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直白精辟
水剛呢,則拎了一大桶熱水,晃晃蕩蕩地晃到自搭的平房後衝涼。
衝了涼,頓覺周身清爽,耳聰目明,水剛信心百倍,摩拳擦掌的朝車站奔去。
到了僑光中學,天還沒黑盡。朦朧的暮靄裏,沉沉縶伏的大柵欄像道分界線,把整潔寧靜的學校內與零亂熱鬧的街道,分隔開來。
水剛走到柵欄前探探頭。
那顆雪白腦袋瓜子從小窗洞裏,立刻浮現:“小號手來啦?正等你呢,請進來吧。”
嘶……大柵欄緩緩的回縮,水剛走進去,揚揚手,側側頭:“謝謝!老伯再見。”,雪雪白腦袋瓜子則在後麵喊:“哎,小號手,一直走,拐彎;進去後順著教學樓一直走,抵攏再朝後麵就是。”
果然,教學樓後,一塊不寬的草坪上,有朦朧的身影正在晃動。
水剛停下,一個人影就對直過來:“水剛,是你嗎?到了多久,還好找吧?”
“剛到,這地方好僻靜。”水剛沉聲回答:“還好,還看見。”,人影走攏,果然是晏老師,暮靄中雖然看不太清楚她的臉,卻能強烈感受到她的喜形於色。
“是的,還看得見,今晚月亮很圓。哎水剛,你吃飯沒有哦?我聽水花介紹,你們小倆口搬到學校住了?”
“吃了!學校呢,環境好一些,可太擠太安靜,總感到自已是外人,不栽根。”
晏老師笑:“當然,你不是主人,而是家屬呢,難免有種寄人籬下之感,這正常啊!”
那草坪裏有人在問:“晏老師,你請的老師來沒有?是不是到啦?”“剛到,來啦。”晏老師就拉拉水剛,笑道:“這些舞迷,就像學駕駛,到會不會時候,心欠欠的,整天就想著摸方向盤。我們過去吧。”
“晏老師,我有點黃,不太老練喲。”
水剛踩著一地迷漓,邊走邊問:“今晚上老師有多少,怎樣教呢?是一個個,還是”
晏老師就打斷他的問話:“先把我教會,我再教她們。這樣你就不會太費力,你以為呢?”“就照你的辦法教吧。”
水剛有些不解。
“一個和多個有什麽區別?基本舞步都差不多,主要看各人的理解力和習慣性。”
二人一前一後的說著,來到了草坪中間。清亮的月色星光下,五六個年輕的女老師,玉樹臨風地散站著,輕輕的音樂水一般在蕩漾。
“老師來了,老師來了。”
晏老師拍拍手:“老師先教我,大家在一旁注意觀察喲。王老師,請放一首舒緩點的。”
音樂聲變成了緩慢的中四步。麵對這些幾乎與自已同齡的女老師,水剛一時不知該說什麽好?幽靜的夜色裏,女老師們鮮花般盛開,一縷縷女性特有的體香,草香和花香,鳥兒似的直往他鼻孔裏鑽。
水剛有些迷惑,有些緊張,更有些暈厥。
晏老師看出了他的窘態。
就鼓勵道:“小號手,別怕,來,摟住我的腰,握住我的左手,是不是這樣的啊?”,水鍘咬咬自已嘴唇,克製著心跳,按照下午姍姍所教開始,
他的左手輕輕搭在晏老師後腰。
右手輕輕握住她的左手,說:“先踏節奏,一、二、三、四;二、二、三、四!”
二人就隨著舒緩的旋律,原地踏步。畢竟是老師,不一會兒,晏老師就駕輕就熟了。“很好,現在我們學舞步。”
水剛輕輕說:“踩著音樂節奏,我進三步,你退三步,然後左轉;反之一樣,然後向右轉。”
晏老師就像個乖女孩點點頭。
二人配合默契,似有神助,幾曲下來,就進退自如,旋轉有度了。看得旁邊的女老師心馳神往,紛紛嚷嚷起來。
“行了行了,該教我啦。”
其實,水剛現炒現賣,教的不過是舞場上最基本的“走走舞”。
稍有樂感知識者,細心揣摩和現場學學,一般都會。所以,一大圈子教下來,老師們基本上都學會了走步,隻不過還不熟練而已。
最後,水剛仍是和晏老師練習。
其他老師呢,則相互對練。
多年了,遙遠的記憶突然被喚醒,一切卻仍像在夢中。水剛輕柔地摟著夢中情人的纖腰,發現竟是那般的滑潤,柔若無骨……
“你的痛苦這樣深重/都是因我一生引起/我的苦果我來吞下/請求你能夠原諒我”
一縷輕微的歎息撫過,晏老師的話像從遠方飄來。
“《血凝》看了嗎?前些日子,我天天守著看哩。”“嗯,看了幾集,拍得不錯,尤其是裏麵的插曲悅耳動聽。”
“是啊,人家一部《血凝》,就讓國人如癡如醉,還不知外麵有多少美好的東西啊,我們活得太封閉豐可憐了。”
水剛默默笑笑:到底是語文老師,觸景生情,對月傷懷,感蒼生而流淚。
可是晏老師,我不喜歡這樣。我覺得為一些可望不可及,並且與自已毫不相幹的事兒感歎,枉費精力。
作為個人,我隻想活得自由快樂,隻想多掙點錢,然後有了兒子,一家人平平安安的渡過一生……
“我還求你從今以後/完完全全把我遺忘/希望你珍惜自己/邁步走向陽光/秋風陣陣吹樹葉枯黃/”
晏老師不知是窺破了昔日學生的心思,還確是觸景生情,舞步幹澀。
又悄悄兒歎道:“一曲《多謝你》,山口百惠紅遍中國;看似偶然,實是必然。她替我們撩起了麵莎,露出了國人最隱秘的內心世界。水剛,你說是不是這樣啊?”
水剛輕輕拍拍她的細腰,心中掠過一絲失望。
他有些痛苦的發現,自已與夢中情人之間,原來隔著一條鴻溝。
可是,為什麽夢想和記憶卻是那樣的美呢?“一片一片凋零/分手時刻令人心碎/一分一秒臨近/我愛笑我愛流淚/我愛得有人信/……”,哦,該死的記憶!該死的夢想!該死的山口百惠!
分手時,晏老師說:“明天繼續!這就像學駕駛,學會後就整天想著開車,欲罷不能。”
水剛沒回答,這也正是他所擔憂的。
他當然知道所謂的“癮”是如何巨大,就連他自已學會“走走步”後,人坐在台上吹號伴奏,腳卻癢癢的直想著踩步。
可是,自已沒有分身術啊!
樂隊不能沒有自己,一天或許行,多了一定出亂子。
今天那個王貞說得對,這種自由組合,靠錢串在一起,誰也管不著誰的樂隊,說散就散,不行,我沒時間再來了。
“有困難,沒時間?你看,老師們可都等著你的回答呢。”
晏老師輕聲宛語的問:“明晚繼續吧,誰讓你教會了大家,又不倍著練呢?哦,我明白了。”
她瞪大了眼睛,一對眸子在清亮的月色下,水汪汪的泛波。
“我真笨,怎麽現在才想到這點?你是跑單幹的,對你而言,時間就是金錢!200多年前的富蘭克林就提出來了,現在的深圳特區也在提呢。”
低頭想想,然後說:“這樣吧,我們也不能免費讓你教舞倍練。我和老師們商量商量,付你一定報酬,行嗎?”
砰!什麽東西在耳邊炸開,呼嘯著消失在天鵝絨的天際?
水剛依然微笑著,禮貌地看著昔日的夢中情人。
“晏老師,我想你一定是誤會了。錢是可愛可貴,但也不能買到一切啊。我確是沒有時間,主要是,主要是,”
聲音輕飄飄的,仿佛不是從自已嘴巴說出:“我說實話吧,主要是老婆懷上了,出懷厲害,工作又忙,怕出意外,我得陪著她。”
“哦,原來如此!”
晏老師驚奇的搓搓手,又看看草坪上的老師們。
“原來如此!哦,我是記得水花講過,你老婆是蓮花校的老師呢。真是誤會了你。”,水剛的微笑,變成了皮笑肉不笑。
他很驚奇,自已居然會撒謊?
而且是麵對昔日的夢中情人撒謊,還如此心安理得,不動聲色?
“蓮花校我知道,市重點小學喲。可那哪是學校?活脫脫一座煉人爐啊,你老婆在蓮花校一定夠嗆的。”
水剛眼光閃閃的望著她。
唉!說了一晚上,隻有這話是端端說到自己心裏去了。
不由得脫口而出:“唉,連軸轉,是鋼也得磨爛呢。”,晏老師聽他如是感歎,又說:“知道心疼自已的老婆,好男人啊!
蓮花校那個浦校長,教了一輩子的書,搞了一輩子的教育,終練成刀槍不入的老妖怪。一味追求升學率和撈取政治資本,為自已臉上抹光光,害了多少年輕人啊?”
水剛深有同感。
不過,他沒有晏老師分析得這麽直白和精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