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五十八章 難道我會騙你嗎
梁夏都已經落到這個地步了,氣焰卻還如此高漲,旁邊的李立廣卻是聽不下去了,一個眼神打過去,一旁負責審訊的刑部官員輕咳一聲提醒道:“注意,注意,你這少年犯有理不在聲高,你隻消好好說!”
梁夏並不理會他,在趙晉的示意下,完整地講述了那日的情況。
其實很簡單,就是他從外地回京,聽說自己母親跟別的男人有些事情,本著好奇,他就悄悄地回去看看……
這些事情倒也跟與趙晉所說的那些沒有什麽偏差。但總是讓人有一種很不舒服的感覺。
他一個好好的少年,居然將自己的母親與那外人之事拿出來的說,這是一點兒也沒有要遮掩的意思了,那他到底對他的母親是個什麽樣的心思?
但是梁夏並沒有想要為他們解釋的意思,他隻是按照自己的節奏堅定地走下去。
解釋完他去看梁李氏的原因之後,對於大家對他母親的看法他卻扭過頭去,沉悶地道:“這些與此案無關,我沒有必要告訴你們!”
“不,很有關係,你連跟你母親有關的這些風言風語都相信,還特地跑去查看,就說明你對她根本毫無信任可言。也由此可以看出你對她的感情並不深厚,隨隨便便就能被別人的話挑撥得去懷疑自己的母親,所以就算你做出弑母的事情來,本官也覺得並不奇怪。”
李立廣的話聽似很有道理,但是若要遇到細糾的人了,他卻又變得十分的沒有了道理了。
完全就是歪理,甚至全都出自於他的臆想,是想當然的,而沒有一分的證據足夠支撐住他。
所以梁夏用充滿輕蔑的眼神看了他一眼,真當他年紀小,就傻呀!
不過他用不著開口,因為承諾過會幫助他的大理寺卿趙晉已經出聲了。
“李大人好歹是刑部尚書大人,怎麽判案就跟那不入流的小官小吏一般全憑想象了?”
這話說得不甚客氣,李立廣一下子就怒容上臉了,圓目瞪著趙晉,手指著他,但一時之間卻又想不出來更好的話語來反擊他,隻能“你,你,你趙晉你……”
你了半天也沒個具體的話出來。
趙晉笑笑,又道:“李大人不必激動嘛,是本官的言有差,隻是本官還是不得不提醒一下李大人,此番你我雖不在公堂之上,但既然在判案,一切就要依照判案的流程來,案子自然最講究的就是證據,那要是一切都想當然了,還需要查驗什麽?”
這話聽著比前麵那句好聽多了,但李立廣聽著憋屈呀,因為他剛剛想到了一段足以反駁趙晉前麵那句話的語言,隻可惜,這般看來卻是錯過了。
他垂了眸,雙目看向別處,眼中盡是不悅。
早就聽說過大理寺卿能言善辯,一張嘴兩片唇,說遍朝堂無敵手,死的說成活的,活的說成死的,先前他是不信的,如今……不得不信!
兩個上官鬧了一番小小的別扭之後,案情的審訊又走上了正常的軌道。
梁夏在趙晉的一力承擔下得以拿到主動權繼續述說此案中所有人從未看到過的場麵。
“可能有人不信,但我弟弟梁春根本就不是我弟弟,他是姓張的孩子!”
“什麽……”一句話說出來,雖然在場的人並不多,但是整個場麵卻一下子就轟動了。
雖然大家都在這個案子裏,其實對於他所說的事情大概心裏都有些數了。
畢竟同在京城之中,有些該聽到的風聲,也都聽在耳朵裏,誰都不傻,那些那麽明白的事情,誰又會看不懂了。
但是梁夏的爆料卻還是讓大家都震驚了!
“我早就知道,如果要殺她又何必等到現在,況且,我爹都沒有管過,我又何必多此一舉!”梁夏是真的一點兒也不在意,從發現那個女人的異樣心思後,他根本就再也沒有將她當作是自己的母親過。
她既然隻是一個外人,那麽揭露起她的那些不光彩的往事來,梁夏沒有一分的心理負擔,當然除了覺得丟臉以外。
畢竟那個在外麵披著的是他們梁禮伯府的名義。
講明了他沒有此刻殺人的動人,見在場的刑部諸人雖然表情有些放鬆,但趙晉發現裏麵其實有些人還是不願意相信的。
畢竟有些人總是很難聽進去別人所說的話,而堅持著自己的想法。
同時如果梁夏所說的一切他們同意了的話,就說明著他們先前的判斷是錯誤的,甚至連此案的根本都要就此被推翻。
故而刑部的人為著自己麵上那薄得已經沒法看的臉麵也得死死地維持著先前的看法和說法。
不過趙晉卻並不擔心,他在請人問過蘇芷的意願後,將之請了連著杵作老羅一並請了出來。
“趙大從這是要做什麽?你早先不是說過了嗎?這裏雖然並不是大堂,但此刻我們所做之事也與在大堂之上判案一樣,你怎麽能隨便讓女子進來呢?”
而且還是一個麵嫩得似乎隻有十八九歲的女子。
李立廣不悅地皺眉,但很快,他的眉頭就又皺得更緊了。
因為他認出來了這是誰人,不就是傳說中趙晉那個年輕得如同一枝花兒的夫人嘛,當然同時她也是聖上親封的郡主。
雖不是皇室正統,卻也是有封號,甚至有食邑的正主兒!
她此來是為解說死者屍體的問題的。
因而李立廣的反對並沒有什麽用處。
而且他看著麵前這個嬌滴滴地貴婦人那般模樣,十指不摸陽春水,她居然能看得懂屍體?
李立廣是自從蘇芷出現後,就一路用懷疑加再懷疑的目光看著她。
但卻在聽到她開口說第一句話的時候就怔住了。
因為她要說的是死者身上的傷口和致命傷。
作為一個好歹也放過基層查過不少案子的李立廣聽得出來,麵前這個年輕的不像樣子的綿州郡主她是懂的。
“我說梁李氏之死乃是當胸這一劍,你們可有異議?”蘇芷看的是刑部帶來的忤作,可雙眸卻挑向的是李立廣。
她很清楚這裏一切事務都由他作主。
李立廣卻下意識地看向忤作和黃覺馮,這個案子他雖然知道一些,但是具體的案情他卻是不明白,畢竟刑部事務繁多,他哪裏可能任何一個案子都要親自出手?所以不知道具體也是情有可原的。
黃覺馮被點到頭上,立刻回憶了一下當時的屍檢報告,然後點了點頭:“沒錯,確實如此,雖然死者身上有很多的傷痕,但那些都是被毆打的淤青,並不致命,隻有當胸那一劍,好大一個血窟窿。 ”
也正是因為那劍傷太明顯了,此時黃覺馮明知道大理寺卿夫人的話裏麵有問題,他卻也不敢否認,不然當誰瞎呢?
“那就好,我相信以刑部大牢忤作的水平也應當驗得出來,此致命傷口應當是由左手還是右手造成?”
刑部的忤作老於頭抬頭驚訝地瞪著蘇芷。
如果一開始說他看到大堂之上來了一個女子,還說的是乃是驗屍之事的話,他是看不起她的。
一個女子能夠做什麽?
但是當他聽到她所說的出來很多專業的忤作都沒有辦法注意到的事情時,他就莫名信服了。
“我驗過,那樣的傷口要麵,應當是慣使右手之劍的人所為!”
蘇芷很是滿意地笑,雖然他們整個刑部都不怎麽樣,但是這個負責驗屍的忤作看著倒是還挺專業的嘛!
她笑著繼續道:“哦,你確定那人是慣使右手,而不是左利手故意用右手迷惑別人?”
老於頭猛地搖頭:“怎麽可能,左利手就是所謂的左撇子,那就說明他的右手的力道肯定是不可能大過左手的,但那傷口的切口位置,那紮下去的深度,都不可能是不趁手的人做的!”
“我明白了,也就是死者身上那傷並不是左撇子的右手能夠造成的!”蘇芷生怕他沒有說清楚似的又再次重複了一遍。
刑部的人頓時都覺得這話有些不對勁,但是卻又都說不出來。
當有人反應過來他們似乎是入了套之後,已經來不及了,因為蘇芷大聲宣布道:
“那麽凶手就不更可能是梁夏了!”
麵對所有人無聲的質問,蘇芷輕輕一笑,理所當然地道:“因為他是左撇子呀!”
刑部的人頓時哄然,李立廣更是怒聲道:“什麽……”
蘇芷倒也是好脾氣,欣賞著他們的怒容,還好心給他們解釋起來剛剛刑部杵作所說的那些話來。
“那……那梁李氏身上的傷是誰打的?”黃覺馮是此案的負責人,看得出來,他也還算是上了幾分心的。
“黃大人,你是真傻還是裝傻,據我所知,你是刑部負責審理此案的負責人,你問我們,我們問誰?”蘇芷對待這個時常攪屎攪天的黃家人可沒有什麽好臉色。
“你……你大膽……”黃覺馮氣得臉一下子就綠了。
“我大膽怎麽了,我是郡主,你不過隻是一個小小的侍郎,你能拿我怎麽樣?”蘇芷看著他,眉色森冷。
她這個人最是不喜歡玩那等仗勢欺人的事情,但是有時候麵對這種非要討罵的人用用卻也覺得挺不錯!
“那是姓張的打的,我親眼所見!”關鍵時刻梁夏說出實話。
“怎麽可能……張……張大人不會那樣吧!”黃覺馮看到自己弄不過蘇芷,便立刻轉移了炮火開始轟向梁夏。
“你既然知道,為何在我上次審你的時候你不說!”黃覺馮開口質問。他自以為是很有道理,但梁夏卻隻是輕蔑地笑著看他:“我如果沒有記錯的話,你跟姓張的是好朋友,我如果告訴了你,你覺得我還能活到現在嗎?”
“你……你胡說,你人在刑部,一切都有大明律令,一切都有大人作主,你如此這般說本官,可是包藏禍心!”
聽著這麽樣大的一頂帽子砸到頭上來,梁夏連話都懶得跟他說,直接冷冷一哼別過頭去!
堂上一時之間安靜下來。
但刑部諸人的臉色都不大好看,尤其以他們的主事人李立廣的臉色最為難看。
他再是不管事,但經過這麽一番審訊一些該看懂的事情他也大概都看懂了。
這個案子他們刑部做錯了,而他此刻麵對大理寺卿的咄咄逼人他連一絲辯駁的立場都沒有。
趙晉看著事情差不多了,出來打了個圓場,說既然這是在重審此案,那麽審出問題來自然是好的,不然又要有一個好人要被冤枉了,他間接地給臉氣成了豬肝色的李立廣遞了一個小小的梯子,至於下還是不下,就是他的事情了。
反正此刻他不下,一會兒他就得單躍下來。
疼不疼的也是他的事!
李立廣到底還是老狐狸,一見著趙晉無意鬧大此事,便立刻接過話語權,沉聲冷喝,命人再次重新徹查。
“重新查就不必了!”趙晉雖說此刻看著好說話,卻也是有底線的。
他要的是當場放人,而不是再把梁夏給他們折騰進刑部大牢去,到時候有個什麽意外誰負責?
可能他依然會打上刑部大牢的大門,但他們隻要把姿態放得低一些,又去皇帝那裏哭訴幾句,誰拿他們都沒有辦法!
那個時候人死如燈滅,連一點螢火之光都不得留下來,再說那些又有何用呢?
所以他既然要辦此事,那就得把所有的事情都得辦好了,辦體麵了!
不愧他人,也無愧於心!
“趙大人,你莫要太過分了,這裏可不是公堂!”黃覺馮眼見著自家的上官都不站在自己這一麵了,有一種悲哀之感,但他還是想要做最後的掙紮!
“李大人你的意思呢?”趙晉才不願與他等此刻已經做不主的人說話了,而是直接看向與他並列而坐的李立廣。
“放人,結案!”李立廣狠瞪一眼黃覺馮,他竟沒覺得他們刑部的人的臉丟得還不夠嗎,還要再一次丟到大堂之上去?
他不管黃覺馮為何要死扯著這事兒不管,他此刻隻想讓趙晉這個討人厭的家夥立刻消失在他麵前。
他生氣之下冷哼一聲甩袖離開。
至於黃覺馮臉色難堪地坐在下首,一時之間不知道該怎麽才好,但是本著他與趙晉對立的立場他還是放了一句狠話:“走著瞧!”
趙晉身形端坐,連看都不曾看他一眼,就好像他那句話是對著空氣在說。
對一個人最大的侮辱是他把你當作敵人,而你連瞧都瞧不上他!
黃覺馮氣得牙癢癢,可走在前麵的李立廣回頭瞪了他一眼,他立刻嚇得忙不迭地跟了上去。
當所有無關人等都離開之後,蘇芷一個眼神上去,青離立刻扶起了跪在地上的梁夏。
他卻不肯起來,而是想要挪到趙晉麵前,朝他道謝。
卻被趙晉示意青離攔住了。
“男兒膝下有黃金,你是強勢之人,又何必拘泥於俗世之禮?”
一句話說到了梁夏心裏去了!
他的確不喜歡動不動就行跪拜之禮,就算想要表達對一個人的敬重他自覺也無需如此。
但同時他又是一個極會隱忍的人,趙晉對他有恩,如果他覺得有必要這樣的話,那麽他也會謹尊他的意思,順從地跪下。
不過趙晉卻製止住了他,這樣的行為讓他更加為他而感動。
他能夠感覺得到他是真心幫助他的,而非是為了別的目的,或者說別有用心!
梁夏謝過,趙晉十分淡然地揮手,示意他回去歇息。
這樣的案子,他不知道辦了有多少了,隻單獨這一件也並不能讓他有什麽特別的感受,不過梁夏當真走得那麽幹脆,他心裏又不禁打起了鼓,突然喊住他。
“梁千戶!”他不喜歡直呼他的姓名,這樣顯得太生疏,但喊他梁賢侄或者顆粒劑的稱呼又覺得太過親近不適合他們之間的關係,所以他一直喚的都是他在西疆的官名。
梁夏一怔,好久都不曾有人這麽喚過他了,至少自他從西疆回來後就再也沒有過了,他在原地立定,抬頭疑惑地看著趙晉。
“你沒有殺害過梁李氏,那可知是何人所為,或者難道你就一點兒也不想知道誰是凶手嗎?”趙晉問出心裏剛剛才生出來的疑惑。
梁夏猛然咽了一口口水:“不敢有瞞大人,我不關心,也不太想知道!”因為他本來就知道!
雖說做兒子的不能說父母的不是,可任是誰人恐怕都不可能接受自家母親做下那樣的事情,就更不用說還會護著她想著她呢!
“況且我先前已經說過了,凶手除了姓張的,別無他人!”梁夏雖說不在乎梁李氏的死活,但是對於凶手卻還是好奇的,但是他心裏其實早就有了人選,隻是他沒有證據,因而表現出來的並不強烈。
趙晉突然想起他先前說過的話,反應過來,歎息一聲揚聲道:
“或許本官已經想到辦法讓凶手自己開口承認!”
梁夏原本興致缺缺,這會兒卻猛地轉身,一臉期待地看著他。
“大人此話當真?”
“難道我還會騙你不成?”趙晉看他一眼。
早在蘇芷證明梁夏不是殺人凶手的時候,他心裏就已經有了拿住凶手的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