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第二次聽到以生相許的璿姬困惑,歪著腦袋:“你既然願意對我以身相許,為何不願留在這個城池?城主雖說看起來有些年邁,但容貌並不醜陋,體態十分健壯。”所以說你還是好好留在城裏過日子,別瞎整騰了。


  原本一臉愁色的鯉姬露出一副羞澀的模樣,用衣袖捂著嘴,似乎是在害羞?

  “妾,妾覺得湖神大人更貌美些。”


  “……”所以你真的隻是單純嫌棄城主太老啊?


  鯉姬嬌羞的瞥了眼呆住的湖神:“妾覺得湖神大人十分溫柔。”


  “……”


  還沒等鯉姬繼續告白,數名武士直接衝了進來,身後還跟著說是去沐浴的城主。


  怒氣衝衝的環顧四周,並未發覺男人的身影,他把目光投向已經嚇傻的鯉姬,危險的眯起眼:“說那人在哪兒?!”


  鯉姬的牙上下打顫,害怕的拽緊衣袖:“誰……誰?”


  “不說?”陰冷的調子故意拖長,他似笑非笑,擺擺手,所有武士魚貫而出,利落的不過片刻屋子裏又隻剩他們倆。


  城主舉起劍對著鯉姬的脖子,陰沉的表情格外危險。


  璿姬剛想出手解救鯉姬,卻聽她突然道:“十八新娘八十郎,蒼蒼白發對紅妝。”


  “……”算了,還是讓她被殺死得了吧。


  果然,城主聽完大怒,泛著冷冽的劍身咄咄逼人。


  還能等璿姬出手救她,一陣熟悉的妖氣忽然嚇了她一跳。


  “啊——”


  璿姬猛地睜開眼,風襲過層層疊疊的綠葉,光圈落在她臉上,熟悉的白曼陀羅氣息包裹著她。


  剛剛是……


  做夢?


  啊!

  記憶定格在城主的劍刺向鯉姬的一瞬間。


  鯉姬?


  璿姬忽然猛地坐起身,把一旁無聊的鯉伴驚動,他側過頭,目光繾綣而懶散,伸手戳了戳她的額心,語氣懶洋洋的:“怎麽了?”


  伸手捂住被他戳了下的額心,璿姬眨巴眨巴眼,似乎是還沒熟悉突然又成了男人模樣的鯉伴。


  見她魂不守舍,鯉伴伸手把她圈在懷裏,用下顎蹭了蹭她的頭發。


  “呀!你,你——”


  璿姬坐在他腿上,長長的魚尾落在草地,淡粉色的鱗片整整齊齊的,麵對著鯉伴無辜不解的目光,璿姬悲憤:“你嫌棄我年老色衰!”


  “???”


  年老色衰?

  仔細看了看自家小妻子嬌嫩的皮膚,膚如凝脂,吹彈可破,年老色衰?

  睡了個午覺而已,小妻子這又是鬧什麽?鯉伴一臉茫然。


  璿姬振振有詞:“十八新娘八十郎,蒼蒼白發對紅妝。”


  “……”鯉伴不自覺摸了摸自己的臉,鬱悶道:“我很老嗎?”


  璿姬卡殼。


  夢境中的記憶變得虛虛實實,一時間她隻記得年輕貌美的鯉姬同年邁蒼老的城主對視的畫麵。


  見她自己也一副迷惑不解的模樣,鯉伴笑著揉揉她的頭發:“該回家了。”


  她抬頭看了眼西去的太陽,打了個哈切,隻覺得身上又軟又酸,不在理會腦海裏奇奇怪怪的記憶,接過鯉伴遞來的衣服穿上。

  “想喝酒。”衣服穿到一半璿姬忽然開口,鯉伴伸手給她繼續穿,柔軟的黑色長發落在她銀白的發絲間,他耐心的應著。


  湖心樹旁,虛晃間,樹枝間隱隱勾勒出一位女子的虛影,她微笑的看著鯉伴與璿姬的互動,看不大清麵容,卻感覺十分的溫柔。


  湖神大人又見麵了呐。


  正在穿衣的璿姬猛地轉過頭,湖麵依舊隻有那棵怪異的樹。


  她剛剛似乎聽到有人叫她湖神?

  陰沉的天落下厚重雨簾,隔絕了視線,眼前的景物變得格外朦朧,璿姬躲在樹下,苦惱的看著毫無停息的瓢潑大雨。


  這下子真的是麻煩了呢。


  雨水順著茂密的樹葉落下,妖氣形成的結界擋下滴落的雨。


  璿姬清冷的顏透著捉摸不定的好奇,頗有興趣的看著被雨水打濕而曲線畢露的姣好身影。


  那道身影似乎被雨水鬧得沒了耐心,跌跌撞撞的往她的方向跑來。


  “這位……大人。”嬌滴滴的聲音帶著羞意,那女子捂著胸前,害怕的看著眼前的“男子”。


  見她表情如此別扭,猛然想起自己現在是男人模樣,再看她一臉羞澀的純真模樣,璿姬用手微微擋了下嘴,輕輕咳了下。


  大抵是她與瓔姬相似的文靜氣質,璿姬脫下身上的外衣遞給她,撐起妖力連同她身側的雨水一起擋去。


  “謝謝,謝謝大人。”女子紅著臉披上,衣服上還殘留著一抹溫熱,忍不住把頭低下,鼻翼間逸著淡淡的清香。


  雨依舊不停的下著,毫無節製,似乎是永不停息。


  兩人間的氣氛格外奇怪,璿姬懶散的靠在樹幹上盯著雨簾,神遊天外。


  也不知,鯉伴發覺自己不在家後會不會擔心。


  女子別扭的站在原地,身子僵的筆直,腳尖碾壓著草地,垂下頭,怯生生問到“大,大人,請問大人作何稱呼?”


  “恩?”璿姬把目光投向她,嘴角勾起一抹清冷笑意。


  “璿良”


  漫不經心的報了個假名,璿姬瞧她一副不自在的模樣,心情頗好的回問到:“你叫什麽?”


  “我……”


  女子抬起頭,身子微微傾斜,又猛地低下頭,不停的顫抖:“小女子並無名字。”


  沒有名字?


  璿姬站直,認真的打量起這位貿然出現的女子。


  無疑,她長的極美,不同於瓔姬的華貴,雪麗的冷豔,紀乃的妖媚,她的美是種小家碧玉的安靜之美。


  當她安靜的垂眸時,隻覺得有種歲月靜好的安然,青絲如瀑,皓腕凝霜,漆黑的眸子更像是她最為喜愛的黑珍珠,透著純真無邪的美。


  璿姬忽然覺得,這個突然闖入她視線的小妖怪並不令人討厭,甚至說的上有些好感。


  雖說妖力微弱,但意外敏感的她似乎是察覺到璿姬散發的好意,抬著頭,撞著膽子對著璿姬柔柔一笑。


  這種類似於柔弱小動物的舉動實在令人憐惜,再加上做這副動作的是個美人,便更為賞心悅目。


  起碼璿姬因暴雨而糟糕的煩悶心情似乎好了不少。

  雨聲有了變小的趨勢,兩人間的氣氛比之剛才好了不少。


  一陣風吹過,女子抖了抖身子,拉著衣服的手緊了緊,璿姬不動聲色的把結界張大,隔絕了風雨。


  還以為風過,女子偷偷鬆了口氣。


  “你覺得棣棠花如何?”似有若無的歎息聲響起,伴隨著輕輕淡淡的男音落下耳畔,女子忽然覺得有些悶熱,臉上無端有些熱。


  “小女子覺得……很美。”就像這位大人一樣,美麗的令人無法忽視。


  怯生生抬頭便對上璿姬碧綠剔透的眼,女子猛地低下頭,也不知怎麽總覺得心跳聲異常劇烈。


  撲通撲通的根本無法停下,她暗暗捂住胸口,深深吸了口氣,想要壓下這奇怪的感覺。


  “山吹乙女如何?”璿姬笑的溫柔,布滿笑意的碧綠眼眸一眨一眨的,不自覺帶上同鯉伴撒嬌時的姿態。


  女子猛地捂住臉,驚慌失措的低下頭,還不忘回答她的問題:“小,小女子覺得極好。”


  “那麽我便喚你乙女?”


  “哎?”女子詫異的抬起頭。


  璿姬對著她眨眨眼:“取自暗自綻放的美麗棣棠花,那邊有一片棣棠花田對吧?這個名字很襯你。”


  忽然被賜了名字,山吹捂著嘴,淚水溢出眼眶,璿姬被嚇了一跳:“你要是不喜歡……”


  “不,小女子很喜歡。”山吹乙女立刻打斷璿姬的話,帶著淚水的麵龐露著欣喜的笑意,別扭卻又和諧。


  “我很喜歡這個名字,山吹乙女……謝謝大人。”自從變成幽靈,她便再也沒有感受到這種溫暖,和小妖怪們的相處格外不同,這種……


  讓她有種被嗬護的感覺。


  見她真的欣喜,璿姬暗暗鬆了口氣,重新靠回樹幹上。


  山吹乙女默默念了幾遍自己的新名字,同璿姬說話時不自覺帶上嬌態:“請問大人為何來此?”


  “這個啊……”她能說是因為鯉伴出門沒帶上她,於是她一怒之下自己出門了嗎?


  完全無視是因為她自己睡得太沉而錯過,璿姬鼓起臉頰,隨便找了個借口:“想吃野果。”


  山吹乙女歪著頭,性子單純的她自然沒看出璿姬的尷尬,倒是認真的問到:“是這種果子嗎?”


  她從懷裏取出用芭蕉包裹起來的東西,打開後遞給璿姬,裏頭是一種紅色的漿果,口感清甜。


  璿姬撚起一個放在嘴裏,在山吹乙女期待的目光下點點頭:“口感不錯。”


  山吹乙女直接把整包塞到了璿姬手機,羞澀的說道:“謝禮。”


  看了看手中的果子,又看了看山吹乙女羞澀的模樣,單純以為是謝禮的璿姬愣愣的道謝,直接坐在了地上,拍了拍身側:“過來一起坐吧。”


  “是……是。”


  山吹乙女紅著臉坐在了璿姬身旁,既想靠近一點,有羞怯的想要離遠些,完全不知道她內心糾結的璿姬隻覺得這個小妖怪性格挺不錯的。


  “一起吃吧。”


  完全忘記自己還是男裝模樣的璿姬露出笑顏,霎時間,隻覺得萬物失色,隻剩眼前男子莞爾一笑的絕色。

  山吹乙女呆滯的盯著她的臉,從脖根猛地漲紅,捂住臉,熱氣騰騰。


  璿姬茫然的眨眨眼,不懂她怎麽突然背過身子。


  “大,大人可有妻室?”恍若蚊子聲的細細呢喃脫口而出。


  璿姬撓了撓臉頰:“並無。”她隻有丈夫。


  山吹乙女舒了口氣,轉回身子,淺笑怡染。


  雨簾中隱隱露出紅色的一角,雨聲稀稀拉拉打在油紙傘上,一陣風過,紙傘傾斜,縹緲的身影在雨中虛虛晃晃。


  紅紙傘被抬起,漫步而來的男子噙笑著,悠悠看向樹下的男裝打扮的女子。


  青絲如瀑,眉眼如畫,恍若星辰的眸子染著笑意,俊秀的麵龐透著寵溺,薄唇輕啟:“夫人,該歸家了。”


  帶著輕輕歎息的詠歎調被雨聲打亂,劈裏啪啦的落在心頭,璿姬側著頭,目光溫柔,忍不住眨眨眼,唇瓣蕩出一抹弧度。


  含情脈脈的氣氛和諧而美好,讓人無法插足期間。


  山吹乙女詫異,不自覺往璿姬的身旁靠了靠,警惕的看向莫名而來的男人。


  困惑目光中,帶著她自己都無法察覺到敵視。


  鯉伴睜著一隻眼,目光落在小妻子男裝的打扮時已帶上無奈,紙傘微微前傾,他挑了挑眉。


  還不過來?


  對於無聲的邀請,笑著欣然接受。


  素雅的衣擺劃過草地,她剛想起身,衣角卻被拉住,餘光瞥見拽著自己衣角的蔥白玉手。


  指尖緊緊又鬆了鬆,最後依舊沒徹底放開。


  她困惑的轉過頭,山吹像是被觸到,飛快把手伸了回去,臉色通紅,羞答答的低頭不語。


  璿姬狀似恍然,清冷的眼被點上一絲絲笑意,對著鯉伴介紹到:“她是山吹乙女,乙女他是奴良鯉伴喲。”


  似乎是與鯉伴相處久了,她說話時不自覺帶上了鯉伴式懶散,慵懶而平緩,撩人心炫。


  慢悠悠的調子於鯉伴而言無疑是平地驚雷,還未被遺忘的記憶立刻如同潮水向他湧來。


  穿著墨綠軍裝的男人,繁華而怪異的街市,漫天飛舞的山吹花,以及永遠也忘不了的……


  那男人寂寞而懷念的呢喃。


  金色的瞳眸失神般看向樹下羞怯的女子,眉宇緊皺,透著狐疑不解。


  他防備似的看向一開始就未曾注意到的女子。


  山吹……乙女?

  “怎麽了?”察覺到鯉伴的不自在,璿姬的目光停在山吹乙女身上。


  是……


  這個小妖怪有問題?


  鯉伴猛地回神,笑著搖頭,抬手親昵的揉了揉她的頭發:“山吹……這個姓氏很少見呐。”


  “很好聽吧。”璿姬語氣中帶著自豪:“我取的喲~”


  顯然是十分滿意自己取的名字,連嗓音都帶上一抹愉悅,鯉伴隨意的點點頭,並不想多在意那個女人。


  他可不會用那種纏綿悲情的語氣去悼念其他女人,鯉伴眯起眼笑的格外冰冷。


  所以,也不用在意這個女人到底是誰才是。


  “那個,璿良大人……請,請收下這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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