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得見
她還記得，那個小小的女童，站在她們面前，一臉悲憫。
她那時並不懂什麼叫悲憫，現在想來，她竟然從一個三歲女娃的眼神中，看到了一種悲天憫人的疼惜，彷彿母親在對著自己的孩子般。
這怎麼可能，明明小姐當時比自己還小。
但當時，對五歲的她們來說，小姐的那句「別哭，我會幫你們的！」宛如天籟，讓她們在黑暗的深淵中看到了一線光明，如同溺水之人抓住了一根浮木，壓根兒沒去想眼前只是一個比自己還要小的女童。
但不知為什麼，小姐當時的那句話讓她們無比安心，她們就覺得小姐一定可以幫她們。
果然，小姐幫她們埋葬了養母，給她們買了新衣，帶她們吃了平生最好吃的一頓飯菜，至今，她還記得那紅燒獅子頭的味道。
小姐還帶她們回到了曾經的住處，只是，那裡已經是一片廢墟，新主人正準備在那裡建酒肆。
後來，她們才知道，她們的屋子，因為正處集市中心，早被那大戶人家看重，想要據為己有，所以才找了借口請了養父去做工，所以才有了後來發生的那許多事。
小姐當時問她們，想報仇嗎？
她們點點頭！
於是，小姐便帶她們回了這裡。
五年後，十歲的她們，第一次下山。
來到曾經的家，那兒已經是一家頗為氣派的酒樓，酒樓門匾上「醉仙居」三個大字金光閃閃，人來人往，好不熱鬧。
如果有心的人，會發現，那天，鎮上來了兩個陌生的少年，住進了醉仙居，第二天一早就離開了，就在他們離開后，酒樓老闆莫名失蹤，後來竟然在後院的枯井中找到，找到的時候，早已死去多時。
而同時，很多醉仙居的顧客竟然開始出現了上吐下瀉的癥狀，後來竟然蔓延到全鎮，不過好在未出人命，但是醉仙居的名聲也徹底毀了。
易容后躲在看熱鬧的人群中的她們，親眼看著老闆斃命，酒樓被封，才去祭拜了養父養母，告訴他們大仇已報。
在養父養母的墳前，她們抱頭痛哭，她們三歲被棄，養父母待她們如親生，她們以為終於有了屬於她們的家，結果······
幸虧碰到了小姐，否則她們也許早就餓死街頭了，所以，她們在養父母的墳前發誓，今生，一定跟隨小姐左右，自己的命是屬於小姐的。
但是，這兩年，除了練功，她們，好像並沒有什麼事做。
家裡有秦媽媽打點，小姐又是個隨性的，並不喜歡人貼身伺候，所以，她們四個，除了春柳年紀小，她、夏荷還有冬梅姐姐，平日里只有好好練功來回報小姐了。
這次小姐派了她們下山，她很高興終於能為小姐做些什麼了，但她又難過，因為要有大半年見不到小姐了。
就像羽翼下的幼鳥，終於要學會飛翔了，既興奮又失落。
總之，心情極為複雜。
「好了好了，你們倆趕緊去洗漱洗漱，等小姐回來就可以吃飯了！」先前的女子含笑催促著倆人。
「嗯嗯梅姐姐，我們去跟秦媽媽打聲招呼就去洗漱，天天一身男裝，臉上還要戴著那勞什子人皮面具，可是難受死我了。」夏荷說著拉著秋菊的手就進了廚房看秦媽媽。
等兩人再次從房間出來，已換上女裝，頭髮只用一根髮帶綁起，未施粉黛。
「瞧把你倆急的，連秋菊這麼愛美的人都顧不得打扮了，平日里可是不打扮不出門的呀。」
「梅姐姐就愛取笑我，我就是想快點見到小姐嘛！」秋菊本就柔美，此時含羞帶怯，更有一種說不出的嫵媚。
「我讓柳兒去叫小姐了，算算時間，小姐也差不多快回來了，等小姐回來，你可別哭出一個小西湖來！」冬梅伸手點了點秋菊的鼻子，莞爾一笑。
「梅姐姐又開始打趣我了，不理你了。」秋菊說著轉過身子去。
「又不準備理誰了？」忽然一個清冷的聲音響起。
聽到這個聲音，秋菊已經跳了起來「小姐！」
夏荷也跟著叫了聲。
循著聲音，果不其然，在籬笆邊的竹子上看到了一個白色的身影。
竹尖輕彎，其上一抹輕盈獨立，遠遠望去，只見白衣勝雪，墨發如瀉，衣帶翻飛，有如仙子下凡，絕世而獨立。
「小姐，小姐······」
隨著院中眾人的叫喊，竹尖之上的少女微一用力，竹尖微微一沉，瞬又恢復挺立，而少女卻已不在。
看著翩然而下的少女，此時眾人心中只浮現一句。
翩若驚鴻，婉若游龍。
近看，少女肌膚不同於一般閨閣女子的白皙，面容微微泛紅，有著長期暴於風日的粗糙，好在朱唇榴齒，鼻樑挺立，眼睛雖不大不小，卻勝在水靈剔透，顧盼之間，自是別有一番風姿。
雖膚質稍欠，但因五官姣好，十分美麗中帶著三分淡然，三分雍容，又三分輕靈，竟生生將旁邊的幾個女孩子比了下去。
如果說，剛才的幾個女孩子是花中的芙蓉茉莉之屬，那麼眼前的少女就是荷，亭亭玉立，卓爾不群，又淡雅高貴，只可遠觀。
「哇······」看著站在自己面前的少女，秋菊終於沒忍住哭出了聲。
秋菊繼續哽咽著：「秋菊好想好想小姐，嗚嗚······，幾個月不見，小姐又瘦了，也黑了，嗚嗚······」
「秋菊，你從哪裡看出來小姐瘦了？我怎麼覺得小姐比我們走的時候又高了，臉上也比以前有肉了，不過倒真是比冬天的時候黑了許多。不過，這大太陽曬的，小姐又天天在外練功，想不黑都難，但是小姐天生白皙，緩兩天就好了。」夏荷覺著小姐明明就是比了以前長高了許多，也長肉了，雖然晒黑了，但是好像比以前更好看了，具體也說不上來哪裡不同，反正她就是覺得小姐比半年之前更有氣質了。
季楚看著眼前的兩個小丫頭，笑容溫和。
這兩個小傢伙，一個說她瘦了，一個說她胖了，不過她也確實長高長胖了。
十二歲長到十三歲，肯定要長高了，胖是因為練功消耗體力，她的食量近來又猛增了不少。
她知道秋菊心重，這幾年又一直跟在自己身邊，突然間離開這麼久，難免傷心難過。
夏荷心思單純，大大咧咧，心理從來不存事兒。
季楚只是輕撫著小丫頭的背，慢慢等她平復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