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嘴賤的代價
找了個不走心的借口,韓銘溜回了自己住處,暫時避其鋒芒。
躲肯定是不能一直躲著的,起碼也得招待人吃頓飯。不然,韓家的臉面都沒了。
此時,韓銘切身體會到一句話的精髓,「當面不說人,背後莫論鬼。」
活生生的報應!
他從頭到尾地想了一遍,覺得自己做得確實不太地道,有礙於別人的名譽。
雖然他只是單方面表示傾慕的意思,可架不住吃瓜群眾的聯想。君不見,當代社會尚有因起鬨架秧子、抹不開面子,而不得不答應追求的案例。更不用說,在這方面還屬於保守狀態的封建社會了。
韓銘對歷史了解的不多,可至少還知道,書生和大家小姐聯繫在一起,這絕對是古代愛情小說經久不衰的模板。
加上他又是最近的熱門人物,如果書裡面再來點香艷情節,估計『廬陵紙貴』就不是妄談了。最起碼,茶樓的生意會火上好一陣。
儘管平時已經很注意了,可韓銘的思想還是不能很好地契合現在的環境,總是有疏漏的地方。
就比如上午這件事,在現代根本就不算什麼,大家聽過之後也多半是鼓勵的態度。甚至,活潑點的,還會給你出主意教你追人。
然而,在這裡,是會給人帶來困擾的,尤其是對女方而言。嚴重的時候,可能都會影響人家以後的親事,以及婆家人對她的態度。
只要對方和韓銘有過接觸,那麼傳言就可以發展到,你永遠想象不出的荒誕地步。更何況,秦憶茹還在韓家住過。
雖然他心中有所懷疑,對方不是一般的富家小姐,此行目的並不單純。可要是自己猜錯了,萬一就是這麼簡單呢?
閨譽,好比男子的德行,是處世的根本。毫不誇張地說,這比自己的性命還重要,因為你有家族。外人看一個家族,都是通過家族成員的。
越想越不對勁,韓銘狠狠扇了自己一個巴掌,「叫你嘴賤!」
他獃獃地坐在椅子上,琢磨著找補的辦法。解釋是萬萬不能解釋的,這種事越描越黑。
負責?
且不說這是他單方面想的美事,就是三十的靈魂,找人家還不知道成沒成年的小姑娘,心裡就一陣惡寒。
雖說古時候女子的思想,相比現代成熟得稍微早一些,可至少要超過十八歲吧?要不然,他在現代這麼多年,不是白活了?
「傻逼!」
韓銘深吸一口氣,起身出門。
逃避,永遠都不是解決事情的辦法,該挨打就不能躲,賠個罪先。
在華夏賠禮道歉,請客吃飯是最常規的做法。而誠意,來自於席面的豐盛程度,以及所花的心思。
他單身多年,做飯的手藝肯定是有的,而且還不錯。但也僅僅是不錯而已,起碼他就分不清公豬肉和母豬肉,也不知道母豬肉不好吃。
按照韓銘的理智分析,一個達到業餘廚師水平的人,處在他的境地,能不能以廚藝扭轉乾坤?
從邏輯上講,這是不可能的。
千萬不要覺得現代餐飲行業發達,只要穿越古代,就能憑藉現代的烹飪方法混得風生水起。
先不談烹飪的本質,就說技巧方面,你調料都找不全。現代能隨手買到的香料,放到古代都可以和黃金等價了。在醬油還是奢侈品的年代,有個蔥姜蒜那都是大戶人家。
現代很多的烹飪手法,離開了調料的輔助,會大失其色。單說辣椒,很多菜系沒了它,就失去了靈魂。茱萸,始終差那麼點意思。
再說回核心部分,烹飪的本質是把食物做熟的同時,激發出食材的本味。食材,才是烹飪的核心。
而在有限的條件下,有錢人吃的東西,窮人根本無法想象。他們想不出,有人為了吃一盤鴨舌,會去殺上百隻鴨子。也不知道,為了吃活勁,會生生剜下活驢身上的一塊肉。
在烹飪界,越是精貴的食材,烹調的方式越簡單,吃的就是本味。這個時候,技巧往往起得是錦上添花的作用。
由於見多識廣,富人和老饕,並不會因為普通食材用了新的烹調方法,就覺得這是多麼難得的美味。他們最多吃個新鮮,幾頓之後,就膩了。
古人也是很會吃的,最著名的莫過於漢朝的『花鱸』趣事。雖然這只是某人辭官的借口,但也可從側面反映出,那個時候人們對食材就很挑剔了。
大戶人家會時常買野味、山貨,看重的就是味道,吃得也是新鮮。
受儒家思想左右,奇淫技巧,終是難登大雅之堂。
所以,凡是穿越到炒菜已經存在的朝代,開飯館這種做法,目標人群只能是中下階層。定位一定要准,否則,店鋪可能會突然性死亡。
如果想要以菜譜什麼的打動高層權貴,從而去達到自己的目的。恕在下直言,真不如給西瓜套個罩子,送個方形西瓜的效果好。
除非你的廚藝登峰造極,能達到化腐朽為神奇的地步。
韓銘也是吃過大盛宴席的,就那個烹飪水平,和他平時下館子相比,毫不遜色。也就是味道清淡一些,沒那麼多油和味精。
有了以上的認知,他想憑一頓飯就抹平上午的事,那才是痴心妄想。真正起作用的,是在飯局上談條件,付出一定的代價。
當然,也可以流氓到底,徹底坐實這件事。可這種事,他還做不出來。
韓銘一直給自己的定位是:我不是什麼好人,只是一個在社會獨自打拚的普通人,偶爾會發脾氣、佔便宜,降低自己道德底線的人。
可他還有著做人的底線,這種強行碰瓷,類似吃絕戶的做法,真沒法干。
眼看就要下雨了,韓銘來到家裡的廚房,和三嬸打完招呼后,開始忙活起來。
雖說親自做頓飯,不能帶來決定性的效果,可至少態度擺在那裡。若是『君子遠庖廚』這句話,依舊被人斷章取義的話,這起碼是個很大的加分項。
食材方面沒什麼好說的,野菜、地里的韭菜、蘿蔔、小白菜,統統都是素的。勉強能撐場面的是昨天剩的魚,可普通的魚,在古代宴席中的地位並不高。
普通代表易得,遠不如牛、羊肉珍貴。
好在還有雞蛋,算是湊一個葷菜吧。
叔奶和三嬸自發過來幫忙,看見他有模有樣地切菜的時候,叔奶默默流淚,「這孩子到底過得什麼日子,都怪那個死老頭子,天天就想著我的銘兒光宗耀祖。等回來了,讓他睡豬場去。」
韓銘看二人神色有異,簡單安慰了幾句,不時把刀甩得飛起,想逗她們一樂。
三嬸在心裡對比了一下,自愧不如。她覺得這個侄子實在是不容易,就這還能考上解元,也難怪公爹另眼相待。
叔奶沒被安慰到,反而心情更為沉重了,只是不忍韓銘擔心,強行掛了個笑臉。她心中打定主意,晚上連被子都不給那個死老頭子。
不用自己燒火,做菜的速度就快了。兩人心情複雜,又知道他做飯是為了道歉,都讓他不用省,油鹽儘管用。
大半個時辰過去,一桌六個菜的席面總算做好了,看起來很不錯的樣子。
換了身衣服,韓銘來到客院,道明了來意,「姑娘遠道而來,在下理應盡地主之誼。還請姑娘賞臉,吃頓便飯。」
秦憶茹瞪著大眼睛,上下看了好一會,才說道:「客隨主便,打擾了。」
堂屋裡,飯桌上就韓銘和秦憶茹兩人坐著,小菊在一邊伺候,嚴義警戒。
這種情況,飯還怎麼吃,事還怎麼談呢?
「小菊,你去門外吧,有事我會叫你的。嚴義,你也是,站在門口就行了。有韓公子在,想必是不會有危險的。」秦憶茹似是知道韓銘所想,把人都支開了。
「小姐,這不妥。我就在一旁,絕不出聲打擾。」嚴義不同意這個安排。
「去吧!」
「是!」
「是!」
還在想她最後一句話有沒有深意的韓銘,聽到對方只輕輕說了兩個字,就把嚴義給馴服了。這手段,不簡單。
回過神,他請三嬸把提前分好的飯菜端給兩人,還貼心搬了兩個凳子。見秦憶茹點頭后,兩人才坐下,接過碗吃了起來。
只不過,他們的眼神,始終盯著屋裡的女子。
韓銘默默嘆口氣,給對方倒了杯開水,「寒舍簡陋,還請姑娘多擔待一些。」
「多謝!」秦憶茹接過杯子,問了一句,「公子可是有話說?」
「先前之事,是我孟浪了,在此給姑娘賠罪。」韓銘站起來行了一個大禮。
秦憶茹擱下杯子,也站起來屈了屈身,「公子不必如此,小女子並未放在心上。」
韓銘:……
哪怕再沒有經驗,聽到這樣的話、這樣的語氣,他也知道這事對方記住了。這種事都不放在心上,說明自己的麻煩大了。
沒想到說什麼,韓銘只好招待她吃菜。由於心思不在這上面,差點又犯了個大錯。
要是他用公筷給對方夾了菜,那就真跳進黃河都洗不清了。
雖然這在現代社會的酒席上很平常,尤其是處於弱勢一方。
強行終止這種行為的後果就是,手以夾菜的姿態,定格在半空。
愣了幾秒,韓銘用公筷把魚分開,夾了一半到自己碗里。他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見笑了,我從小就好吃,見到魚就走不動道。」
秦憶茹沒有多想,禮貌地點了點頭。
菜過五味,韓銘見對方放下了筷子,誠懇地說道:「姑娘,明人不說暗話,是我口不擇言,由此帶來的後果,我都可以承擔。有什麼條件,還請明言。」
秦憶茹想拿杯子的手頓了頓,喝了口熱水后,低頭不語。
良久,她抬眼看著韓銘,不容拒絕地說道:「下個月,我送會幼弟過來。之後,這件事可以當作沒有發生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