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巴陵逸事
從外祖那兒離開之後,沈林甫帶著茵娘便穿過七拐八折的走廊,一道道隨牆門、月洞門、耳門如意門。跟著領路的賀府丫鬟來到了郭熙河等人正在的院子。
待沈林甫離開之後,賀文之讓兒子先坐了下來,看著那個不爭氣的孫子越想越氣。平日裏無人比較,倒是寵溺慣了,沒有在乎,這子都二十三了竟然還……唉!
畢竟被人打的跟豬頭一樣,老人看著也心疼,若是換了別人打的,保管讓他十倍償還。可偏偏是自己的外孫,這事兒也隻能這麽揭過去了。
“對於其他那幾個被子卿手底下人給傷著的,你出麵去安撫一下,雖不成畏懼,但是被人閑話也不好。”
賀名胡在那兒一言不發,郎君的拳頭還捏的緊緊的,隻是捏的越緊,臉上就有一陣滾燙襲來。
而在洞庭湖,因為禁軍囤兵岸上,水賊們一時倒也老實了下來,不曾再上岸去害人。
這幾裏,江陵調遣下來的船隻早就下來了,可是洞庭湖水情複雜,遲遲沒有大軍進湖。偶爾派遣隊進入洞庭湖,也是有去無回。後來則是幹脆下令封鎖洞庭湖,也沒給個封鎖日期。
對於洞庭湖到底有多少水賊,招討司裏的大人們至今也沒能定論。從那一晚的情況來看,水賊肯定是超過了一萬之眾。
“唉,也不知道招討相公打不打,而今看著這場麵,怕是又要詔安了。”
“不會吧,這華容、益陽、湘陰三縣被水賊虜掠那麽嚴重,這一仗不大,實在是不過去啊。”
“有什麽辦法,這群賊配軍,剿匪的本事沒有,就知道在大街上欺壓我等。”
賊配軍們也沒有辦法啊,這都是招討相公決定的,哪有我等話的份兒。
巴陵城內,已經取消了戒嚴,城裏百姓們是該出門的出門,該出城的出城,一如往常。
而在洞庭水莊,水寨裏前幾日朝廷禁軍大軍壓境的壓力與陰霾已經一掃而空。也不知道哪裏來的自信,這幾日裏卻是地喝酒吃肉,從岸上折騰來的東西都已經下去了一半。
但是饒是如此,並沒有放鬆警惕,作為把腦袋別在褲腰帶上討生活的職業,水賊還是很自覺地知道不能若無其事地喝酒吃肉,而是應該高枕無憂地喝酒吃肉。
作為水莊裏的最高頭目,竇建文已經派人去摩尼教總壇請教教主了,隻是還未回來。當然,這事兒隻有他兄弟三人與許敬堯知道。
而在巴陵城崇寧坊的一座兩出院子裏,李書魚帶著婢女桃兒就坐在這兒。現在她已經恢複了自由之身,也用回了以前的名字,楊姝。
這座院子雖大,但是就自己和桃兒兩個人,還坐在後院。前院是空著的,就住著兩個門房老夫婦,平時負責看門以及做飯洗衣。沈紹作為資深的主家奴,還是很周全地將這院子周邊的潑皮都給拾掇了一頓,趕得遠遠的。
這院子離沈府就一條街。
雖然自己脫離了樂籍,成了良家子,但是楊姝並沒有開心起來,因為拒從沈紹那裏得到的消息,自己的弟弟沒有被救回來。而且從沈紹的反應來看,他好像壓根就不知道這事兒。
一想到這,心裏就來氣,這男人果然都不是好東西。在你跟前好話盡,轉頭之後卻是什麽都記不起來了。
心中有些無奈,也有一些氣憤,但自己如今早無依靠,作為一個弱女子,什麽事也都還得靠那個男人。也是實在沒了什麽主意,隻能等他回來後,再好好央求與他。
前巴陵縣令嚴複的長子嚴士貞,而今算是徹底在這巴陵縣失去了顏麵。因為父親被貶,以前門庭若市的嚴府,現在差不多是門可羅雀了。
以前交往的一眾好友雖然常來拜見,但都被他拒之門外,實在沒什麽臉麵見啊。此事都怪自己貪婪,若不是心裏想著許家那批貨,也定然不會致使父親與叔父被貶。
但非要怪也隻能怪眼前這個女人,要不是她貪婪便宜,自己又怎會知道許家貨船被截一事。越想越氣,上去就是一巴掌。可打了下去,看著美人淚目,又有些心疼,又上去抱著哄了起來。
真是苦了施連翹了,自從出事之後,自己便被嚴士貞贖了出來,便是日日遇到這般陰晴不定喜怒無常的對待。以前的你儂我儂哪裏還見得著?若不是還有些舊日情分,自己又懷上了他的孩子,怕是還不得被他折磨死。
在巴陵縣衙,從新出仕的沈品方並沒有半分欣喜,對於仕途一事,早就心煩厭倦,何況一個個的縣令哪能入得了他的眼。要不是礙著知州王讜的麵子,這巴陵到底是自己的桑植之地。不然是決計不會做這些平添煩惱的事情。
此刻沈品方就坐在縣衙,拿著招討司的回文觀看。
招討司有臨時決斷便宜行事之權,不常設。因為父親同意兒子蔭補,自己也沒什麽可的。難不成還能指望他科舉入仕?這封回文就是招討使張道扈同意了沈林甫以將仕郎出任巴陵縣慰的回函。
可能張道扈自己都不知道還有這事,因為這事實在是太了,縣令的事驚動到自己還差不多。縣慰,就是巴陵作為望縣,這巴陵縣慰能入得了品。像那些下縣,別縣慰入不了品,就是有的,連縣令都不設。當然,這種地方隻出現在軍、監。
話也不知道這子什麽時候回來。自己兩個兒子一個女兒,女兒是遲早要嫁人的,雖然早已有人提親,但一是念著還,二是夫婦二人舍不得,便都一一拒絕了。而大郎怕是要跟大兄一樣,終年在外,實在想不到什麽時候能見上一麵。
這個的,也就隻能留在跟前了,不然以後連個養老送終的都沒有。
突然發現自己竟是有些失態,不禁自嘲一笑,到底是老了。
拿著手裏的招討司回文,沈品方夾進了一本《周易》裏麵。
而沈林甫的母親,也已經開始張羅兒子的親事了。府邸內外讓人徹徹底底地打掃,一應物品的采買也都讓人開始進行著,有些巴陵城沒有的,也讓下人去了江陵府。真真是苦了下父母心。
從二郎的回信裏獲悉,兒子帶著妹妹去了廬州娘家,這位年過四旬的婦人既有些欣慰也有些傷感。作為女兒,自己都七年沒回過娘家了,而今也不知道老父身體怎麽樣,雖然常有通信,但都是報喜不報憂。。
還有就是大郎回信,因公務繁忙,而今是不能回家參加二郎的婚禮了,多少有些失落。算起來也十足十的兩年沒見長子,也不知道如今是不是瘦了?
好在大媳婦要回來,兩個孫子也要跟著,這倒讓沈夫人心裏有了些安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