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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時事政治

  一位看起幹部模樣的中年人,在離他幾遠的地方停下,像是在想著什麽,眼光卻直往水剛身上睃。


  水剛輕笑一下,主動迎了上去。這種即想買,又怕上當和被熟人看見,患得患失的人,他實在看得太多。


  “師傅,廣東沿海最新流行款式,真正的韓國綢紡襯裏,防水麵料,來一件?”


  水剛湊近他,低聲介紹,又如模持兒一樣,轉轉身子。


  “薄又透氣,挺括精幹,最適合師傅你這氣質和年齡了,怎麽樣?來一件吧?”,中年人捏捏夾克衫,又撩開裏襯,細細看看,聞聞,然後低問:“多少錢?”


  “130!”


  捏著夾克衫的手一下鬆開。


  “這麽貴?我一個月才關130呢,都買了衣服,不吃飯?並且我看了,太薄,不夠保暖;顏色也不好,像泥巴一樣,還有這針腳,挑得有些粗糙喲。”


  “是有點貴,可值得。”


  水剛不動聲色,笑容滿麵。


  “質量好,防水耐穿,買一件,等於是買了三件;這種款式,五年內不會過時。”,這種渾身挑刺,卻舍不得離開的主兒,就是真正的購買者。


  要不,水剛幾年的街頭就白站了。


  果然,中年人嫌棄一番,開始還價,


  “110!如果我買上五件,100,行不行?”,水剛擰起眉頭,佯裝痛苦的想想,一咬牙答道:“行!今天還沒開張,就算交個朋友行啦。”


  其實,水剛心裏樂開了花。


  90一件,是父子倆商定的最低價。


  因為再往下降,就是本線了。父子倆站街頭幾年,還從來沒有做過本錢進,本錢出的賠本生意呢。水剛一邊回答,一麵打量著中年幹部,直到斷定自己確實是沒見過此人才放心。


  因為,此時的單幹戶裏,已經悄悄出現了上街收貨,然後獨家加價銷售,省了差費運費等頂費用,狠賺一筆的小老板作法。


  對此,父子倆不得不防。


  價格說好,二人就一前一後的走到避人角落。


  中年人掏出50張“大團結”塞過來,水剛就把身子一斜,讓中年人揭去了五件夾克衫。交易在幾分鍾內完成,各得其所。瞅著遠去的中年人背影,水剛高興得青筋直跳。


  這種大買賣不容易碰上。


  這可比說半天賣一件的小打小鬧強多了。


  揣好錢,水剛不緊不慢地向遠處的老爸走去。老爸聽說後,自然也十分高興。父子倆聊一會兒,然後又分開。


  水剛邊走,邊回頭看老爸攪客的身影,居然發現他不見了。


  奇怪,僅僅幾分鍾的時間,老爸會到哪兒去了呢?

  “這夾克衫怎麽賣?”有人碰碰水剛。“130!”水剛迅速回過頭,卻失望之極:“是你?”“同行就不能買嗎?”王貞挑戰般瞅著他:“能不能少點?”


  說著上前一步,捏著夾克衫麵揉揉,又撩起裏間看看。


  然後淡淡誇道:“樣式和品相都不錯,你爸進的貨,沒說的,能不能少點?”


  “你是來問價的吧”水剛退後一步,充滿敵意的斜視著這個另類。王貞手裏沒有這批貨,她進貨渠道和老爸的不同。


  有時,她進的貨好買。


  有時,老爸進的貨脫銷。


  跑單幹的小商品意識都很強,基本上不懂也不願意協作或合作。因此,大家都是雞犬之聲相聞,老死不相往來。


  不過,王貞確是單幹幫裏的另類。


  其人不但身體力行,頂著讓大家討厭的風險,穿梭於各自為陣的單幹戶陣地,而且居然還敢在單幹戶群裏遊說動員,要大家組織起來,擰成一股繩,化個人行為為集體動作,以此抵消社會的不公和擠兌雲雲。


  前設計師的這番另類銷售和奇談怪論,實在是讓眾單幹戶根本不理解和反對。


  因為,大家都懷疑她的真正動機。其中,包括水剛父子。


  “即便是來問價的,不可以嗎?”王貞笑微微的瞅著小夥子:“誰說的同行就不能往來,就得相互避諱?這種典型落後的中國式思維,害了我們多少年啊?

  水剛,你真以為像我們這樣一盤散沙的單幹做法,會成氣候?自生自滅,弱肉強食,是動物界生存的定律。可水剛,你為什麽不想想,我們是人不是動物啊!為什麽要學動物生存呢?”


  水剛垂垂眼皮兒。


  他看到過好幾次被鎮幹部公開扭住的王貞,如何慷慨陳辭,舌戰群儒。


  知道這個前鋼設院的設計師,能說會道,懂得很多。若講論理,自已一定不是她的對手。“好啦,130一件。我看這材料,作工和款式,成本也就在80塊左右,喊得這樣高,有人買嗎?”


  水剛心虛的瞧瞧她。


  他媽的,好家夥,怎麽一下就猜到了進價?和她說話要注意呢。


  “這就不管你的事啦。”水剛氣鼓鼓的還嘴,感到有些難堪。這個王貞,比自己起碼大了一輪,又是女人,有點讓水剛難以對付呢。


  說她不懂規矩嗎,;辦事卻也有禮有節。


  說她粗淺張狂嗎?,說話可都客客氣氣。如此,真不好對她發火。


  水剛最後采取了裝聾作啞,不予理睬的辦法,讓她自動停止嘮叨說教,知難而退。見水剛扭過身子,不理不睬,王貞笑笑,轉身離去。


  走幾步又回轉來:“水剛,你那個地下舞廳我看問題百出,你不覺得應該改進?”


  水剛一震,盯住她:“什麽地下舞廳,我怎麽不知道?”


  “行了,還隱瞞呢。你那自由組合的毛病太多,我看要不多久,不用官府出麵,你自已就會煙灰飛煙滅。小夥子,相信得過王姐我的話,我幫你弄弄。”


  水剛咬住自已嘴唇皮兒,簡直氣壞了。


  我搞我的樂隊,關你什麽事兒?

  你這樣光天化日之下,公開的吼吼叫,要出我洋相還是故意揭發我?你幫我弄弄,你以為你是誰?你一個老女人,不自量力,能弄出個什麽玩意兒來?

  隻有一點,你是說對了的。


  我也當然知道這種自由組合,是有毛病,可有毛病又怎麽樣?

  大家不過是臨時湊在一塊,找點小錢玩玩兒,順便練練技術,誰也沒把它當真的。要你這麽關心幹什麽?我看是你是黃鼠狼給雞拜年,沒安好心呢。


  見水剛臉色陰霾,擰緊眉頭,王貞立即打住,轉身走開了。


  父子倆今天的運氣真是不錯。


  下午,老爸又以每件110的價格,賣出了二件。這樣,父子倆今天戰果輝煌,純利潤達到了60%,大家都樂得合不上嘴巴。


  爾後,踏著遍地餘輝,父子倆一起回家吃飯。


  席間,水剛把自已遇到王貞的事,一五一十的告訴了老爸。


  老爸聽了,淡淡一笑:“總有些人走在了時代的前麵,這種作法或對或錯,隻有讓曆史來評說。王貞的看法想法,其實並不新鮮。


  以集體運作替代單幹獨行的想法,在五十年代初就提出來了。並且幾十年來從沒有中斷過。前些年的瘋癲和血腥,正是這種想法的讚成派與反對派的較量頂峰。


  問題是;王貞沒理解,曆史的發展是波動性和階段性的;有些正確的東西,未必在當時就能顯示出其光輝的一麵。相反,帶給人們的是痛苦和淚水。你沒和她爭論是對的,尊重對方,是待人接物的禮儀之一。”


  飯後,老爸捧著茶杯,往那條被汗水漬成土褐色的睡椅子上一躺,捧著台小收音機,聽時事政治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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