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蝶舞
江城，平湖高級中學。
在寬闊的操場上，燈火通明宛如白晝，全校師生正歡聚一堂，作為跨越新舊千年的一代人，心中自有無限的興奮與激動。一邊努力的演繹著自編自導的文藝節目，一邊等著那個新舊交替的時刻的到來。露天的舞台上，身著白色長裙的女生正迎著寒風翩翩起舞，天空中卻在此時飄起了星星點點的雪花。一曲舞罷，已凍得瑟瑟發抖的女生們爭相跑向宿舍加衣服，從文化館借過來的單裙實在不適合在這大冬天的室外穿起來表演。
操場上的表演絲毫沒有受到寒風，雪花的影響。一切還在繼續，“下麵請老師和同學們欣賞魔術節目！“
隨著主持人清脆的聲音落下，一位略顯清瘦單薄的男孩緩緩的步入舞台中央，頭發略長，顯然早過了該理的時候；臉色有些白，卻是那種不健康的白。沒有音樂也沒有掌聲，舞台下隻有一陣驚愕與議論。所有的驚愕與議論隻說明了一件事情，沒有人想信他能表演節目，會表演節目。沒有音樂是他自己要求的，沒有掌聲，他環顧了一下四周，這也在他自己的意料之中，畢竟，自己活著也不是為了別人的聲，以前不是，現在不是。至於以後……以後的事情誰又知道呢？他笑了，蒼白的臉上清冷的笑容沒有一絲的溫度。抬起手將一截青竹哨子塞入沒有血色的唇間，雙手捂在嘴上，一道清冽尖銳毫無任何聲樂美感的聲音穿透風雪，傳了出來，在整個校區打著轉，然後傳了出去，至於能傳多遠，又有誰知道呢？
操場上的師生們隻覺得一陣耳鳴，那道從舞台上發出來的聲音穿透了耳膜，穿透了心間，所有人的聽覺神經都為之一滯，這分明就是噪音嘛！當所有人用憤怒的目光看向舞台時，卻被眼前的情形驚呆了，就在剛才所有人都在捂著耳朵適應那聲音時，舞台上空的風雪之中不知何時出現了一個影子，一個人形的影子，同人大小，就這樣虛立於空中，衣袂飄飄，裙裾飛揚，雙腳輕盈的踏著雪花隨風起舞。哨子的聲音沒有停，耳鳴還在繼續，但現場所有的人似是忘了那惱人的耳鳴，隻是如癡如醉的看著眼前的那個風雪中的影子，在那裏旋轉跳躍，上下翻飛，如驚鴻掠波，如飛天起舞。在眾人的注視中，那影子從空中漸漸落到了舞台的中央，繞著那吹哨的男孩旋轉，最後與那男孩溶在一起，正在所有人都在尋找方才的舞者時，男孩的背後驀然出現了一雙巨大的翅膀，如蝴蝶一樣的翅膀，隻是那翅膀依然是同人大小，與男孩的身體溶在一起，就如同一隻巨大的蝴蝶在舞台中央款款舞動著翅膀，離舞台近的同學甚到可以隱約感受到那對巨大翅膀扇動的氣流。哨聲戛然而止，世界頓時安靜了下來，沒有了那惱人的耳鳴聲，眾人如大夢初醒，努力的回憶方才看到的一切，且哪裏有什麽飛天舞者，哪裏又有什麽巨形蝴蝶。舞台中央隻有那清瘦的男孩，就如同方才真的就隻是一場夢……
魏老師緩緩向蕭寒二人講述著平湖中學那場跨越新千年的文藝晚會上的那個叫做的節目，雖然事情已經過去了十多年，但說的人和聽的人都仍然難掩心中那種如同當年在現場所有人一樣的驚駭。
“那是什麽？“杜若癡癡的聽著，還顯然還未從那驚駭中回過神來，她問的自然是魏老師口中所講的東西。
“由於當時是晚上，露天的舞台四周燈光並不好，天空又下著小雪，我當時也沒有看清那究竟是一種怎麽樣的存在。“魏老師搖著頭說:“後來晚會結束後，聽離舞台最近的師生說，那不是一個整體的存在，而是一群蝴蝶在做著各種表演。雖然並沒有人看到那些蝴蝶是怎樣出現的，但在那個節目結束時，有不少的人都見到那對巨大的翅膀化作一群蝴蝶淩空飛起，消失在風雪中。“
“這不對啊！元旦時節是冬天，風雪之中怎麽會有蝴蝶出現？“蕭寒說出了心中的的疑惑。
“是啊！這個我也知道，後來我還專門找到了那位上台表演節目的同學了解了情況，那孩子告訴我，節目的名字叫蝶舞，那些飛舞的東西自然就是蝴蝶了，至於為什麽冬天會有那麽多的蝴蝶出現，他隻說是秘密，並沒有告訴我。“
“那個孩子叫什麽名字？“魏老師的話觸及到了蕭寒二人某根敏感的神經，二人同時問道。
“孟飛星……“
魏老師嘴裏說出了三個字，後麵還說了什麽蕭寒和杜若沒有聽到，滿腦子都是那三個字在縈繞。
“都是些陳年舊事了，聽說第二年的暑假那孩子就出事了。現在想來，他當時在舞台上的表演應該就是你們口中所說的蝶陣了。“老人仍在述說著他口中所說的那些陳年舊事。
“你們如果對這事情感興趣，可以去問一個現在還在一中任教的蔡老師，她就是當年孟飛星的班主任。班上表演的事情都她安排的，具體的情況她應該更清楚！“
魏老師顯然也覺察到了眼前兩個年輕人對當年事情的濃厚興趣。隻是她並沒有細問原由。許多事情也不必細究原由，比如她無論如何的在記憶中搜尋，也沒有找到眼前這個叫杜若的孩子的影子。但卻並不介意在自己教過的學生中再多一個姓杜的孩子。
魏老師口中所說的一中就是平湖高級中學，而那位仍在任教的蔡老師蕭寒也見過，在三個月前蕭寒剛關注那樁蝴蝶謎案時就曾到平湖中學找過孟飛星當年的班主任了解情況，所以這一次是輕車熟路了。既不用掩飾身份，也不用去紡織善意的謊言，畢竟欺騙老師是不對的，二人都有種深深的負罪感。
還是在三樓那間辦公室，蕭寒又見到了那位總是麵帶三分慈詳七分嚴肅的蔡老師，為了不耽誤老師的工作，蕭寒簡單的說明了來意。
在明白了二人的來意時，蔡老師明顯的愣了一下，半晌才緩緩的說:
“當年那節目是我要求他表演的。因為飛星那孩子雖然聰明優秀，但在與人交往上麵卻總是不盡如人意。不是他做不好，隻是他根本就不想與人交往，在我知道他的家庭環境後，我一直對他投入了許多老師以外的關注，所以他還是比較信任我的。我才在當年的新千年元旦晚會上要求他表演一個節目，目的也是想讓他多融入集體。“
蔡老師一說起當年的那個她投入了過多情感的學生，仿佛總有說不完的話，就如同一位母親在談論自己的兒子一樣。蕭寒與杜若沒有插話，隻是靜靜的聽著。
“後來，他答應我在元旦晚會上表演一個節目，不過他也有條件:就是不參加彩排，給他留出幾分鍾的表演時間，到晚會當天他直接上台表演就行了，我也答應他了。後來啊，他也沒有讓我失望，他的表演非常好。他表演的那個魔術，無疑是那場晚會最出彩的節目！“
事隔十年，在說起自己當年的學生，蔡老師仍是滿臉是自豪和榮耀。也許沒有做過老師的人永遠也無法體會到那種心情。
“當年誰也不知道他會表演一個什麽樣的節目，大家也沒有投入過多的關注與希望。節目一開始，所有人都震憾住了，也沒有人想到拍照。等到我回過神來，節目已近尾聲，我匆忙留下兩張照片，卻終是錯過了最精彩的部分。本想著以後還有機會，誰曾想事隔半年他就……唉！“。
一聲歎息，一世寒涼！蔡老師追憶的語氣中是無奈，更多的是遺憾。
蕭寒接過蔡老師顫抖著雙手遞過來的兩張有些微微發黃的照片，照片中光線有些暗，還有漫天的雪花，但即便是如此，蕭寒還是在那照片中一眼看到了那雙巨大的翅膀，一時間他的腦中產生了一種時間和空間的錯覺。這分明就是自己在那交通事故現場的懸崖邊上看到的那雙翅膀，卻為何會停留在十年前的一張照片中；或者說十年前的一張照片中的那雙翅膀，為何會出現在十年後的事故現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