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生意
「知道什麼答案了?」韓治章匆匆追上去,「你可別誤會,我雖不動刀劍,但並非不知你和三哥在做什麼,這件事不可能不見血,我不會怕,更不會怕你。」
沈蔚臉上一副惡作劇得逞的得意神色,「四哥所說與我所想相差無幾,我誤會什麼?」
韓治章腳步一滯,「好你個沈蔚,又戲耍我。」
「這怎能算是戲耍,我見四哥悶悶不喜,逗樂罷了。」
「你有本事逗三哥去!」
沈蔚眯了眯眼,「別總拿三哥當擋箭牌,你知道他的心是向著我的。」
韓治章輕輕「切」了一聲,「這話也就你厚臉皮的沈大郡主說得出來,不知害臊。」
他說罷見沈蔚沒反應,偷偷用餘光覷她。
沈蔚神色如常,既沒有臉紅,也沒有得意,就像根本沒聽見剛才那句話。
「五妹。」他稍稍認真,「將來你會嫁給三哥嗎?」
沈蔚含笑瞥了他一眼,「四哥這般失落,是與我假戲真做了嗎?」
「我呸!」韓治章反應激烈,「從你嘴裡吐不出來一句真話,幸好沈伯走了,否則整天被你這麼氣,不知要減壽多少年。」
沈蔚摸了摸自個的下巴,狀似沉思。
「其實如果一定要嫁人的話,是會想要嫁給三哥的吧。」
她幽黑的瞳孔中不見絲毫深情,韓治章一時竟有些恍惚,都說沈蔚傾心秦復許多年,為他連長公主也不惜得罪,但他二人時親時疏,從來讓人看不明白。
兩人不時就到了關押眠翠的牢房。
因為有秦復的吩咐,裡面桌椅床鋪俱全,但總歸不是什麼好地方,有股子潮濕發霉的臭味兒。
眠翠臉色青白,她在這鬼地方待了兩日,沈蔚沒有表態之前,她都寢食難安,好不容易將沈蔚等來了,隨行的卻是韓治章而非秦復,這不是雪上加霜嗎。
「民女眠翠,見過郡主。」她起身迎上來,低眉斂目,盡顯卑微。
「眠翠姐姐今日怎麼這般多禮,」
從前眠翠得意時,沈蔚到南柯坊去兩人都以姐妹相稱,今日沈蔚這聲姐姐卻諷刺極了,眠翠不禁自慚形穢。
「郡主折煞民女了,石頭怎能與珠玉並稱。」
「人們不會將石頭戴在頭上,也不會用珠玉修築橋樑,若用處得當,珠玉和石頭其實沒有區別,只看眠翠姐姐是想躺在妝奩里,還是做橋下的基石。」
體面地死,還是苟且地生,沈蔚這是在讓她選一條路。
「郡主,岑蘭之事……」
沈蔚抬手阻止她繼續說下去,「我知道與你沒有關係,此事不必再提了。」
「你信我?」
「我不信任何人,我只信我自己。」
這麼說就代表著沈蔚一定已經查到了什麼,眠翠稍稍安心,她此前最擔心的就是沒法跟沈蔚解釋清楚自己與岑蘭的關係。
不過既然已經撇清了嫌疑,沈蔚仍讓她選一條路,看來是別有所圖。
「郡主想要什麼?」
「眠翠姐姐是聰明人,我也就不拐彎抹角了。」沈蔚的目光突然銳利起來,「我要南柯坊。」
眠翠苦笑,「這與要我的命有何區別?」
「我並非打算強取豪奪,而是要與你做一筆生意。」
「生意?」
沈蔚將韓治章往前一推,「具體的細節就由四哥來與你談,若面對他,或許你會有討價還價的勇氣。」
眠翠一怔,臉頰爬上緋紅。
韓治章看蒙了,內心在咆哮:你臉紅什麼啊喂!
沈蔚當真說到做到,轉身離去,剩下眠翠和韓治章大眼瞪小眼,一時算不清恩怨。
「抱歉,我不該毀約逃走。」
眠翠先一步低頭認錯,韓治章卻頗不給面子的冷哼一聲。
「你這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吧。」
眠翠也不客氣。
「四公子這話說的真有意思,若非小命被人攥在手裡,誰願意自卑自賤。」
「五妹看人准,她知道你不甘心,才讓我來與你談。」
「什麼意思?」
「如她說的那樣,你照舊做你的生意,我暗中協助,往後鎮南侯府會是你的靠山。」
眠翠有自知之明,天上哪怕真掉陷阱也不會掉到她的頭上,沈蔚腦子又不是壞了干這種出力不討好的事。
「代價呢?」
「你要聽命於鎮南侯府。」
「做你們的傀儡?」眠翠輕嗤,「我雖然是個什麼都不懂的小女子,但郡主與城守大人暗中較勁我一直看在眼裡,若今日選了鎮南侯府,那就是與朝廷作對,將來或許稀里糊塗就成了叛黨,我沒有這樣的膽子。」
見她要拒絕,韓治章半點不著急,仍慢條斯理道,「有鎮南侯府的支持,你不僅能在南潯城賺錢,南境四州的生意也早晚會是你的囊中之物,到時日進斗金,眠金枕玉,這些是朝廷能給你的嗎?」
眠翠神色一變,果然動容。
韓治章知道她這個人視財如命,適時激她,「想要賺大錢,就得有賺大錢的膽子,如果不肯冒險,那就一輩子守著小小的南柯坊,像老坊主那樣病死吧。」
「我答應!」眠翠沉聲道,「不過我不是中了激將法的傻子,郡主敢信我,我必回以誠意,但若將來她棄我,也勿怪我不講信義。」
沈蔚是個不講情義的人,失去利用價值也就等於失去與之為伍的資格,與她合作無異於與虎謀皮,儘管收益頗豐,卻始終走在懸崖邊上,不知何時就會死無葬身之地。
她得給自己留一條退路。
「不留退路的才是傻子。」韓治章笑道,將她的心思猜了個通透,「五妹對敵人雖然心狠手辣了些,但對自己人不錯,你只要不幹陽奉陰違的事兒,將來前途無限。」
無限的前途在哪眠翠沒看見,她只看見了三面黝黑的牆,以及石壁上不斷跳躍的火光。
「那我現在可以離開這個鬼地方了嗎。」她語氣不善,顯然積怨已久。
「當然,不過可不能就這麼走出去。」
韓治章召來兩個府衛,他們將眠翠的眼睛蒙上帶出雨花院,一路將人送至前院才退去。
韓治章幫她取下蒙眼的黑布,又送她出府。
「將來咱們就是真的夥伴了,但願合作愉快。」他沖眠翠揮手,笑意盎然,心情大好。
但回應他的只是眠翠的臭臉。
「我只希望自己別再回到這裡了。」
當命運被他人掌握在手中,自己就如同風中的懸絲,每一刻都在心驚膽戰,惴惴不安,她不願再體會那樣的感覺了。
韓治章仍笑得沒心沒肺,叫人看著討厭。
「許多人想進這個門卻沒機會,眠翠姑娘就偷著樂吧。」
眠翠瞪了他一眼。
「你說不留退路的才是傻子,那四公子給自己留退路了嗎?」
也許是為了報復,也許單純是出於好奇,她幾乎未經猶豫就問出腦海中這句話。
韓治章的神情明顯一怔,但轉瞬即逝。
「沒有哦。」他的眼睛笑彎成兩個月牙兒,「郡主待我情深意重,我可是要與她同生共死的。」
眠翠心裡莫名生氣,心一橫,狠狠地踩了他一腳,見他疼的亂蹦亂跳才覺舒心。
「她最喜歡的是三公子,你不過是逢場作戲的工具,做你的春秋大夢去吧!」
眠翠怒氣沖沖地扭頭走了,直到腳背上的痛意淡去韓治章也沒明白她在氣什麼,他一個人孤零零地站在原處,望著眠翠離開的方向出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