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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2:他的故事

  這是一條老城區的巷子,兩邊的破房搖搖欲墜。這條巷子破爛不堪,了無生機,倒是盡頭,生長了一棵蔥綠的大樹。

  這條巷子地理偏僻,無人管轄,經常是學生打架鬥毆之地。

  「給我打。」領頭的那個人嘴裡叼了半根煙,學著大人抽,時不時冒點煙氣,霧氣繚繞的,自以為很帥氣。

  睥睨地看著眼前一群人對一個男生拳打腳踢,棍棒盡使,看得起勁,還笑出聲來。

  底下那個人,雙手抱頭,衣衫襤褸的,滲著斑斑血跡。放大聲音,冷嘲道:「黃安庭,你最好把我打死,否則我總要找個時間,拉個幫派,打得你爹媽不認,哈哈哈哈。」

  說完他笑的更大聲了。

  一群人卻打的更狠了。

  他在強撐,忍著不喊叫。

  一群人卻越打越興奮,打到最後他不省人事暈了過去,才后驚后怕地跑開。

  不知道過了多久,他再次睜開雙眼時,是一片無盡的黑夜,沒有月亮,也沒有星星,就是一片黑暗。

  他自嘲般笑笑。拖著疲憊不堪的身子搖搖晃晃回到家,樓道里也是一片黑暗,燈也壞了。

  「還真是應景啊。」他嘴裡喃喃道。

  一身血腥,驚擾了樓道的小貓,叫兩聲自己跑開了。

  推開門,屋裡的燈光昏暗。

  沙發上冥冥坐著一個人,眼神倒是犀利:「跑去幹什麼了?你和你爸爸倒是一個樣,大半夜把自己整的不像人樣才肯回來。」

  他沒回復,也不想說話。在玄關處換了鞋,走回自己卧室。

  走到門口時,沙發上的人怒聲道:「江一川,你到底想幹什麼?下午逃課去哪了?」

  「啪。」門被狠狠的關上。

  江一川自己塗了些葯,換了衣服。躺在床上,發獃,漸漸地睡著了。

  不知過了多久,門口一陣敲門聲。

  「小川,我知道你還沒吃飯,我煮了碗面,你要不出來吃一口?」

  屋內沒人回復。

  「小川,我知道你在生氣,媽媽剛才語氣是重了些,但是你不能不吃飯啊。」

  江一川的母親姓陳,陳母就像是有兩副面孔,一副暴躁數落,一副溫柔如水。這就像是打了你一巴掌再給你一顆糖,誰又願意接受這顆糖?江一川早已習慣了這種生活,面對這種情況最好的辦法就是不予理睬。

  「小川,媽媽真的錯了,你就吃口東西好不好?」

  「滾開。」屋內傳來暴躁煩悶的聲音。

  門外的人不再說什麼,把碗放在地上。

  很晚很晚,屋子裡才多了另一個人的聲音。

  「怎麼了?」

  「小川不肯吃飯。」

  「太晚了,你先去睡吧。」

  「好,那你好好勸勸他。」

  「嗯我會的,你趕緊去休息吧。」

  又是一陣悉悉邃邃的腳步聲。

  「小川,你媽媽她,她也有不得已的苦衷,但是你不能不吃飯啊,人是鐵,飯是鋼。你還在長身體,不能餓壞了自己。」

  「她能有什麼苦衷啊。」江一川哽咽著說出,眼角的淚水卻滲到了衣襟。

  「你,你以後會知道的。」門外的人語氣變得沉緩許多。

  江一川拉開一絲門縫,把碗端進來,躲在門口吃完又放回去。

  門外的人顯然還想說什麼,嘆口氣,端起碗走掉了。

  江一川睡醒已是日上三竿。

  他走出房間時,母親還在廚房忙活。

  等到開門聲,陳母嗔怪道:「小川,又睡過頭了?不上課嗎?」

  「關你什麼事?」

  陳母尷尬地笑笑:「還沒消氣啊?」

  做好飯,端上桌。

  江一川開始吃飯。

  陳母老遠就聞到了他身上的藥膏味,味道很重,不知道是多少傷。

  「小川,你是身上有傷?」

  江一川放下筷子,甩開陳母的手,一臉煩躁:「別碰我。」

  「你還來脾氣了?」

  陳母總是莫名發起脾氣來,一發火就怒氣大。

  江一川剛準備吃飯的手,瞬間一甩,摔下碗筷,在玄關換好鞋,推門離開。

  陳母又像是突然刺痛一般,清醒過來,又拉開門,追上去。

  陳母一路追追趕趕,江一川一直沒理睬。

  「你到底煩不煩啊?」江一川終究是壓不住內心的火,向她怒吼。

  陳母眼中頓時失了神,還是抓住江一川不放,走了兩步,江一川拿起她的手,甩開,再順勢推開她。

  陳母踉蹌兩步,站穩了一下,眼裡又失了神,嘴裡不知道嘟囔什麼,一直後退。

  江一川深呼兩口氣,轉過頭去,想沖她說兩句,讓她回家。

  卻不想,看見一輛貨車撞上陳母,飛了好遠,再停下時,地面已經滿是鮮血,順著飛過去的痕迹,一條道,足足五六米。

  陳母癱在地上,沒了意識,滿身是血。

  江一川差點一跪,跑過去,托著母親的身子,眼淚止不住地往下掉。

  「媽,媽,你別嚇我啊。」泣不成聲,懷裡的女子卻沒有一絲動靜。

  這是他有記憶以來第一次叫她媽,沒想到,她還沒聽到,卻已天人永隔。

  後面的事情江一川記不清了,視線里一片模糊,只記得自己哭的一塌糊塗。

  他再次醒來時,是躺在一張病床上,望著頭頂的天花板,目中無神。

  「小川?小川?」

  床邊的呼喚才算是喚回了他的意念,記憶一點一點復甦,流回他的大腦,他才想起那血肉模糊的場景。

  身旁的父親眼睛微腫,顯然哭過好多次了。

  「小川。」父親緩緩開口,沉重的語氣像是背負了很重的壓力,「你不要怪你媽媽,你媽媽她也是迫不得已的。」

  江一川別過頭去,冷冷說道:「到現在還在跟我說有苦衷嗎?」

  「你媽媽,她她,她患有……精神分裂症,早年生下你的時候,你的外婆走了,你外公又對她拳打腳踢,才患了這個病,你媽媽一直說她對不起你,沒能給你一個美好的童年。」父親越說越抽泣。

  江一川腦子裡嗡嗡響,只有眼淚不受控制地染濕了半邊枕頭。

  陳母葬禮的那天,江一川沒有去。

  他人生中第一次喝酒,就喝了這麼多,邊喝邊醉。最後跑去一家奶茶店解酒,趴在那,默不作聲。

  奶茶店裡沒有一個人敢去搭訕,他周圍也是低氣壓。

  「同學,未成年人是不能喝酒的。」

  桌子上,地上,全是立著的,倒著的酒瓶子。

  「同學,你家裡是發生什麼事了嗎?你父母呢?」聲音有些輕柔,江一川怎麼睜開眼,視線都是模糊的,怎麼都看不清眼前的人。

  「我父母?他們大概都不要我了吧,大概有我這個兒子很丟臉吧,一個無所事事的廢物。」

  「怎麼會呢?」那個女孩子笑笑,「我們都是父母身上掉下來的一塊肉,他們只是想給我們最好的,有時候可能只是表達方式不好。但是我相信,你爸媽一定很愛你。」

  江一川沒有說話,拿起最後一瓶酒,喝的痛快。

  那個女生拿掉他的酒,倒在他頭上,怒斥道:「你給我清醒點,哪有爸媽不愛自己孩子的,你這樣喝酒,對的起你爸媽嗎?還有你是不是還打架,身上藥膏味很重,學生就不要打架了,打架雙方都受傷,何必呢?」

  那個女孩走了,江一川苦笑一陣,又趴下了,頭髮亂糟糟的,衣服也臟,是讓人笑話的吧。

  過了一陣,是玻璃品放在桌子上的聲響。

  那道聲音又響了起來:「把這個喝了,醒醒酒,我不管你因為什麼在這裡喝酒,還影響了周圍的人,但是。也請你清醒清醒回去,你爸媽肯定還在等你。」

  「凌煙,走啦。」門邊另一個女生叫喊著。

  「馬上就來了。」她又補充一句,「不要打架。好好學習,你爸媽也一定不想看到你這個樣子。只要你好好學習,你想要的都會向你奔赴而來。」

  江一川過了很久才回去,回到家裡還是一言不發。

  不過他買了件像樣的衣服,真的有在認真一些了,他也很長一段時間沒有找黃安庭的麻煩。

  倒是消停半個月後,黃安庭主動找他了,不知道陳母的事是怎麼傳出去的,黃安庭總用這個做借口,嘲諷他。

  他也是忍不住了,才掄上去打兩拳,又想起那個女孩子的話,才停住。

  就那一次,真的沒忍住,黃安庭一而再再而三侮辱陳母。他眼神裡布滿了血絲,把他打骨折到了醫院,後來是父親出錢解決的。

  從那以後,江一川再沒打過人。

  可惜荒廢了那麼久的學業,又是怎麼能一下撿起來的。

  高一那年,他去了一個不怎麼樣的高中,學風很亂,有時候心緒不寧的時候,就會想起女孩的話,又舒緩舒緩心情,繼續努力學習。

  有的時候也很想打人,好在都忍住了。

  高一那年他的成績突飛猛進,偶爾也會去圖書館。

  只是恨當時,喝的太多,沒能看清那個女孩子的樣子,只記得她叫凌煙。

  黃安庭後來又找過他,每次打他兩下,沒有什麼動靜,也就失去了興趣。

  父親那年工作也是如魚得水,很快搬去了市中心的高中附近,尋思著高二轉過去。

  江一川也會經常去陳母的墳墓邊,獻上生前愛的雛菊,陪著她說兩句話,笑以前的自己,那麼地暴躁不堪,也會給她講他現在的生活。

  他要找的女孩子還是沒找到,直到在公交車上的偶遇。

  好在讓他重新找到那個帶給他光芒的女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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