘇芷猜測著這個叫媚姬的女人可能並不僅僅隻是一個普通的女大夫,她所知曉的東西可能比她知道的要更加多,也頗顯邪惡!
蘇芷改變了對於媚姬的態度,從一開始看到她的出現表現出無所謂,再到後來對她裝模作樣做作態度的憎惡,以及到如今對她的滿滿的提防。
這般想著,場中剛剛那番變故已經消失,地上的媚姬在並沒有怎麽摔痛的安樂小郡王的扶持下,勉強忍著痛站了起來,他們二人朝著攝政王執手一禮道一聲告辭,然後在幾個圍上來的小丫環的扶持下緩慢地離開了當場。
隻留下蘇芷、青離和攝政王麵麵相覷。
“剛剛發生了什麽?”青離畢竟跟著蘇芷這個擅長催眠的大夫時間久矣,那樣被迷2幻和中招的感覺十分熟悉,當下也是一臉的疑問。
“沒事,已經過去了!”蘇芷看向攝政王眼中那一抹疑惑和陰鷙,她不確定攝政王是否知道媚姬的不凡之處,但不管怎麽樣,她現住在這裏心裏連一絲放心的感覺都找不到,她隻覺得害怕。
這座桃花島除了風景美麗以外,實在是太詭異了!
歐陽王妃身上所中之毒的奇特,再加上剛剛那一場之事的詭異,這一切都讓她頗有些不知所措!
她雙手交叉放在小腹前,對上一臉關切的攝政王,她提出告辭,便被攝政王一把攔住,大手握住她纖細的手腕,察看著她的情況,眼見著她除白皙的小臉上顯出一抹正常的紅暈以外,似乎並沒有受到什麽外力的傷害,當即放下心來對著他沉聲道:“阿芷如果沒有什麽別的事情的話最好不要跟媚姬發生摩擦!”
“什麽……”蘇芷一愣,想到攝政王剛剛在那媚姬聲音迷陣的操控之下表現出來的那抹迷離,不由得呼吸一窒:“你……你什麽都知道?”
他知道這媚姬不簡單,也知道她並不是一個普通的大夫,更加知道她的聲音具有迷惑的力量。
攝政王聽得她聲音漸大,不由得輕歎一聲,然後眨眨眼睛示意她噤聲,然後小聲地道:“噓,阿芷,你隻要知道,這桃花島上再多陷阱埋伏,我總歸不會讓你受到傷害!”
“為什麽?”蘇芷靠著門框,她聽出他這話中的意思,但是仍然不明白為什麽,一句為什麽仿佛傾盡了她此行中所有的樂觀與陽光。
她突然莫名生出了一種感覺:她好像陷入到了一種無法言說的境地之中來了。
也感覺到了,當初她與攝政王的相遇並不是如他所說的什麽狗屁相請不如偶遇,擇日不如撞日……
恐怕是一場被人為謀劃了的大網,而她隻是大網之中的一條小魚,又或者是一場由高人布下的滔天的棋盤,而她便是其中的一顆小小棋子。
她真是傻得可以!
蘇芷有些受傷,仰天清嘯,便拉著青離進了房間,門栓落下的瞬間她清越的聲音溢出:“王爺我累了,恕不相送!”
“阿芷……”攝政王張了張嘴,唇角上揚出一抹苦笑。
早知今日何必當初!
他手掌按按用勁,見實在是推不開門,便知道這丫頭大概是真的生他的氣了,也是啊,這丫頭的氣性一向是很大的,以往他不是已經見識過了嗎,如今發現她所遇到的一切與她所麵臨的一切並不是她所想象的,而是已經完全出乎了她的意料之外,這樣的感覺任是誰人碰上恐怕都不會覺得好受吧!
他又何嚐不是,可說到底也是沒有辦法!如今的他也不過是龍遊淺水遭蝦戲,虎落平川被犬欺!
如此再三感慨一番,他終是收起了推門的手,朝裏麵輕聲道了一句:“且休息吧,莫要再派人到處亂竄,這兒並不平穩!”
話音剛落,他的手掌剛剛離開的木門“吱呀”一聲被打開,他正心喜地想要靠上去,卻突然迎麵飛來一道黑影。
還沒待他看清楚,他便下意識飛身往後退,堪堪躲開那黑影,如此一看,便是一盆裝在青花瓷盆裏的一株綠植,那黑乎乎的泥土,正是從閩州的安慶運回來的肥沃黑土。
“你……走……開!”蘇芷一字一頓地大喊,然後瞪著他,不等他上前來,又把門使勁甩開,砰地一聲關上。
攝政王被這番發作了,撫著額頭苦笑連連。
但令人頗為奇怪的是,此刻的他愣是沒有一絲身為曾經當朝攝政王爺的厲害與氣場,竟然生受了,然後在背後一陣無邊的沉寂中轉身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