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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7、監軍

  公孫佳鼻尖兒還紅著,  眼睛卻亮晶晶的,直勾勾地看著皇帝,把皇帝給看笑了。

  皇帝逗她:「光敢可不行,  還得有真本事。你前兩番出京都只是遊戲而已,  這一回可是來真的。你行不行呀?」

  公孫佳道:「當然行!」

  「沒幹過的也行?」

  公孫佳道:「我馬上就干過了。」

  皇帝由衷地感嘆一聲:「年輕真好啊!」

  這個就不好安慰了,  對他說「你也不老」?顯然是不行的!公孫佳道:「您是不是昨晚沒睡好?」

  「嗯?」

  「睡不好的時候心情就會低落,  等睡飽了,就又什麼都不算個事兒了。」

  皇帝啼笑皆非:「還說你機靈呢,  也不知道說兩句好聽的哄哄我?」

  「您比誰都明白,說不好不如不說。」

  「哎喲,  老嘍,小孩子都不願意哄我嘍。」

  公孫佳一個白眼翻了一半,耐心地跟他講道理:「別光盯著那個數了,  我讀書的時候,  看到太公八十輔成王,我一點也不擔心。看到甘羅拜相,  心裡就難過。不知歸處,在哪兒不一樣?」【1】

  皇帝也就感慨一下,沒想過她能說出什麼東西來,種種寬慰討好的話他一生中聽過太多了,竟沒有沉迷其中,也是難得。不過公孫佳這例子舉得夠妙,結語說得也在理,皇帝心情好了不少。

  心情一好,皇帝就說:「咱們來說正事吧,你北上打算怎麼做?」

  公孫佳道:「沿途就想再看看各府縣的警戒,如果途中沒有收到過於離奇的消息,  到了燕王帳下就先聽、看,與燕王商議之後再做定奪,要是有突發軍情,只好臨機決斷。這位可汗雖然陌生,然而大軍對陣,總能拿到不少情報的,對他了解得越多,對以後越有利。」

  皇帝又問她準備怎麼走,需要提什麼條件之類。公孫佳道:「朝廷會給我派官軍隨行的吧?」

  皇帝一挑眉,公孫佳麻溜地說了下去:「我還想帶些家裡人過去,女孩子方便些,還有些自幼用慣了的人。」

  皇帝沒被她糊弄過去,問道:「多少?」

  「唔,三千?兩千五?兩千,不能再少了,再少鎮不住場面。燕王和紀宸保不齊要見面,他倆能剋制得住,底下校尉這些日子以來沒打多少勝仗、氣並不順,萬一鬧起來,連個勸架的都沒有。」

  皇帝道:「也罷。準備去。」

  「那……」

  「數十萬大軍都供應了,不在乎你這點兒補給!」皇帝這話說得硬氣,立國二十年,總算比前朝末年強多了。

  公孫佳笑著謝恩,又說等下去見見皇后道個別。皇帝道:「也好。鄭順,送一下,對皇后好好說,讓她不要著急。藥王,也不要都瞞著皇后,給她透點風,這個事最好由你來講。」

  公孫佳不由心生感激,岷王確實是有一定危險的,如果讓皇后從別的渠道知道這個消息而自己對她隻字不提,容易引起誤會。由自己來講,總比別人說好。

  到了中宮,公孫佳直言是來辭行的,將事情對皇后解釋了一回。皇后心裡雖急,卻知道現在不好發脾氣,還得指望公孫佳去撈人,燕王,她是不指望的。勉強繃住了,問道:「很危險么?」也不知道她問的是誰。

  公孫佳道:「哪怕我流干最後一滴血,也會把殿下安全帶回來的。」

  皇后道:「是他運氣不好,好不容易有個機會,又遇上個魔王!」

  公孫佳輕笑一聲:「是不是魔王,手下見真章。娘娘,我這就回去準備。」

  回去之後往親友處送帖子,告訴他們自己要走了。這一次走得很急,急到一回府就要清點行裝、點兵點將。公孫佳這次將薛維留在了京城,命他與單良搭檔,自己帶上榮校尉、元錚、單宇等人。將童子營、義子營攏共千人湊作一個千人隊,交由元錚來執掌。鍾家依舊以郁喜來領千人隊過來湊數,公孫佳又以黃喜的兒子黃胄為千夫長,再領千人。

  皇帝那裡派來了老熟人尚和,也是一千人。

  總共四千人,對比大軍不多,對比監軍這個差使又絕對不少。皇帝一般不派出監軍,給前線將領很大的自由,這一次委實讓不少人心中犯嘀咕。因為以前派出的監軍多數是文官御史,著重在軍紀,公孫佳這算是什麼事呢?

  這一次,公孫佳也不能託大了,拼著大病一場,也不能帶太多的家什。牛皮大帳她帶了,服飾統統從簡,廚子也只帶了一個,其他器物也都差不多。侍女是不帶了的,隨侍的是以單宇為首的女兵隊,將薛維的女兒薛珍給單宇做副手。

  薛維自己不能跟著去,就送了個女兒過來陪伴,並且懊悔自己沒有早點重視女兒的教育。看阿姜已經能總管府內事務了,單宇也能給公孫佳當狗頭軍師了,他就越發的後悔!平日不努力的結果就是,他的女兒大字也不識幾個,三個女兒里找不出一個能湊合的,倒是長女薛珍很有點「將門虎女」的風範,潑悍能打。薛維回家撞到她在打她弟,不由大喜:「可算叫我找到辦法了!」把女兒給訓練了好一陣,湊合著送了來。

  初來乍到的,公孫佳沒有讓薛珍獨當一面,先把她給單宇當副手。單宇心眼兒不少,也可就近觀察。公孫佳自己還要與各處親友溝通,將京中事務拜託,沒功夫去考驗一個薛珍。中間又被太子召到東宮吃了一回酒席。

  這些,統統是在兩天之內完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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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準備就緒,也不及擇什麼吉日,臨行前去宮中拜別皇帝。皇帝沒安排大排場派人送她到郊外,卻在宮裡排出了陣勢。五品以上都到宮裡來,為公孫佳送行。

  有什麼小話私下都說完了,皇帝與太子是滿口的勉勵之詞,鍾源、鍾保國也一同到來,鍾保國有點羨慕地說:「只叫我準備,就是不見調令。」被鍾源一肘拐在腰側,疼得說不出話來。

  公孫佳又與趙司徒、章昺等人敘話,到紀炳輝處時,也是極禮貌地:「司空。不知司空有什麼吩咐?」

  皇帝取中公孫佳的原因里有一條——她跟紀家肯定不對付,就與燕王有共同的敵人,所以她去燕王那裡,至少有部分利益是一致的,不至於讓燕王不肯接受。

  紀炳輝擔憂的就是——萬一她站了燕王一邊,給紀宸下絆子怎麼辦?自那日推演之後,紀炳輝夜不能寐,總是在想著當時的情景,公孫佳是那麼的咄咄逼人。一個年輕姑娘,再咄咄逼人他也不會放在眼裡,但是公孫佳當時的情態不對勁兒!有一股子瘋勁兒!那股居高臨下的傲氣紀炳輝絕不會認錯!

  這個丫頭沒把我放在眼裡!她不尊敬於我!這如何能忍?!不敬,就代表著不會退讓,遲早會有衝突!這不是公孫佳是否與鍾家站在同一立場的問題,是公孫佳自己就不會順著他紀炳輝!

  紀炳輝打仗不行,琢磨人心倒有些偏門的直覺。這兩天轉輾反側,想的都是當時推演的情況。公孫佳話說得再漂亮,透出來的殺伐之氣也是掩不住的。他越想越心驚,很想阻攔公孫佳出京。但是皇帝主意太正,公孫佳行動又太快,軍情不等人,他想明白了,公孫佳也準備好了。

  今天送別,紀炳輝就說:「到了前線,萬事以和為貴,以朝廷公事為先。」

  公孫佳爽快地說:「司空放心,我雖年輕也明白道理的。無論是誰,平常在一個鍋里搶吃的,你多吃一口他就少吃一口,總歸會有得吃。要是搶得太狠,把鍋掀翻了,大家全都沒得吃,一塊兒挨餓,您說是不是?」

  紀炳輝捋須一笑,頗為慈祥地說:「果然聰明靈慧。」心裡恨得要命:真是個奸狡的小人!跟鍾祥一樣!面上裝得粗鄙無文,其實一肚子雞鳴狗盜的壞水!定襄侯的愛女,鍾祥特意搬了個「書庫」給她做老師,她說話還這麼直白的嗎?

  紀炳輝以與其年紀不相稱的思維回憶了一下與公孫佳的接觸,發現她小的時候還是挺斯文的,今天這遣詞造句根本就是故意!再一看信都侯、樂陵侯等紈絝都連連點頭,這是聽明白了呀!她就是故意的!

  紀炳輝捻著鬍鬚退後了半步,站回了隊伍里,目送公孫佳被太子牽著手送出了宮門,心裡更有一番算計。

  皇帝是個厚道人,送走了「監軍」,他還請參與送行的官員吃了一餐午飯,滋味比各部自己的會食要強不少。紀炳輝卻味同嚼蠟,勉強捱過了這一餐便匆匆回家,召集心腹來議事。

  這是比較少見的情況,一般他會在白天忙完了面上的正事回府之後,再召集心腹商議。

  眾人以眼神公推了他的長子發問:「阿爹,發生了什麼事么?是不是又有什麼緊急軍情?阿弟他——」

  紀炳輝揮手打斷了他的問話,說:「與他無關,我說的是公孫佳。」

  說到這個人,大家都有點撓頭,以前沒對付過這樣的!什麼都有先例可循,公孫佳偏偏是個例外!她最好攻擊的點就是性別,但是自從李銘被滅門之後,他們輕易也不敢提及了。大家私下互相寬慰:「她縱有算計,公孫家也只剩她一個人了,難道能夠翻天不成?且體弱多病,真真一個弱女子,不知何時就撒手人寰了,看她能橫行到幾時!」

  現在聽紀炳輝提及,人人都不想接這個茬。秀才遇到兵,有理說不清,這個兵要還是個女人,就更雜夾不清了,幾曾見女人能好好講道理的?不理她,不理她!

  眾人七嘴八舌地對紀炳輝說:「司空/恩師,何必與一個婦人一般見識呢?沒得失了身份體面!」

  「此子日後必為大患!」紀炳輝喃喃地說,「不能讓她活著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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