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較量
聽到這句話,江無憂立馬駐足,旋即微微一笑,似乎已經猜到了薛明貴會突然反悔。
這老狐狸,還真是試探我呢……
江無憂心想,剛剛自己說買那個紫檀煙灰缸,薛明貴直接獅子大開口要四千,自己要是不買,那就等於認慫,自己得乖乖離開回龍古玩店,但要是說買,那就有兩種可能了,第一,薛明貴可能以為自己為了撐面子咬牙買下來,畢竟都是玩兒物件兒的,誰也不想跌面子。
第二種可能,那就是那紫檀煙灰缸內有乾坤,四千塊也等於撿漏,這樣一來,表面上薛明貴敲了自己一筆竹杠,但實際上卻是走了寶。
這老狗那麼精,肯定是怕走了寶,趕緊叫停了。
江無憂回頭一看,果然,薛明貴正拿起煙灰缸仔細端詳著,不過看那樣子,肯定是也沒看出什麼門道。
「呵呵,薛老闆,怎麼就不賣了?剛才不是講好的四千?」
薛明貴倒是無所謂,頭一揚:「不想賣就不賣了唄,這東西是我的,當然我說了算。」
薛明貴說話間,手裡還死死拿著煙灰缸,似是怕江無憂強買似的……
江無憂笑了笑:「嘿喲,您這麼大老闆還說話不算數啊?一個紫檀的東西,至於嗎?」
薛明貴又看了看煙灰缸,的確看不出什麼老來,這東西說老料也不過二十年,其實在紫檀領域還稱不上老料,只不過不是現在速生林的罷了。
小葉紫檀學名檀香紫檀,產地印度,最早是用來做燃料的一種木材,至現在人們口中說的新老,主要還是看野生還是人工,早期人們用來做傢具、裝飾盒的基本上都是野生紫檀,也就是人們常說的老料。
但近幾十年隨著紫檀砍伐過度,印度當局也是推出政策,已經禁止砍伐野生的紫檀,只能從人工速生林中砍伐。
雖然同為小葉紫檀,可木材品質卻是相差不少,不管是油性、密度或是品相,都不能和老料相提並論,所以,現在玩兒高端的人群,依然在追求老料的小葉紫檀。
不過薛明貴幹了這麼多年古玩,就算是經常賣仿品,那他也是絕對的內行,可看著這個紫檀煙灰缸,除了能看出是野生料,當真看不出其他門道了,更別說是老的。
按說他如果足夠自信,四千塊把煙缸賣了,絕對是有得賺,可關鍵就是他疑心太重,他敢肯定江無憂願意花四千買這個煙缸沒那麼簡單,肯定有問題。
只不過他沒想到,問題在於一旁架子上的陶罐兒,而並非煙缸本身。
江無憂笑道:「得,既然薛老闆不肯讓,那我也沒辦法了。」
江無憂又看了看屋子裡的東西,目光中全無興趣,當然,他沒有再看向那個擺著陶罐兒的架子,生怕點醒了薛明貴。
沉吟了半晌,薛明貴暗笑,旋即說道:「原來江先生喜歡小葉紫檀,我倒是還有幾個海南黃花梨的煙缸,你要不要看看?」
江無憂一聽有門兒,故意撇了撇嘴:「哦?薛老闆的意思,是肯定不把這個煙缸讓給我了?」
「哈哈,這個……其實也不是什麼好貨,只不過用的年頭久了,有了感情,江先生也不想奪人所愛吧?」
江無憂心說誰要你的破煙缸,上面都被煙頭燙了這麼多個黑點,不刮一層下去都沒法賣。
不過心裡想著,嘴上卻說道:「哎呀,巧了,我就看上您這個了,您看……就忍痛割愛得了。」
「那可不行啊,不然我再拿兩個海黃你看看?做工比這個好,帶淺浮雕,價格嘛……也有的商量。」
之所以這麼說,在市面上小葉紫檀雖然屬於名貴品,但海南黃花梨更是珍貴,價格也要比小葉檀翻了幾倍,這樣一比,也更顯得薛明貴的誠意。
江無憂暗笑,旋即嘆了口氣:「得,主要我也是想擺著裝闊氣,既然是海黃的……要不您拿來我看看?」
「得嘞,小宋,給江先生拿幾個新的海南黃花梨煙灰缸!」
說著,薛明貴還朝著小宋擠了擠眼睛,小宋來回龍古玩店打工已經有一年多了,和老闆的配合算是默契,一看薛明貴的眼神,立刻就明白了。
其實店裡根本就沒有小葉紫檀的煙灰缸,老的就一個,擺在茶台上了,至於新的……其實薛明貴前兩天低價進了兩個紫檀柳的煙缸。
紫檀柳,學名安南黃檀,產地越南,是一種形似紫檀,品相類似於黃花梨的品種。
所謂形似紫檀,因為十檀九空指的是小葉紫檀,一般小葉紫檀的樹木基本為空心,所以成料的型基本以筆筒為主,也包括煙缸這類,其他的小葉紫檀傢具,基本上都是拼接而成的,很少有獨板工藝。
而紫檀柳也是一樣,甚至達到了十木十空,也就是說安南黃檀全都是空心木。
至於品相,紫檀柳在高拋光後會有鏡面光澤,表面油潤,長期氧化后顏色變得深沉,紫中帶紅,紋路、顏色像極了黃花梨類的木質,甚至有的連對眼形都和花梨木十分相像。
所以,市面上有不少商家拿紫檀柳製成的手串當做海南黃花梨來賣,至於價格自然是翻了數倍甚至數十倍。
一串不錯的紫檀柳手串百十塊到千八百塊不等,而海南黃花梨的老料手串,若是花紋清晰、表面瑩潤的料,基本上也是萬元甚至兩萬元起步,這樣來以次充好,自然是暴利中的暴利。
很快,小宋拿來了摞著的四個煙缸,煙缸表面光澤度很高,紋路十分清晰,部分地方還帶著鬼眼,一眼看上去,是典型的海南黃花梨的油梨品相。
不過江無憂自然不會這麼認為,這種東西拿意念去看沒有意義,因為這東西一不是老的,二不是假的,是真打真的木頭,有沒有白光根本不重要。
但他考慮到薛明貴的為人便能想到這裡面有貓膩,所以還沒等看到煙缸,他就已經想到了這煙缸可能是越南黃花梨、緬甸黃花梨或者紫檀柳的。
這些都是市面上當做海南黃花梨賣的其他品種,其中越南黃花梨最像,早幾年有太多商家拿越黃當海黃賣,但隨著人們的審美變化,越南黃花梨本身的價格提升很快,甚至翻了幾倍價格,所以現在也就很少人再拿越黃當海黃了,畢竟直說是越黃價格也是不低。
小宋將煙缸放在茶台上,江無憂故作認真地拿起一個看了起來,很多行家都會鑒別海南黃花梨和紫檀柳的區別,但方法未必一樣。
有的通過密度,也就是測重,還有的通過沉水,紫檀柳的密度要比海黃更大,所以是秒沉水的品種,而海黃屬於半沉水或者說懸浮狀,這樣很好鑒別。
只不過一般商家當然不會允許你泡水測試,這樣你要是不買,人家的珠子沾了水,也是對品質的損壞。
而江無憂則是通過看紋路,紫檀柳的紋路更偏紅一些,而海南黃花梨的紋路則為黑棕色或暗紫色,實物上手,一眼便可以看出來。
看過煙缸之後,江無憂暗笑,還真是紫檀柳,薛明貴的薛明貴,你是不放棄任何一個坑人的機會啊。
四千塊買了那個小葉紫檀的煙缸,雖說有些貴,但小葉紫檀也算是個玩意兒,但這紫檀柳……恐怕轉手賣都難,當然,除非江無憂也把它當做海南黃花梨去蒙人,不過這事兒他還真干不出來。
「薛老闆,這貨是真不錯啊,這應該是海黃的油梨料吧?」
海南黃花梨分油梨和糠梨,油梨的密度更大一些,油性也好,呈紫紅色,糠梨雖然油性不比油梨,但底色淺,和紋路對比更加明顯,若是趕上虎皮紋的料子,顏色則極為真實。
所以油梨玩兒的是密度和深沉,糠梨玩兒的是顏色和貴氣,玩友選擇的時候也是各取所需。
「江先生好眼力啊,這紫油梨是老料,我以一樣的價格賣你行不行?」
江無憂暗笑你個老狐狸,還一樣的價格……這玩意兒給你個幾百塊就差不多了,還弄得跟揮淚甩賣似的……
「那您可真是大方了,得,這個我要了,嗯……」正說著,江無憂愣了愣,「這個您不會再反悔了吧?」
「哈哈哈,哪能啊,剛才那個純屬是因為用時間長了有感情了,這個歸你了江先生,付錢吧!」
江無憂一笑,也沒急著付錢,而是拿起來裝模作樣地欣賞了起來。
看著江無憂愛不釋手跟淘到寶物似的樣子,薛明貴這個樂啊,小東西,你不是行家嗎?也有栽的時候把?老子這就是給你上上課!
其實對於玩兒物件兒的人,有時候在乎的未必是錢,而是一口氣。
江無憂上次搶了薛明貴的寶,他薛明貴也沒必要非得讓江無憂把錢吐出來,要是在他面前栽一次,也算解氣了。
江無憂旋即起身走向了那個架子:「對了薛老闆,這贈品……還給我不?」
薛明貴一愣,眼珠子在眼裡旋即一轉,笑道:「你想拿哪個?」
一聽這話,江無憂也是明白了,好么,還防著呢?真精,幸虧自己還沒結賬,他要是不送,大不了不要了走人!
他隨手拿起了一個竹筆筒,道:「這個咋樣?」
薛明貴一愣,原來在這憋著呢?敢情要紫檀煙灰缸是假,要這個筆筒才是真的。
先前筆筒一直放在那裡,薛明貴也沒怎麼注意過,萬一是個物件兒,不一樣等於走了寶?
他起身看了看:「不好意思啊江先生,那個……有客人已經定了,是暫時擺在那裡的,您再看看別的?」
江無憂無奈一笑,搖了搖頭:「看您摳的,一個筆筒都捨不得,還說被別人定了……」
「哎呀,不騙你,真的已經定出去了,別的,別的都沒事兒,你拿吧!」
江無憂翻了翻白眼,拿起了那個陶罐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