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 楚門之行
此人一連殺了兩個朝廷重臣，這時的王上震怒不止。禁軍被調動，整個天都戒嚴，勢必要將這人抓住。
嶽渠歸來的時候，滿街都是東曜禁軍的身影。
楚泠握緊了手中的劍，道出了那句沒有說出口的話。
“我要去楚門。”
“七娘你知道這有多麽危險嗎”意料中的是嶽渠的高聲嗬斥。
楚泠拔出劍身露出淩冽的寒光“置之死地而後生難不成，我要被這藏頭露尾的人困在這天都阿兄離得太遠，若我失魂困頓，被殺也是遲早的事。我這就去尋陸少卿”
嶽渠見她沒有商量的意思默然，主子執意如此，做仆從的不能不應。
當下兩人沒有休息回到天都城。
他們到達陸騫的府邸時得知他在會客，陸騫沒有讓他們等很久，隻道讓楚泠見個人。
“這位是梅庵的坤道，雲溪道長。”
雲溪道長麵容祥和，對楚泠溫聲道“的確像你母親。”又解釋，“貧道俗家姓楚，許多年沒有見過舊人了。”
楚泠倒是不知，天都竟然有楚門的人，還與自己有親。
雲溪道長本是隱世之人，她再次與楚泠道出了此次的來意。
“你母親遇難的事，貧道無力相助。不過得知今晨之事，貧道心有戚戚，打算出一份力護送鴻臚寺的官員前往楚門。”
雲溪見此事重大，又涉及楚門，思索再三，打算出山。
如此堂而皇之的羞辱，王上不會罷休。
“既然陸少卿不放棄，貧道自會全力相助。貧道雖未入得仙道，但這楚姓想必能讓那些賊子忌憚些。”
對於楚泠也要回楚門的念頭，雲溪道長沒有拒絕，卻有不同的想法。
有了雲溪道長，陸騫和郭正昂立刻入宮請示王上。
王上連夜召集大臣密談，不僅商討出了大概，也對這賊子有了猜測。
乾元的戰事已有多年了，元國若是有此念頭，不得不防。
三日後，鴻臚寺少卿整裝待發，不同的是多了一旁的雲溪道長，卻沒有楚泠。
此時的楚泠窩在牛車裏，被震蕩的木板磕得慌。
三更的更漏聲剛過，她和陸騫就悄無聲息地來到一間民房。
清晨城門打開，當所有人的目光都期待著鴻臚寺的人馬出行時，那粗布老者的牛車緩緩地出了城。
一個多時辰後，牛車停在了一個小村落的小徑上。
“小郎君，這裏的薺菜長得好，我們去嚐嚐，可別錯過了。”
楚泠動了動手腳，從一堆稻草和臘肉中爬下牛車，拎起深埋其中的書婁。
她一身羽蘭藕絲長袍，梳著男子發髻，頂著一頭雜草，滿身臘肉味。
楚泠也不顧得清理，對老者一揖“麻煩老丈了。”
兩人要了一些餛飩吃飽喝足，分道揚鑣。
楚泠拿出雲溪道長畫的路線，比劃了一下往東麵的小縣城走去。
她沒有多做停留，接連七八天的趕路，讓她這個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閨秀有些乏了。
山林小徑間，沒有客棧，楚泠找一塊平坦的空地坐下歇息，才打量起這山清水秀。
“沒想到，想了多年的出走，竟是在這般境況下。”
楚笙總會與自己的兩個子女說些江湖奇談、仙家傳說。玄徵從小跟隨父親學習，小楚泠跟在母親身邊，聽到得更多。
楚泠深處高門大戶，卻向往天地日月與那高山流水。
她瞅了半天山林間奔跑又藏匿的動物，將書婁中的長劍取出，飛身奔著一隻兔子而去。
撲空幾次吃了幾嘴草後，楚泠嘟囔著將劍往身後一背。
“小兔子，你別跑呀”
楚泠的輕身術精妙。
她攀上樹看準那隻總是逃脫的灰毛兔子，迂回阻斷它的去路，反身一撲，將那兔子罩在身下。
她撫摸兔毛逗弄著，笑彎了眉眼“你跑什麽我又不會吃了你。”
楚泠待那股灼燒平息後，抱著灰兔再次起身前行。
“你說，我們還有多久能到下一個村落快要天黑了。”她腳步不停，對著灰兔子自言自語。
灰兔倏然長耳立起，與此同時楚泠的腳步一頓。
她輕聲低喃“你也聽到了”
楚泠側頭去看，樹林那頭有三人你來我往，打鬥迅猛激烈。
一男子不敵，向楚泠這處逃遁。
楚泠抱著灰兔左右瞧了瞧，躲入茂盛得灌木中。
那男子拔腿跑得飛快，停在楚泠的不遠處。
楚泠心中惱怒，這人怎麽不走了
她可不願招惹是非。
灰兔被楚泠按得難耐，蹬著後腿要遛，發出輕微的聲音。
那男子往楚泠這邊走來，明顯是聽到了。
楚泠一不做二不休，抱起灰兔就往外擲。
“不好，有暗器”
男子的低喃傳來，伴著手忙腳亂，楚泠噗嗤笑了。
這“暗器”被楚泠壓製了半日，甚為惱怒，爪子勾住男子的衣襟就往他臉上一撓。
楚泠知自己藏不住，隻得走出灌木，看見那灰兔得手後被摔在地上，又跳起一溜煙逃入山林。
眼前是個少年郎，沉著被“暗器”撓花的臉警惕地握緊長刀望著楚泠。
還未等楚泠做出反應，耳邊已傳來腳步聲。
少年惱怒地瞪了楚泠一眼繼續向前逃。
“還不快跑”
楚泠聽得他的話，“啊”了一聲，反應過來，趕忙往另一處飛身而去。
並沒有人來追楚泠，她坐在樹丫上四顧半晌，又跳下向繼續東行。
毛茸茸的灰兔沒了，她在林中打了個圈，不知自己走到了哪裏，眼看天要黑了還沒有尋到村落。
都怪那人
楚泠撿了不少樹枝找到避風之處，用火折子折騰了許久，手忙腳亂才生起一堆火來，半倚靠著樹根歇息。
半夢半醒間，她仿佛回到了那個被火舌包圍的家中，周遭是慘叫和呻吟。
看不清人臉的黑影質問著“八陣圖在哪裏”
楚泠霎時從噩夢中驚醒，刀劍錚鳴的聲音還在耳畔，她顰眉喘著氣喃喃。
“不知，我不知”
周遭呼嘯聲過，熟悉又焦急的聲音響起“快跑”
那賊子真的來追殺她了
楚泠倏地站起，將眼前的書婁往肩上架，一個鷂子翻身，飛速向遠處掠去。
後麵的人氣急敗壞“等等我”
楚泠哪顧得上分辨身後是誰，輕身術提到極致。
那賊子緊追不舍，楚泠跑過半裏清醒過來，拔劍徑直往後刺去。
那人險險避過，咒罵一句“發什麽瘋”
少年此時已被傷了半臂和脊背，繞過楚泠繼續逃逸。
楚泠這才真的回過神。
那臉上的抓傷她回憶起那個傍晚，麵上訕訕，往後瞧，那大漢提刀就要趕來。
楚泠啊了一聲，拔腿追上那少年。
“你就不能不跑嗎”
少年見她此時眼神清明，勉為其難地回答“若是打得過，我還需要跑”
他緩下腳步打量她“小書生，你功夫怎麽樣”
楚泠睨了他一眼，她能拒絕嗎
莫名地成了和他被捆在一根繩上的螞蚱，怪誰
提刀大漢衝向人影的方向，感到身旁風動，長刀已近身。
“今日讓你有去無回”
兩人纏鬥在一起，三四十個回合後，少年賣了破綻讓他近身，一旁守候的楚泠突然出擊，讓大漢躲閃不及。
楚泠自小習劍不過是強身健體，對戰也隻有切磋喂招，從未離絕殺這麽近。
她不能慌亂，楚泠告誡自己。
她將多年的招式一一施展出，絆住大漢，給少年留出機會。
以二敵一，少年很快就將大漢擊殺。
楚泠見胸膛流血、瞠目倒地的屍首，張了張嘴，不知該說什麽。
她就這麽殺了人
少年見她如此，覺得書生們就是婦人之仁，不過自己能夠體恤，便道“這是元國的密探，殺了便殺了。”
楚泠緩緩點頭，還不能適應，繼而想到什麽又問“元國為何追殺於你”
“也是偶然，他們被我撞破了謀劃偷盜布防圖的陰謀，要殺我滅口。”少年裂開嘴笑“早如此，我就無須與他們纏鬥兩日了。”
楚泠的臉一沉，長劍指向他“離我遠一些”說罷，甩手就大步離開。
此時楚泠胸中激蕩，她不願管它真假，不想摻上一腳。
“噯”
少年可不想放過這麽好的打手，還有一人在追殺他呢
雖然這書生有些娘麽唧唧，又沒有什麽對敵經驗，不過動起手來一看就是有高明功夫，略略可用。
“你這個小書生真是拔劍無情”
他打算客氣點“某免貴姓陳。小書生，怎麽稱呼”
“此去往西，應不是你的方向。”他記得傍晚時楚泠的走向。
楚泠咬牙切齒，瞪了他一眼，換了方向加快腳步。
“此去往東是遙方鎮，我欲一路往青山城，不如我們同路”
這回楚泠停下腳步，其實她也沒那麽氣，隻不過被那令人驚駭的屍首嚇到了。
有人指路，想必能快一些
“楚，楚門的楚。”楚泠略略猶豫，收起劍對陳夏燃拱手。
陳夏燃一聽，立刻收起嬉笑“原來是楚門，失敬。”
楚泠既然決定與他同行，便道出渠叔為自己想好自己的來處“小某在天都小呆了幾年，如今要回楚門。”
兩人將自己一番收拾後，繼續往東。
陳夏燃一身絳紅衣袍，血漬混在其中，不影響他身姿挺拔。
月光下棱骨分明的臉，劍眉下的雙眸如同利刃。
若不是臉上的抓傷，還長得人模狗樣。
陳夏燃看著楚泠望向自己的臉想笑又故作淡定，想起傍晚的事，眼角一抽。
若不是意識到是個活物，他早就劈上去了。
算那小崽子命大
他輕咳一聲大步向前。
“別歇息了，這裏不安全，我們走罷。”
“你識得路”
“廢話”
天蒙蒙亮，兩人趕到遙方鎮，隨意找了間客棧休息。
日頭高照，楚泠打開房門，將氤氳的水汽散出。
將自己打理幹淨的她，敲響了陳夏燃的房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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