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文人閑章
不過江無憂拿起那個陶罐兒看了看,又放了回去,過程中甚至沒有看薛明貴一眼。
其實他也不確定這陶罐兒上為什麼會有白光,只是希望拿回去看看,萬一被薛明貴琢磨出味兒來,恐怕就沒機會了。
旋即他又拿起了旁邊的一個紫砂壺,說是紫砂壺,其實一眼看上去就知道不是紫砂的。
紫砂壺的泥料都能數的出來,無論是朱泥、段泥、老紫泥,還是大紅袍、本山綠一類的,基本上一眼看上去還是很好認出,但眼前這把壺光憑顏色就看出不對,而且壺的表面顆粒感極弱,顯然是灌漿壺。
所謂灌漿壺就是擺脫了傳統工藝,用滾筒攪拌泥漿到非常稀的程度,再混進玻璃水成分倒入模具,待定型后再進行燒制,很快一把工藝壺便做了出來。
但這當真不叫紫砂壺,紫砂壺用上好的泥料,無論全手工還是半手工,都是一點點將壺型做出,再進行修整,整個過程精細無比,和倒入模具的壺自然是一眼看出。
江無憂將這把灌漿壺放在手裡掂量了幾下:「這壺……」
薛明貴猶豫了一下,不過馬上點點頭:「行啊,這壺可以,紫泥的,雖然不是什麼名人款,但也值個千八百塊了,哈哈,兄弟你好眼力啊。」
江無憂想了想:「也行,反正我就是充個闊用,那這個呢?我想弄套茶具,就拿這個當放鏟子、夾子的罐兒吧。」
說著,他拿起了陶罐兒。
薛明貴這個樂啊,心說你不拿那個筆筒你倒是拿點好的啊,一個灌漿壺,一個破陶罐兒。
「哈哈哈,行行行,你要是喜歡都拿走,那個……咱結賬吧?」
江無憂故作猶豫:「還有啥能送的?」
薛明貴有些不耐煩道:「哎呀可以了,都拿兩件了,哈哈哈,小宋,給江先生結賬。」
江無憂眼看生意要成,立馬掏出手機準備掃碼,就在這時,薛明貴似是看到了陶罐兒里的東西:「喲,這裡面是啥啊?」
江無憂哪會鬆手,趕忙假裝看了一眼:「哦,一些螺絲什麼的,好么,您真會裝,螺絲裝罐兒里啊?」
薛明貴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嗨,平時懶得收拾,隨手放的,小宋,這可是你的活兒啊,回頭收拾收拾。」
江無憂一笑,將東西往外倒出了一些,他是背對薛明貴把東西倒在了櫃檯上,所以薛明貴也沒看到他是不是倒空了。
小宋雖然看到江無憂倒了一半出來,也沒會意,畢竟人家買了四千塊的東西,誰還在乎這裡面幾個破螺絲螺母?
「薛老闆,都給你倒出來了,放櫃檯上你讓服務員收拾吧。」
說完,江無憂就往外走。
薛明貴自然沒當事兒,擺了擺手:「得嘞,慢走吧!」
江無憂走後,薛明貴直接笑出了聲:「哈哈哈哈,我還以為什麼青出於藍呢,就這點心思……還打算靠撿漏發財?還是太嫩啊。」
「老闆,您說……他沒看出剛才那個煙灰缸是紫檀柳的?」
薛明貴笑著搖了搖頭:「我覺得他是個行家,可他今兒非要過來給我露怯,呵呵,這小崽子真特么有點意思。」
說著,薛明貴拿起一個煙缸看了看:「其實就算是把這個紫檀的賣給他也無所謂,四千塊啊,咱都是賺錢,不過看來是我高估他了,以為這小子一肚子心眼兒,結果……哈哈哈哈。」
「那他不會回來倒舊賬吧?」小宋問道。
薛明貴擺了擺手:「無所謂,來倒舊賬的還少嗎?你說咱要是賣食品的、冒牌服裝的,人家可以找工商,但物件兒……打眼了活該,誰讓這叫行規呢!」
薛明貴轉了轉手裡的核桃,輕笑一聲,靠在了椅背上,一副勝利者的樣子。
離開回龍古玩店,江無憂步子都沒停,直接就回了聚福齋,倒舊賬……他還怕薛明貴那老小子倒舊賬呢。
見江無憂走進來,桑仕文便道:「咋了,那麼半天?那老東西沒為難你吧?」
江無憂搖了搖頭,走近茶桌:「大文兒,杯子挪挪,騰個地兒出來。」
桑仕文把茶杯拿到了一邊,江無憂將陶罐兒放了下來。
「嚯,這小罐兒挺好看的,是古董嗎?」桑仕文問道。
江無憂搖頭道:「肯定不是,你看著泥胎……一看就是新的。」
「那你還買?哪買的?」
「哈哈,回龍古玩店,有點兒意思不?」
「有啥意思?多少錢?」
江無憂又從懷裡把煙缸和那個泥壺掏了出來:「加一起,四千!」
「乖乖……四千塊就買了……這三個玩意兒?哪個是古董?」
江無憂聳聳肩:「都不是。」
桑仕文一聽這話,變臉兒了:「江小四兒你有病啊,大下午的你跑去給薛明貴那貨開張了?」
江無憂一笑:「別急啊,你聽。」
說著,他晃了晃陶罐兒,立馬傳出丁零噹啷的聲音。
桑仕文一愣:「我曹,啥寶貝?」
「螺絲螺母。」
江無憂慢慢將剩下的螺絲螺母倒了出來,桑仕文臉上就好像有了幾根黑線似的。
「你耍我呢?」
江無憂沒理會,坐在了椅子上,旋即朝著陶罐兒內部看去。
似乎忙活了半天,就為了這一幕,這白光到底是什麼物件兒的,也該揭開面紗了。
只見一個黑乎乎的長方形的東西在罐兒的最下面,由於大小和底部差不多,還有點被卡住了。
不過還好,卡得並不緊,江無憂用手輕輕一掰,就拿下來了。
「我靠,這什麼東西啊?」桑仕文湊近看了看。
江無憂也看著手裡的物件兒。
物件兒長五六公分,不足手掌寬,寬度大概也就兩三公分的樣子。
上面是黑乎乎的石質,表面風化紋十分明顯,而下面半部分顏色明顯淺了不少,偏奶黃色。
「古玉啊……」
「古玉?牛逼了,值多少錢?」桑仕文馬上問道。
江無憂沒理會,繼續看著,整體長方形並不厚,上面有一個可拿的把手,應該叫鈕,鈕上刻著回紋,回紋處接連風化紋,應該是沒有問題的。
而下面則是刻著幾個小篆的字體,一眼直觀很難看出來。
「這應該是個印,或者章,從形狀來講……當真年頭不小了。」
「是嗎?能值多少?」
江無憂瞥了一眼桑仕文:「說不準,大文兒,把印台拿過來,再拿張紙。」
桑仕文馬上給他拿了過來。
當印章印在紙上一刻,兩人的眼睛都直勾勾地盯著。
只見小小印章上竟然刻著七個字,不過是篆書的,一下子還是很難看出來寫的是什麼。
「卧槽,這……外國的玩意兒?啥文?」
江無憂砸了咂嘴,道:「這是篆書,我只能看出這幾個字。」
江無憂指著紙上的字:「八、斗、一、斗。」
「八抖一抖?啥玩意兒?還抖一抖,這古代人玩兒嗨了刻的吧……」
桑仕文抓了抓腦袋,當真是想不明白。
江無憂微微皺起眉:「不知道什麼意思,等回去的,我去老爺子那對著篆書查一查再說。」
桑仕文點點頭:「嗯,老爺子那啥都有,看明白了這玩意兒估計也就值錢了。」
「不過現在可以肯定這東西肯定是老的,而且年份一千多年吧。」
「啥?一千多年?卧槽,值老鼻子錢了……」桑仕文似乎已經聞到了金錢的氣味兒,不自覺地就露出了笑臉。
「差不多,看這玉質估計能到南北朝,或者到晉,這東西不簡單,還是個文人的玩意兒。」江無憂道。
「文人的……那就值錢了唄?」
江無憂點點頭:「對,物件兒沾了文人氣自然價值會高上一些,不過這屬於閑章,如果沒有太好的背景,也不會太高。」
「那能有多高?」桑仕文顯然只關心這個問題。
江無憂想了想:「這種能到晉的閑章留存到現在當真不多,而且這玉質也算不錯,十幾萬應該沒有問題吧。」
桑仕文豎起拇指:「牛逼,值了,不過……都上千年了,咋才十幾萬?那瓷器百年的還幾百萬呢。」
「古董中,瓷器、書畫的價格本身就高啊,像這種閑章,基本屬於雜項,但如果上拍賣可能更高一些。」
「四兒,啥叫閑章?」
「一般的章就是名章,但這個顯然不是,七個字,就是文人為了表達一種意境、心情而刻制的章,這種章落款的字、畫,效果和人名章是一樣的。」
桑仕文點了點頭:「四兒你真踏馬有學問,我現在喜歡你都喜歡到不行了。」
江無憂白了他一眼,旋即將玉閑章裝了起來,擺弄著桌面上的其他東西。
「這煙灰缸就留給吳哥用吧,紫檀柳的,還不錯,這個……扔門口去得了。」
說完,他就將灌漿壺和那個陶罐兒直接扔進了門口的垃圾箱。
站在垃圾箱旁邊,江無憂不禁笑了笑:「估計薛明貴那老小子,這會兒也樂著了,把紫檀柳當海黃賣給我……算是讓他贏一次。」
五六點鐘,江無憂和桑仕文便把店門關了,今兒生意一般,賣了幾個擺件,雖然沒多錢,但反正是開張了,而且吳大軍也不差這點錢了。
其實很多搞古玩的都這樣,開店不過是個門面,真正賺錢的,都未必在店裡交易。
隨後,二人直接買了酒菜,直接去了方敬遠家,江無憂也打算讓老爺子點撥點撥。
這閑章……到底是什麼內容,到底有多少價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