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眼睛！
「你母親一定會問起你比賽的事情吧。」
「我跟她說，我沒發揮好，所以沒取得名次。」
「你母親一定很愛你，她一定會鼓勵你，而不會責備你。」
「是的，母親一直都在安慰我。」陸建國不斷地捏著打火機，他將打火機在手中不停地翻轉，他在壓抑著一顆十分急躁的心。
因為他必須要離開這個世界，他有一顆非要回家不可的心。
「她說我是生病了，才沒發揮好的，下次一定會取得更好的成績。」
「可我跟她說，我不想再畫畫了，我打算放棄。」陸建國情緒變得激動起來，他努力的剋制自己，至少不能讓表面上看起來太過激動。
他劇烈地喘息著，他的脖子很紅，脖子上的青筋像藤蔓一樣顯現出來。
「因為我無法在看到那間美術館，再看到那間教室，再面對那裡的人們。」
「我的媽媽是一個非常偉大的女人，她沒有勸我，她尊重了我的決定。她可能也知道，我是有迫不得已的原因，所以才選擇了放棄，因為我不是一個輕易放棄的人。」
「但是她悄悄地為我買了一副新的畫筆，和油彩，她把那些東西藏在我床底下的一個紙盒子里。」
「因為如果有一天當我再次決定開始畫畫的時候，她希望我隨時都可以開始。」
「儘管我一直都知道那些東西都藏在那個盒子里，不過我一次也沒有去碰過。」
「整整三年。」
小郡主忍不住哭了，她睜著一雙很漂亮的眼睛望著那根蠟燭，望著那根柔軟的火苗。而那根柔軟的火苗也映著她紅紅的眼睛。
他拿出一塊巧克力，掰成兩半，遞到她手上一塊。
「有科學研究表明，吃甜的東西會讓人忘掉不愉快，感到幸福。」
她噗嗤一下笑了，把眼淚都甩落了下來。
「那你也要吃。」她將手中的巧克力餵給了陸建國。
他笑了笑，「我是巧克力過敏體質。」雖然嘴上這麼說，但是還是接下了小郡主手上的那塊巧克力。
「喂我。」
他沒有猶豫，把巧克力送到她的唇邊。
「繼續講啊，你後來又開始畫畫了對吧。」
「在高中藝考之前，的兩個月吧。」陸建國回憶道：「原本是沒有參加藝考的打算的，但是母親跟我說了一番話。」
「她跟我說，人生有些東西必須去面對，就算捨棄什麼，都不能捨棄自己的人生。如果人生和生活不能同軌，那麼現實只會更加殘酷的折磨你，直到你完全喪失活下去的勇氣。因為生活看不起那些沒有骨氣的人。」
「那個時候，我剛去畫室的時候，也很有意思。」
「因為高中的同學都不知道我以前學過畫畫，他們以為我是逃避高考的壓力，才選擇了藝考這條路。」
「但是當我交了第一份作業的時候，所有人都震驚了，老師更是驚的說不出話來。」
「他們震驚是應該的，因為連我自己都被我自己震驚了。」
「我畫的是魯福泉叔叔的人物肖像，雖然這三年來，我沒碰過一次畫筆，但是他的肖像我在腦海里臨摹了無數遍。」
「當我拿起畫筆的時候，就好像是有人在抓著我的手。」
「這樣說不確切……」陸建國閉上眼睛，他再次回憶當初那種感覺。
「你知道嗎？那張紙，在我看來已經不是一張紙了，是一層水面。」
「就是，他的臉，他的容貌，一瞬間就穿透了那層水面，出現在我的眼前，出現在這張紙上。我甚至覺得我能夠和他對話，而且他一定聽得見。」
「只可惜，從那以後，我再沒見過他，我和超市裡的人打聽過，反正他就是很早很早就不在那裡幹了。」
「沒有機會去答謝他，真的很遺憾，我覺得是他成就了我，不管是畫畫，還是做人。」
「我覺得都應該像他那樣，就算是對一個陌生人，也要做到讓人家永遠念念不忘你身上的好處，所以我就想要成為他那樣的人。」
小郡主道：「他不在那間超市的話，一定是找到了更好的工作，好人都會有好報的。」
陸建國望著她道：「對，你說的沒錯。」
「所以你的畫技一定很高超了？」小郡主又問道。
「也還好吧。」陸建國道：「不過在藝考當中，人物畫的確是拿了滿分。從那個時候起，我對畫人物肖像的感覺掌握的特別清晰，就算是僅僅只畫一雙眼睛，旁人也能輕易的辨認出我畫的是誰。」
他努力的回想著十八歲以後的記憶，但是大腦中卻是一片空白，他完全想不起來高考以後他究竟經歷了什麼。
最起碼是有五六年的記憶被完全遺失了。
他記得他打算在二十二歲的時候，也就是大學畢業那年，舉辦一次個人畫展。
可是之後的事情無論怎麼想都想不起來，腦海中似乎浮現出一個黑色的旋渦，不斷地旋轉著、不斷地吞噬著。
他頭痛欲裂，越想知道後來的事情，身體就越難受。
當他在想掙扎著從那黑色旋渦中逃出來的時候，卻發覺自己怎麼也逃不出來了。
他緊緊閉著眼睛，雙手緊緊握著桌角，額頭上急汗頻出、他的身體開始不能自控地發抖。
還好是小郡主突然拍了一下他的肩膀，他才猛地睜開眼睛，從那混沌的旋渦中、從那種不好的感覺里掙脫出來。
「你說你會畫那位魯叔叔，我想看看他究竟是什麼樣子，你能畫給我看看嗎？」
他，答應了。
也許把魯福泉的畫像畫出來，就能幫助自己想起之後的記憶了。
他心中這麼想著，所以他迫不及待地拿出鉛筆，在桌面上鋪開白紙。
他落筆了！
他的手臂像不受控制似的，疾走如飛！
那張畫紙上很快出現了一雙眼睛！
僅僅是一雙眼睛，但卻充滿了無窮的惡意！
那是一雙好可怕的眼睛，那是一雙充滿邪惡的眼睛！
這不是魯福泉的眼睛，這究竟是誰的眼睛？
陸建國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畫出這樣一雙眼睛，但是當他看著這雙眼睛的時候。
卻感受到了，鋪天蓋地的——恐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