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夫妻心病
李還一聽,心中又是一震,湔雪閣掌門顧忘今的名諱從她口中如此輕易說出口,看樣子她連顧掌門都沒放在眼裡,可是細想不對啊?
「那你幹嘛要對我這個小孩出手?」
那人又是一聲冷笑,並不答話,自顧自轉身便走。
李還心中還有很多疑惑未解,想追又不敢追,只能站在原地喊道:「喂,你叫什麼名字?你到底是誰?幹嘛拿走我的劍?」
那人不再回頭,只是邊走邊說道:「木劍無鋒,再練也無益,換一把吧。」
說完,那人一抬手臂,將木劍扎進路旁的一棵大樹上,李還定睛一看,自己那柄脆弱陳舊的木劍竟然扎穿了結實的樹榦!
這時李還突然想到,這樣一個擁有高深武功的不速之客剛剛離開他的家,他爹娘是不是遇到什麼不測了。想到這裡,李還顧不上取回木劍,施展輕功,只躍了兩三下便落在了家門口。
還沒進門,屋裡便飄出熟悉的飯菜香,李還他娘華宜萍聽到門口動靜,猛一回頭,看見是兒子回來了,趕緊擦了擦眼角,舒展眉頭,裝作無事發生,上前一邊拍打著李還身上的雪花,一邊說道:「還兒啊,怎麼才回來,快進屋吃飯吧。」
李還沒注意到他娘的眼圈紅紅的,只是環視四周,看到家中無恙,心裡的石頭放了下來,內疚地說道:「娘,孩兒今日在山中逛了半天,一無所獲。」
華宜萍慈愛地端詳著兒子的臉龐,安慰道:「這大雪天的,本來就沒什麼獵物,你爹還讓你出去碰運氣,也是難為你了,聽娘的話,往後幾天就別出門了。」
「嗯!」
李還坐到桌旁扒拉了兩口飯,抬頭問道:「對了娘,今天咱們家是不是來客人了,剛才我在村口遇見一個人,她說她是您和爹的朋友。」
華宜萍一聽李還問起,心知瞞不過他,便支支吾吾地回答道:「哦……是有個朋友來過,老相識了,有……十幾年了沒見了吧……」
李還想了想,輕聲說道:「對了娘,那個人會武功,而且很厲害。」
華宜萍一愣,敷衍道:「哦……她的確是會武功,從前好像是替朝廷做事的.……」
「好像?娘你不是說她和咱家是老相識了嗎,娘怎麼還不確定她是幹什麼的?」
「這個.……過去太長時間了,娘記性也不好……快吃飯吧。」
華宜萍連著給李還碗里夾了幾筷子菜,這才堵住他的嘴。李還便不再多問,既然娘都說是老相識了,那可能就是時隔多年想起來拜訪一下,何況替朝廷辦過事的人,多半都喜歡端著架子裝神秘,是他自己想多了吧。
過了一小會兒,門外傳來了沉重的踏雪聲,李還一聽便知是他爹李大虎也回來了,放下吃了一半的飯碗便起身迎接。李大虎一進門便責備李還道:「你小子,我在院里沒見到你打的獵物,一定是又跑去偷偷練功了吧。」
李還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趕快溜回去繼續扒飯,華宜萍接過李大虎手中的收穫,幫著兒子說話:「你呀,就別老說兒子了,他還小,就讓他多逛逛,去做自己喜歡做的事情去,咱家又不指著他打到的獵物過日子。」
「你就知道慣著他,我是想讓他好好學打獵,踏踏實實過日子,對了,後天就是湔雪閣的問劍大會,剛才我看見山下來了好多江湖上的人,你小子最近少往山上跑,那些人都不好惹。」
李還邊吃飯邊說道:「爹,這年頭誰不學幾招武功傍身啊,整天打獵最多讓全家人吃飽,練一身好武藝可以行走江湖鋤強扶弱,當一個洒脫的大俠,多威風啊。」
李大虎白了他一眼,揶揄道:「咱家三代都是以捕獵為生,你想當大俠,這輩子算是投錯胎了。」
華宜萍聽到這裡,端著碗的手不自覺的抖了一下。
李還又道:「這跟家境有什麼關係,爹你看隔壁霍叔不就託人把他兒子霍安良送去湔雪閣當弟子了嗎,他現在可厲害了,前些日子我聽說安良還在鎮上的酒館教訓了一幫小混混……」
李大虎道:「嗯,你只聽說霍家那小子教訓小混混,沒聽說老霍頭後來去給酒館賠錢吧。」
李還一撇嘴,說道:「那行俠仗義有時候是要付出點代價的.……」
「咱家可付不起那代價,今天賠點打壞的物件也就罷了,明天若是傷了人,咱拿什麼賠?」
李還嘿嘿一笑,說道:「爹,我保證不在外面惹事,您就找人幫幫忙,把我也送去湔雪閣唄。」
李大虎道:「你爹就是個本分的獵戶,哪裡認識什麼人。」
李還道:「不是啊爹,您和娘不是有個老相識也是江湖中人嘛,您去找她幫幫忙唄。」
「什麼老相識?我和你娘什麼時候認識.……」
李大虎話只說了一半,華宜萍便使了個眼色沒讓他繼續說下去,還悄悄拽了拽他的衣角,示意他去裡屋說話。
李大虎見妻子神色異樣,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便走去裡屋,聽聽她有什麼話想說。
華宜萍緊跟著進屋,開口前還不放心地揭起門帘一角,確定李還乖乖坐著吃飯,這才從腰間摸出一件東西讓李大虎看。
李大虎一見此物,先是一愣,緊接著神色大變,把東西搶過來捧在手心細細端詳,沒錯,就是它,一件讓他和妻子日思夜想,終身難忘的物件——半錠金元寶!
「是那個女人.……她.……她.……回來了?」
華宜萍瞬間沒控制住情緒,淚如泉湧,顫抖著點了點頭,李大虎也激動地流下淚來。可李還還在隔壁,兩人不想惹他懷疑,盡量剋制住自己的心情。李大虎小聲問道:「她現在在哪兒?我們的兒子……他還活著嗎?」
華宜萍也壓低聲音回答道:「活著.……兒子……還活著,今天已經來了湔雪閣.……」
「那還等什麼,我們現在就去找他,把兒子換……」
李大虎本想說把兒子換回來這句話,這是他自打那個夜晚之後,一直心心念念的事情。本以為都過去十八年了,那個女人和他們的親生兒子杳無音訊,本以為已經不在人世,沒想到有生之年竟然還能聽到孩子的消息,這叫他怎麼能不激動。可是又想到自己的兒子回來了,就要把撫養了十八年的李還換回去,這也讓夫妻兩人捨不得。那天晚上強行被換子並非情願,可他們從未因此記恨,而是信守承偌把孩子帶大,雖說李歡不是親生的,但十八年的養育之情不是說放下就能放得下的。
華宜萍又何嘗不清楚這一點,身為母親,她比誰都渴望自己的孩子能回到身邊,彌補多年來虧欠下的母愛,同樣是身為母親,她也捨不得看著從小吃她奶長大的李還離開他們。
手心手背都是肉,夫妻二人陷入兩難的境地。
華宜萍只是個普通村婦,此時她希望她的丈夫能有個主意,可她又不敢聽到丈夫的選擇,只能揪心的盯著他的雙眼,煎熬的等著他開口。李大虎沉默了好久,小聲說道:「無論如何,我們總要先見上孩子一面,到時候再跟那個女人求個情,把那半錠金子還給她,讓她把兒子還回來。」
「嗯!」
李大虎說的是還,沒說換,丈夫說出這個字,華宜萍感動不已,至少丈夫跟她所想的事是一樣的,如果能把兩個兒子都留下來,那是最好不過了。
「那還等什麼,我們現在就去湔雪閣找她!」李大虎抑制不住激動的心情,拉起妻子的手就要往外走。華宜萍一把將他拽住,用手指了指正在外面吃飯的李還,輕聲說道:「兒子還在家,我們現在上山,怎麼跟他解釋?不如再等一晚,明天再去,讓還兒在家看門。」
李大虎眉頭一皺:「你能等得了?萬一明天她們走了怎麼辦?」
華宜萍回道:「都等了十八年了,不差這一天,那位女俠說了,她們是來觀摩問劍大會的,要在湔雪閣住上十天半個月。再說了,你看看你現在這樣子,要見兒子也不收拾收拾?」
聽妻子這麼一說,李大虎只好暫且壓制住渴望一家團聚的心情,與妻子緊緊相擁而泣,靜靜地宣洩完十八年的心頭之痛,然後抹乾兩人臉上的痕迹,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回到飯桌前。
李大虎拿起筷子卻不端碗,眼睛緊盯著面前的一碟菜也不下筷,華宜萍見李大虎還未從大喜大悲中走出來,便提起酒壺,給丈夫斟了滿滿一杯酒。
李大虎端起酒杯,一仰而盡,接著長嘆一口氣,小心翼翼地說道:「還兒啊,爹要跟你說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