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一章 通敵叛國
“逃……??!”忽然,角落裏一條略微尖細的嗓子喊了一聲,又突兀的戛然而止。
蔣正卻聽得真切,他微不可察地皺了皺眉,周身瞬間緊緊繃起,一雙眼睛重新犀利又戒備地盯著眼前的人,亦時刻關注著陰影處的動靜。
執劍男人滿麵錯愕:“逃出來?涼州城內發生什麽事情了?”
蔣正不欲多言,神色冷清地道:“我們隻是身份低微的商人,隻是昨日流民闖入家中搶掠,護城衛兵不僅不阻止還趁機提高賦稅,我們迫不得已才出逃活命罷了。”
男人狐疑地打量他身後的宋語然等人,各個手裏拎著個小包袱,沒帶糧食水囊,形容狼狽,滿腳泥濘,確實像匆忙出逃的樣子。
陰影處傳來一聲輕輕的“咳”,執劍的男人這才讓開了一條道。
蔣正目不斜視,鬆鬆將宋語然護在身前,徑自快步走出了城隍廟。
宋語然離得近,察覺到他渾身緊繃,嚴陣以待的樣子,心中詫異:“怎麽了?”她下意識地想要回頭去看,被他緊緊摟住了肩膀,氣聲道:“不要回頭。”
宋語然立刻僵住脖子不敢轉頭,直到走出去老遠,才逐漸放鬆下來,左右無人,她忍不住小聲問道:“究竟怎麽了?”
蔣正半晌沒答話,忽然小聲說了句:“安北都護丘大人勾結胡人,已經將涼州城獻給了胡國,不出意外,馬上涼州城會被屠城。”
“什麽?”宋語然陡然大驚,睜大了雙眼,滿眼的不可置信,“屠……屠城?”
蔣正沉默著點頭:“這事兒千真萬確,是吳棘無意間打探來的消息。”
宋語然僵硬著身體,下意識點了點頭表示相信。她聽見自己的聲音弱弱地問了句:“為何要屠城?”
蔣正目光晦暗,為何屠城?當然是為了排除異己,毀滅一切證據。就好比她,丘通示意楊詩詩拖住她離不開涼州城,何嚐不是為了到屠城那日,叫她命喪胡人之手。
這般天衣無縫,就算日後他想追究,也沒有任何證據。
宋語然顯然也想到了這一點,卻仍然覺得不可思議:“那位丘大人,他就不怕事情泄露出去麽?”通敵叛國的大罪啊!一旦被發現,那可是要被抄家滅族的。
蔣正聲音涼涼:“這就是這位丘大人的厲害了,整個涼州城內的官員都是他的心腹,不然你以為何故城內亂成了這樣,卻沒有任何一個人出來維持秩序?”
“其他不與他同心的人,或是被他彈劾削官,或者被他誣陷抄家滅族,或者被他遠遠調至邊境鎮守邊界去了。”
說到此處,蔣正忽然麵色大變,成郡公府那一場突如其來的無妄之災,現在想來,是不是其中也有這位丘大人的手筆?
宋語然還是想不通:“可朝廷上下都不是傻的,全城被屠了,他一個安北都護能逃脫的了幹係嗎?”到時候別說官位還能不能保的住,隻怕闔家老小得性命都不一定保得住!
丘通他沒腦子嗎?他當然有,他還精於算計,貪財又好*色,蔣正耐心地解釋給她聽:“安北都護隻不過是個虛職,沒有真正的實權,到時候他大可推脫的一幹二淨,朝廷頂多治他一個失察之罪。”
更何況,如今看來,朝廷裏頭未必沒人與他沆瀣一氣。
“在這涼州城統管三軍的是鎮北大將軍,若是涼州城破,他是絕對逃脫不了責任的。”
宋語然聽得心驚肉跳,想了想問道:“那咱們可要給那位鎮北大將軍報個信兒?”
說完就見蔣正沉著臉,忽然想起當初他家被滿門抄斬,隻怕他心裏不平又憤恨,於是訥訥不再多言。
可涼州城內的那麽多百姓是無辜的,她忍了又忍,最後拗不住心裏的坎兒,小聲勸他:“要不,咱們偷偷地給那位大將軍報個信兒罷?”
“……那麽多老百姓呢,還有劉管事他們……萬一逃不掉怎麽辦啊?”
宋語然說著說著蹙起了眉頭,若真的屠城,那劉管事他們怎麽躲的過呢?
四周的流民越來越多,官道上一半被流民占據。
“不要擔心。”蔣正領著他們拐進了一條小道,四處荒蕪貧瘠,因此選擇此地的流民也相應地少了許多。
“我早就讓吳棘去報信了,那位鎮北大將軍若不是個蠢的,自該有所防備。”
又仿佛知道她心中所想一般,寬慰道:“我將實情告知了劉管事,他會有所準備的。”
宋語然聽得心中一暖,他們盡了人事,剩下的便隻能看天意了。她收起心中的頹喪之意,提起精神來,跟著他一步不停地往前走。
沿路有流民試探著上前搶奪他們手裏的包袱,都被虞琳的鞭子和麻大的木棍揮開。一前一後又有蔣正和萬石兩個冷麵羅刹似的人守著,倒也沒多少流民膽敢上前。
宋語然走了一會兒,忽然道:“方才那三個人……”這個時候去涼州城豈不是找死?
她歎了一聲,找死關她什麽事?如今她也成了逃難中的一員,此時此刻沒水沒糧食,頂著頭頂愈發毒辣的日頭,隻覺得整個人都要被烤幹了!
可這才隻是半天沒到的時間啊!
蔣正走在她身側,自然聽見了她說了一半的話,側過臉去看她,見她一張臉被曬的通紅,嘴唇發幹發白,額頭鼻梁上冒著細密的汗珠,一張臉皺著,極其難受又努力忍著的樣子,心中湧起一陣憐惜。
“不用擔心他們了,他們不是普通人。”
說完打量了一眼周圍的環境,道:“再堅持一下,前麵應該有條河,我們去那邊躲一躲日頭。”
宋語然心裏惦記的,無非就是涼州城內劉管事他們,那三人早被她拋到了腦後。
又走了小半個時辰,剛午時初,蔣正帶著他們穿過一片不大不小的樹林,終於察覺到一陣涼意,果然看見不遠處有一條窄窄的河流。
蔣正忽然頓住了腳步,將宋語然他們攔在了身後。
河流不大,但河邊卻三五成群的駐紮了許多人,一群隔著一群,各自成派的模樣。見他們忽然闖入,一雙雙敵視的眼睛立刻看來,個個手邊放著趁手的工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