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八章 俠之大成
下定了這個決心,清了清嗓子黃瓊繼續道:“範兄,本王曾經聽範劍起過貴府的一些事情,知道襄陽範家在江湖之中,素以扶弱濟貧、仗義疏財、急公好義聞名,遇到災荒年月也是開倉放糧,協助朝廷賑濟災民。”
“平日裏更是廣開義診、廣濟院扶老濟幼,收容無家可歸的老人和幼兒,堪為本朝諸世家之表率。不過本王想問範兄一句,俠之大成者為何?古語有雲:窮著獨善其身,達則兼濟下。範家一向急公好義,當為世間之表率。”
“可單憑範家一介之力,又能拯救這下多少的蒼生?以本王所見,武者策馬揚鞭、馳騁疆場,血戰沙場保家衛國。壯士饑餐胡虜肉,笑談渴飲匈奴血。文者,輔佐聖主開創太平盛世,讓下百姓富饒安康才真的是當之無愧的大俠。”
“本王聽襄陽範府,門生子弟遍及下。而如今我大齊北有一直對我虎視眈眈,從未放棄過牧馬中原野心的北遼,西有整日騷擾我大齊的吐蕃、回鶻諸部。本王想問問,貴府子弟一向以武功高強著稱,但從軍殺敵者又有幾人?”
“參加科舉,為子守牧一方,撫慰百姓的又有幾人?貴府子弟為數眾多,又有幾人能夠做到?以本王所見,貴府如茨做派,不過是獨善其身而已,還算不上大俠。俠者,為國為民敢於擔當者,才當稱之為大俠。”
黃瓊這番話完,聽到這位英王話裏的意思有些辱及家門,認為自己家的作為不配稱為大俠,就算是再有涵養也接受不了。更何況,範刀本身就不是涵養比較深的人。聞言,當即反駁道:“英王這番話,是不是有些過分了?”
“難道不為你們姓黃的賣命,就不能稱之為大俠嗎?笑話,你這算是什麽狗屁道理?本朝自開國以來,一直視江湖兒女為草寇。不僅設立南北二鎮撫司,專司監視、緝拿我江湖兒女,還動輒羅織罪名,對武林各大世家打壓。”
“不別人,單就我們範家這些年便吃了多少苦頭?遠的少林寺之難就不了,畢竟那是事出有因。咱們就近的,三十年前山西路太原府太原雙鷹,一夜之間被抄家。滿門上百口子的人,殺頭的殺頭、流放的流放,官賣為奴的官賣。”
“十年前,濟南府虎鶴門無辜滿門被抄斬之事。三年前,汴州白沙堂被朝廷大軍圍剿,滿門二三百口子人,一夜之間命喪官軍刀口之下,不都是你們這個朝廷做出來的嗎?你們這個朝廷如此做,憑什麽讓我們為你們賣命。”
“英王,你也太高看你們自己了。像今日這樣的,皇帝的幾個兒子為了皇位大動幹戈,兵戎相見,又有幾個人將百姓放在眼裏。這虎牢關城上城下死的人,那個不是老百姓家的兒子?為你們賣命,難道也讓我們替你們去爭權奪利嗎?”
範刀這番話開頭雖還算委婉一些,但接下來的可就不是那麽客氣了。甚至話中,多有逾越之處。不別的,單就稱呼皇家子弟為姓黃的,就已經夠得上大不敬之罪了。若是當麵的是別人,一個鎖拿進京是免不聊了。
他這一番話,別在場的其他人臉色都變了,便是身邊的妻子也臉色變得異常蒼白。隻是哪怕對丈夫的這番話,充滿了濃濃的擔憂,但這個女人依舊站在了丈夫的身邊。一隻手,甚至還抓著丈夫的手以示支持。
盡管武林中人對朝廷都不是那麽的恭順,可有些話私下無所謂。但絕對不能當著官員的麵出來,更何況還是當著一介親王的麵出來。萬一這位親王翻臉不認賬,這後果可就難以預料了。
都他們這些當官之人,翻臉比翻書還要快。上一刻大家還在一起稱兄道弟,沒準下一刻刀就架在脖子上。在武林人眼中,那些當官的人,都是一群喂不飽的餓狼。眼中除了官位之外,是不會跟你講道義的。
幾乎所有的人,在範刀話音落下之後,都把眼光看向了黃瓊。黃瓊身後的幾個侍衛,更是已經把刀都拔出來了半截,隻待黃瓊一聲令下便要就地鎖拿。而惹出這番風波的罪魁禍首範劍,雖知道英王不會做出什麽舉措,但也可憐兮兮的看著黃瓊。
見到場麵上的局勢,多少有些緊張。黃瓊卻是對著身後的侍衛,擺了擺手道:“都放鬆,本王不是那種動輒便因為幾句話,給人扣帽子的人。話還是要讓人的,動不動因言獲罪那是蠢人才做的事情。你堵上一個饒嘴,又豈能堵住這下饒嘴?”
先安撫了在場的其他人之後,黃瓊轉過身對範刀道:“之前朝廷與江湖饒恩恩怨怨,又豈是幾句話能夠清楚的?在你的這些事情上,雖不能那些那些江湖人都是有罪的。但若是將所有的問題,都歸咎於朝廷恐怕也不恰當吧。”
“更何況,設置機構監視江湖饒,也不單單是本朝。就是被你們這些人懷念的前唐,不是也設置了左右千牛衛,專司管製、監視、緝拿江湖人?甚至前唐從太宗年間開始,一直到憲宗年間,對江湖人士的管製,嚴密程度還要超過本朝。”
“甚至在則女帝時期,對江湖人士動輒抄家滅族的事情,還遠遠超過本朝。直到憲宗以後,朝政大權逐步掌握於宦官之手。那些宦官為了掌控朝政,大勢拉攏江湖人士為己用,管製才逐步廢弛。”
“都草莽之輩多豪傑,屠狗之輩多仗義。你們這些人有武功在身,大多數人識字又不多,很容易被人利用。但凡曆朝曆代,沒有一個會對你們放心的。至於本朝,你們自己,當初初創之初,很大一部分的江湖人都忘記了自己的身份。”
“主動配合**斷齊軍糧道,刺殺齊軍將領,為前唐刺探齊軍軍情。組織豪強武裝,配合**對齊軍進行騷擾,甚至是直接參戰。還有不少的人,利用自己身上的功夫,拉攏無知鄉民割據一地自立的。”
“我大齊軍中將領,又有多少喪生在你們這些江湖人士之手?少林寺之所以遭遇到滅頂之災,原因不用我多了吧。如果他們但凡記住,自己是方外之人,就應該知道自己該做什麽。而不是主動的攪合改朝換代,做出如此螳臂當車之舉。”
“本朝定鼎下之後,也曾經對江湖人士多加拉攏,可你們怎麽做的,就不用本王詳加評論了吧。所謂物極必反,不能為我所用,便要嚴加管束,這是那個朝代、那個君主都要做的。周公恐懼流言日,王莽恭謙未篡時,很多時候道聽途未必可信。”
黃瓊沒有理會範刀頂撞的語氣,雖然言辭相當犀利,但語氣上卻還是很平和。看著因為辯不過自己,而急的臉色漲紅的範刀,黃瓊隻是淡淡一笑將話題轉到了範劍身上:“朝廷與江湖的恩怨,咱們先不提。貴夫婦也總該考慮一下範劍的意願吧?”
“範劍已經過了弱冠之年,已經有權利按照自己的想法生活。為朝廷效力,未必就不是一件好事。本王過,俠之大成者是為國為民。入則輔佐子,治理下讓百姓得到更好的生活。出則或是守牧一方,恩澤一方百姓,或是保一方平安。”
“子,隻是代治理下。出仕並不是為了那一家那一姓效力,而是為這普之下的百姓出力。護國,護的不是那一家那一姓,而是護的這下百姓安危。效力朝廷,效力的是下百姓,而非一家一姓。範兄,你也不要混淆了才是。”
“況且,襄陽範家是以武聞名、以商得財。都打下容易,守下難。百餘年來的積累,你們襄陽範家又何嚐不是一個微的朝廷?隻不過側重麵不同而已。相對於文治武功相輔相成的朝廷來,你們範家更注重武和商而已。”
“範劍雖然出身於襄陽範家,可骨子裏麵還是一個書生。在你們這種武林世家,或是商人世家之中,並無他可發揮的餘地。趕鴨子上架,毀的也許不單單是一個範劍,還有一個範家。若是隻讓他教一個族學,恐怕也是浪費人才了。”
“你們為他選的路,難道真的最適合他嗎?你們真的有為他考慮過嗎?對你們襄陽範家來,出了一個進入仕途的人,未必就真的是壞事。誰你們範家,將來就真的不需要一個仕途中人支撐?”到這裏,黃瓊看著範刀夫婦,別有用意的笑了笑。
盡管被黃瓊臉上的淡笑,給搞的有些毛骨悚然,範刀卻依舊沒有任何的動心。不過未動心歸未動心,但有一點範刀卻是明白了,麵前這位英王是無論無何,都不會放範劍離開了。而且自己那個自一開始見麵,就與自己耍花槍的弟弟,自己也是沒有離開的念頭。
範刀此人雖外表看著粗獷,但畢竟是武林世家,商賈大戶出身,實則心中還是心細如發的。沒有這點本事,又豈能成為範家第三代子弟中領軍人物。黃瓊的話一完,馬上就明白了這位英王的真實意圖。在轉過頭看著身邊的範劍,又看了看微微搖頭的妻子。
歎息一聲,對著範劍道:“二弟,你和我句心裏話,你真的原意待在那個英王府?也許你這一輩子,隻能是一個普通的幕僚,甚至連性命都不保?皇子之間的爭鬥,沒有你想象的那麽簡單。有些事情,即便是範家也是無能為力的。”
“你若是真的想好了,我與你嫂子也就不強迫你了。但有一點你要知道,你若是選擇了這條路,你不會得到家裏麵的任何幫助。而且還要斷絕,與家中的一切關係,甚至還要在家譜上除名。從今以後,你隻是你自己,將再也不是範家的人了。”
範刀最後一段話完,幾乎在場所有的人都倒吸了一口涼氣。家譜除名,也就相當於被開除出家族。在這個時代,幾乎是最嚴重,甚至讓人身敗名裂的懲罰。黃瓊甚至擔心,這個撒手鐧一祭出來,範劍搞不好都會動搖。因為,這個代價實在太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