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真品無疑
到了方敬遠家,桑仕文便忙著將酒菜擺好,江無憂則和老爺子打了一聲招呼,就直接去牆角的一個木書櫃里找相關的書。
方敬遠看著江無憂,微微皺了皺眉:「這小兔崽子,是看我來了,還是拿我這當圖書館了?」
桑仕文給方敬遠滿上了一杯,又看了看江無憂:「爺爺,您甭管他,他查東西呢,我們今兒買了一個什麼……章,有幾個字不認識。」
方敬遠緩緩點頭:「篆書的吧……」
「啊?您老怎麼知道?」
方敬遠端起杯喝了一口,道:「這小子收老貨不跟爺說,老章基本上都是篆書的……」
「好么,爺爺您真聖明,四兒也不是不跟您說,主要他也是今兒剛買的,對了,我這兒還有印出來的樣子呢,您瞅瞅。」
桑仕文從口袋裡把那張帶有紅印的紙拿了出來,平攤在了桌面上。
方敬遠掃了一眼,那本來眯縫著的雙眼突然睜大了一些。
「八斗子建一斗客……」
方敬遠一邊用食指輕敲桌面,一邊說道。
聞言,正在書架前找著篆書字體書籍的江無憂突然一愣,旋即轉頭看向了方敬遠。
「爺爺,您……能看出來?」
方敬遠瞥了他一眼:「孫賊,你這點墨水還是不夠啊。」
江無憂立刻上前,拿起那張紙又看了一遍,旋即重複著老爺子的話。
「八斗子建一斗客,客……」
桑仕文看著他,顯然是滿臉懵逼,他當真是完全不知道什麼意思。
方敬遠卻微笑地看著江無憂,似乎等著他自己來揭開答案。
突然,江無憂雙眼睜大,一臉驚訝地看向了方敬遠。
方敬遠緩緩點頭:「小兔崽子,你又撿到寶了。」
「爺爺,謝……謝靈運?」
謝靈運,南北朝詩人,后入廟堂,出身官宦,開創了山水詩風派,其作品《登池上樓》中的「池塘生春草,園柳變鳴禽」一句也成為了流傳至今的千古名句。
當然,謝靈運最有名的便是那句才高八斗,原句為謝靈運酒後自嘆:「魏晉以來,天下才共有一石,曹子建獨得八斗,我得一斗,自古及今共分一斗。」
其中,石為古代一種計量單位,曹子建指的是曹操的第三個兒子曹植,才高八斗自然指的就是曹植。
而這句話不但看出謝靈運對曹植才能的欣賞,同時也體現他本人的狂傲,自詡才能與曹子建以外的古今能人同為一斗之才。
八斗子建一斗客,至於最後一個客字,其實恰恰指的就是謝靈運本人,因為他的乳名就是客兒。
「謝靈運的閑章,是個物件兒,絕對是個物件兒,孫子,別管外面啥價兒,這玩意兒絕對不亞於瓷器。」
江無憂點點頭:「是,爺爺,如果這真是謝靈運的閑章,那文化價值或者歷史價值簡直是這個了啊。」
說著,江無憂豎起拇指。
「東西肯定是真的,沒什麼可懷疑的,瞥上一眼,南北朝的味兒都過來了,好東西啊。」
方敬遠拿起印章又看了看,臉上持續著欣賞的笑容,似乎江無憂買到了寶貝,就好像他自己撿了漏一樣。
桑仕文一臉懵:「謝靈運?幹嘛的?爺爺,值錢嗎?」
方敬遠沒有理會,而是看了看江無憂:「古時候的印章,是越往上倒,印章整體越薄,早期的印章就是個薄片,到後來慢慢厚起來,到現在一個手章,跟個柱兒似的。這東西厚度不過兩公分左右,孫子,你懂了?」
江無憂也看了看,其實這東西肯定是老的這沒有問題,畢竟先前在陶罐兒里,他就已經發覺到白光的存在了。
只是他一直擔心這是老玉新章,也就是玉石是老的,老到漢晉時期,但這章是后刻的。
這種情況並非沒有,尤其是出現在明清兩代,到了明清,不少人已經有了古董意識,很多文人墨客或者達官貴人都喜歡老的東西,包括玉、木頭,甚至包括後來乾隆爺玩兒老核桃。
還有一種就是玉是老的,章也是老的,但後人覺得這玉石不錯,適合給自己刻章,就把原來的章磨掉,然後在重新雕刻,這樣的話,整個玉石章肯定會變得更薄。
「爺爺,您說……有沒有可能是老玉新章?」
方敬遠搖了搖頭:「不會,字口的痕迹帶著明顯的解玉砂,和面兒上的完全相符,老的,晉代前後。」
「解玉砂……」
江無憂旋即再仔細看了看,的確,解玉砂痕相連,玉和刻字是一體的。
所謂解玉砂,是古代切割、打磨玉器的工具,通過解玉砂痕迹來判斷,能在一定情況下辨別真假,甚至可以粗略判斷年代。
解玉砂也叫碾玉砂、刑砂,這種工藝一直延續到晚清甚至民國也有,然後才發展為現在的砂輪打磨。
「還真是,那就沒有疑問了,」江無憂一笑,將玉閑章攥在手裡,「爺爺,這算是大漏了吧?」
方敬遠抬眼看了他一眼:「花了多少?」
「四千塊。」
方敬遠聞言一愣:「這麼多?漏不大。」
江無憂笑道:「爺,不能拿您那時候收物件兒的價格來算了,現在外面工資都幾千塊呢。」
「哦……這麼回事兒啊。」方敬遠緩緩點頭,其實對於一些拍品老爺子也是有所了解,甭管幾十萬、百萬、千萬還是億,他也明白,只不過這歲數大了,時而明白時而糊塗,經常拿自己年輕時候的物價說話,對於這一點,江無憂也是習慣了,他每次都會耐心給老爺子講講現在的物價。
不過今兒老爺子有一句話說進江無憂心坎兒里了,那就是這個玉閑章的價值絕對不亞於一件瓷器。
當然,這瓷器說的不可能是有代表性時代的官窯瓷器,那……都是幾千萬甚至上億的物件兒,這閑章自然達不到。
不過要說市場價值,反正不會低於那塊秦觀的福祿佩,畢竟福祿佩是贈款,而且是手雕,並不規範,而這個印章則是正式印刻,哪怕只是閑章,價值也是十分可觀的。
爺三個繼續吃菜喝酒,江無憂敬了老爺子一杯,道:「老爺子,我今兒還見了個寶貝,跟您念叨念叨?」
「放!」
「好嘞,一塊老懷錶,我看能到清。」
方敬遠放下筷子看著他:「小子,你再跟爺賣關子,我這大嘴巴可就抽下去了。」
「您看您,太急不是?我跟您慢慢說啊,那懷錶純金的里兒,背面是琺琅彩的西方油畫,正面兒是大顆藍寶配紅寶、黃寶和碎鑽,錶針走字兒聲音完全是機械音,表扣、扣頭也是金的,可帶勁了。」
方敬遠聞言雙眼直視前方,似是在他腦中已經浮現了那塊懷錶的樣子。
「鏈兒老不老?」
「老,不是金的,是銅的,有綉,但不算明顯,基本上包漿為主。」江無憂道。
方敬遠點點頭:「那就沒錯兒了,清宮裡的玩意兒。」
「那表……得有個價兒吧?」江無憂問道。
桑仕文也馬上立起耳朵聽著,畢竟值多少錢他還是比較關心的。
方敬遠想了想:「懷錶一直是收藏界的小眾,但好的物件兒價格一樣飛,記得早前兒一塊咸豐年間王爺玩兒的表,一路漲到了六千塊錢……」
一聽這話,桑仕文笑了出來:「哈哈哈,爺,您說了吧那天才六千多啊,那我也買一塊!」
江無憂白了他一眼:「老爺子說的六千可是早先了,那時候咱們天州一套房才千八百塊錢。」
「我曹,好幾套房?放在現在……怎麼說也得上千萬了啊。」
「差不多,就算沒有,我感覺也值個幾百萬,其實懷錶除了老,還玩兒一種早年間的尊貴感,就好像現在有好多年輕人開始提籠架鳥玩核桃,其實玩兒的就是一種早年間的范兒,這也屬於一種時興輪迴。」江無憂道。
方敬遠點頭道:「沒錯,是這麼個理兒,當年利瑪竇將鐘錶帶進咱們國家,首先就是皇宮裡的貴族們瞧上了,那時候不僅是皇帝、王爺和大臣們,就連後宮家眷都稀罕這種新鮮玩意兒,也算是當時的奢華之風吧。
他們喜歡這種西洋工藝加上各種名貴寶石在一起的奢侈,揣在懷裡聽指針走字兒的聲音,其實就好像聽蟈蟈叫,走在外面自己心裡過癮之外,也成了一種顯擺。」
江無憂聽得來勁,笑了笑:「爺,我見到那塊表倒是看不出是哪個王爺玩兒過的,不過那種物件兒當時應該就沒有幾塊在民間的。」
「對,宮廷玩意兒老百姓哪有資格玩兒,到了晚清最末,才有一些民間富商玩兒上了懷錶。」
聽到這裡,江無憂暗笑,要是有機會……跟黃爺商量商量,把那塊懷錶整過來,那可真是太帶勁了。
江無憂雖然年輕,但從小喜歡老物件兒,他對那些人帶的黃金飾品、名表興趣並不大,反倒是玉石啊、老懷錶啊這類的東西能讓他心裡過癮。
那塊秦觀福祿佩賣了他有些後悔,但要是身上揣這麼一個懷錶,那也忒爽了。
正想著,江無憂的電話響了起來,來電顯示是吳大軍,他趕忙按下接聽。
「吳哥,你那邊進展怎麼樣了?」
吳大軍的聲音都帶著興奮:「哈哈哈,兄弟,拿下,拿下了,拍了一千一百萬啊,哥哥這次可是發財了。」
「哈哈,那可真得給吳哥道喜了,真沒想到這個霽藍釉可以拍到這麼高,真過千了啊。」
「那可不,這次有個乾隆官窯的青花瓶子,拍了九千多萬,然後一對兒雍正的官窯罐兒拍了四千五白多萬,再下面就是我這個了,太長臉了,知道嗎,拍完以後,好多老闆都給我發名片,加微信,哥哥也享受那些富豪待遇了啊。」
江無憂笑了笑:「那就祝吳哥宏圖大展了,這只是個開始,以後肯定大發。」
「對了兄弟,我現在人在南苗,明兒晚上從昆州坐飛機回去,正好可以去看看賭石,到時候我給你發視頻,你也瞜瞜啊。」
「行,到時候和吳哥一起分享。」
「得嘞,就是把好事兒告訴你一聲,等哥哥回去,給哥幾個吃喜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