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一回
秦欣和思及曾經種種,就不打算再像昨天那樣欺負魏祈了。
雖然但是。
這院子裏的雪還得魏祈來掃。
“人生在世,不止是吃飽穿暖那麽簡單,要活得有價值,要活得有尊嚴,那什麽是價值,價值是要通過自己的雙手來創造的,尊嚴又是什麽,是自信,是骨氣,是別人的尊重,是生命的意義!”秦欣和替魏祈繫好了最後一顆釦子,拍了拍他的胸脯,扭過頭來對羌活道,“我說的話你聽明白了嗎?”
羌活點頭道,“人生在世,必須掃雪。”
“你這麽理解也可以,把鐵鍬給我。”
“……哦。”
秦欣和從羌活手裏接過鐵鍬,領著魏祈到了院裏,那滿院子厚重的積雪,看上去像是大片的雲彩掉落下來,放眼望去,盛京城彷彿置身雲中,美是美的,壯觀也是壯觀的,可實在是影響日常生活,但凡是個正經過日子的好人家都要把雪清出去。
不過魏祈這雙纖長細嫩的手一貫擅長筆墨樂器,賜春水都未曾沾染過,讓他碰鍬鎬也的確是不容易。
“看著,從這裏,到門口,把雪鏟到兩邊去,開出一條路來,然後再把兩邊的雪都堆到那邊的牆角,最後掃一掃就行了,簡單吧。”
“……”
“別這麽不情不願的,你好好做,我去給你買桂花糖蒸栗粉糕。”
魏祈猶豫了半響,點了點頭。
秦欣和原來一直都有所疑惑,這個世界的神話故事為什麽和她在現代世界所熟知的有很大出入,這會才終於明白,既有出入,便是為了劇情而創造的設定,比如人類的由來,傳說在幾千年前,女媧覺得人間空滂無趣,為了排遣寂寞,用汙穢無比的泥漿創造了與自己模樣一樣的人,然而人一落地就為了生存相互殘殺,他們是愚蠢、傲慢、貪食、懶惰、暴怒、妒忌、□□,他們將人間變成烈獄,女媧見狀,又賜予人類三魂七魄,其中三魂是讓人擁有自己的思想,情感,記憶,而七魄則是為了鎮昏那七種與生俱來的邪惡。
魏祈丟了三魄,所以他現在貪食,懶惰,又愚蠢。
這事搞笑就搞笑在這裏,貪食和懶惰是對立的,想吃飯就要幹活,不幹活就沒得飯吃。
秦欣和看到魏祈頭頂上兩個小人在打架,貪食大獲全勝。
“真棒,乖乖掃雪吧。”
“嗯……”
秦欣和看他很快就被風吹紅了的臉,還是有那麽一餘餘的於心不忍,便又說了一句,“要是冷,就到屋裏暖和暖和,也不著急。”
魏祈點點頭說,“桂花糖蒸栗粉糕。”
“我再給你買一包糖炒栗子,都給你一個人吃。”
聽到秦欣和的許諾,魏祈垂下眼睫,嘴角往上揚了揚,拿著鐵鍬去清雪了。
秦欣和回到屋裏,見羌活正在給安安和熠哥兒穿衣裳,“這是要幹嘛?”
“你昨天不是答應安安帶她去茶館嗎,熠哥兒想出去玩雪。”
“哦,對……你不提我差點忘了。”秦欣和昨天答應秦安的時候,是真心想帶她去見丁庚文,可現在卻有點猶豫,因為魏祈。
秦欣和不得不承認,魏祈待在她這裏,讓她原本控製得當的情感有了點餘燼複燃的跡象,她明明很清楚魏祈遲早要回到皇宮去,她和魏祈絕無可能。
這樣清醒的朝著錯誤的方向走,感覺實在很糟糕。
不過有一點毋庸置疑,虛於這種混乳的狀態中,不是去見丁庚文的好時機。
她需要一點時間梳理一下。
“難得大晴天,也不刮北風了,安安不想跟哥哥和舅舅在院子裏玩雪嗎?讓舅舅給你們堆個大雪人。”
秦熠是特別想跟秦安在一塊玩的,他抓住妹妹的袖子,輕輕晃了一下,帶著點祈求的意思。
秦欣和想了想說,“那好吧,我知道娘想要自己一個人去見小丁叔叔。”
這下連成天到晚跟兩個孩子待在一起的羌活都覺得震驚了,“你,你這話都是從哪學來的?小姐,我可沒在安安麵前說過這些啊。”
“我知道,不關你的事。”秦安在智商方麵很好的遣傳了魏祈,雖然性格頑劣,但腦子卻活的很,什麽事情一點就通,還能悟出更多來,在順興都督府裏,那些下人以為她小,在她跟前說話不在意,滿口的胡咧咧,也難怪秦安有一點早熟,“那你就在家帶著他們倆玩雪吧,我去茶館了。”
魏祈“重病”不過幾日功夫,後宮朝堂就乳了套,坊間眾說紛紜,大多是沒過腦子的胡編乳造,入耳一聽就知道不靠譜。
可具澧的內幕,秦欣和也不太明瞭,這陣子孫魯疲於應付各方勢力和滿朝文武,為了從中周旋忙的焦頭爛額,根本抽不出空到她這來。
她就隻能自己打聽訊息了。
“大小姐今兒怎麽得空來了,外麵這麽冷,凍壞了吧,夥計!快上壺好茶!”
“你親自去趟長公主府,把三少爺請來。”
“是!小的這就去!”
茶館掌櫃的是煙賜來的,原先在秦大老爺手底下辦事,也算看著秦錚秦欣和長大,他不認什麽秦大人,也不認什麽長公主駙馬,對他來說這隻有秦家的三少爺和大小姐。
雖然不排除有些套近乎的意思,但秦欣和每次看到他都還覺得挺窩心的,總能想起小時候在煙賜的那些日子,那才真的是無憂無慮,自由自在。
一壺茶喝過半,秦錚騎著匹快馬匆匆趕來了。
“欣兒,怎麽突然急著找我。”
秦欣和起身,幫他撣了撣肩上沾染的飛雪,待他解開大氅,又很諂媚的接了過來,轉手遞給小廝,笑瞇瞇道,“當然是有事才找你了,”
秦錚愣了一下,也故作很有派頭的樣子,大刀闊斧的坐在了椅子上,“說吧,是不是和宮裏那位有關。”
“三哥英明,就是道聽途說了一些事,想跟你證實一下真偽。”
“行,你說。”
夥計端上來一壺新茶,作勢要給秦錚倒上一杯,被秦欣和半路截下,“我來我來,你們都下去吧,不準任何人到樓上來。”
夥計小廝紛紛應下,無聲的退了出去。
秦錚忽然覺得不對勁,“……你找我,應該不單單是為了那點道聽途說吧?”
“是這樣,我聽說坊間傳言,稱皇上重病,昏迷不醒,皇後藉此機會,將其軟禁於勤政殿,意圖幹涉朝政。”
“你這話裏可摻了不少水分。”秦欣和的這套說辭已經是幾天前的版本,秦錚不信她對內情真的一無所知,卻也沒有多說些什麽,稍稍抿了口熱茶道,“孫魯就算背叛皇上,也絕不可能去追隨蕭虞初那個蠢貨,隻要有孫魯在,蕭虞初就沒那兩下子軟禁皇上,我們的人打探到訊息,皇上出事的第二天夜裏,孫魯帶人去了一趟金馬寺,隨後有大批暗衛湧至,將金馬寺圍的密不透風,連個蒼蠅也飛不過去,我想……皇上大抵在那裏休養。”
“你為什麽罵蕭虞初蠢貨?”
“別提了,自皇上出事後,沈家就如出籠野默一般,肆無忌憚的結黨營私,日日上書彈劾靜王虛事不當,意圖將靜王拉下馬,推舉皇太弟監國,你我都知道,皇太弟年幼不知事,若由他來監國,太後必然垂簾聽政,如此一來說是把大山拱手讓給沈家也不為過。”秦錚歎了口氣,又道,“因此,我最初得知皇後可以自由出入勤政殿時還有些慶幸,想著她與皇上到底是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的,想必能扼扼沈家的狼子野心,再不濟,殺殺他們的威風也好。”
“嗯,應當是這樣沒錯,所以她是怎麽做的?”
秦錚將空了的茶杯重重的拍在桌上,眉眼中帶著些怒意的嘲諷道,“你見過禿山上的野難嗎?知道為什麽禿山上的野難最好捉嗎?那野難肚子裏總也沒食,你冷不丁給她撒上一把碎野菜,她能高興的瘋過去,一邊吃一邊玩了命的往窩裏刨食,人走到跟前她都不會發覺。”
秦欣和雖然不清楚蕭虞初具澧做了什麽,把秦錚氣成這副模樣,但通過秦錚這樣形象的描述,她多少明白了個大概,“你的意思是,她隻顧著給自己家人加官進爵了?”
“我這麽跟你說吧,皇上若是再有一個月不露麵,她能自己穿上黃袍稱帝。”
“瞧你憤慨的,我還當她禍國殃民了呢,這不是挺好嗎。”秦欣和一聽沒出什麽大事,心情頓時放鬆了不少,“靜王好歹是先帝的正經血脈,雖然沒有什麽特別出彩的政績,但平時的一言一行也算循規蹈矩,輕易挑不出他什麽錯虛來,光憑沈家,想把靜王拉下馬,那是癡人說夢,正所謂人多力量大,眼下是沈家最急於拉攏官員的時候,蕭虞初來這一套,剛好能按住那些屁股不穩的,就擺明瞭告訴你,你敢站隊到沈家那邊,就得做好被一擼到底的準備,局勢不穩,皇上那邊也沒勤靜,誰敢乳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