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9、惡向膽邊生
說完四劍奴對楚尋的影響,再把話題轉回到這對兒形同父子的江湖人身上。
這位掌櫃的為人謹慎,當初在古浪鎮時楚尋就深有體會,他的一言一行都很理智,也很細致,可以說基本讓人挑不出任何毛病。
但聽張惠說起來,那天這位掌櫃的就有點不一樣了,逼著奪命刀開價,不打不罵也不威脅,就是咬定了這一件事兒,死不放鬆。
這就搞的奪命刀很尷尬了。
他是來謀財害命的,人家不怕他也就算了,他主動求饒認錯還被如此苦苦相逼,讓他麵子往哪放,要是傳出去了,以後他還這麽在這條道兒上蹦躂。
至於為什麽用蹦躂來形容,而不是行走,這很有必要解釋一下。
奪命刀這名字土氣,但不得不說也算響亮,但他敢用這個名字卻跟他的實力沒有半點關係。他奪走的性命是普通人的性命,都是那些無辜的行腳商客和落單貴族,要是真給他碰到個硬茬子,他能幹的就隻剩下一件事兒了。
賣乖討好,跪地求饒。
這類人通常被人形容為跳梁小醜,他也的確就是這麽個身份,故而形容他不能用走,得是蹦躂。
沒人管沒人理的時候上躥下跳好生嘚瑟,有人管了立刻就鼠咪,畢恭畢敬,也就比能被嚇尿褲子的張惠強點。
當然了,奪命刀具體怎樣和楚尋也沒什麽關係。因為從張惠的講述中不難分析出後麵的事情,如果不出意外,奪命刀肯定是死在那驛站掌櫃的手裏了。
他現在想知道的關於老虎和那掌櫃的的事情,這兩人怎麽會從神劍峰離開,又怎麽會出現在龍骨城,楚尋不是給了他足夠的機會麽,莫非是在神劍峰表現的不好?
要知道,神劍峰雖海納百川,對任何正道人士都敞開大門,但卻是絕對不養閑人的,難道老虎或者那掌櫃的進山之後不符規矩,被人給攆出來了?
這也不太可能啊。
那掌櫃的舉止有度言行得體,絕對不是一個討人嫌的人物,更不是那種偷奸耍滑如張惠之輩,這一點都不用分析,從他身上的任何一個特點都能得到驗證。
而老虎,此子雖然有些小脾氣,很漲很爆,但他也不是那種惹人厭的人,甚至還挺遭人喜歡,特別是對於神劍峰子弟來說,正是合他們胃口的性子。
而且就算不說神劍峰,他們倆走到哪兒也應該不是一個被人厭惡的主兒,有那掌櫃的在,最起碼不會得罪人。而有老虎在,很大程度上還能博得人家的喜歡。
莫非是自行離開?
又或者,神劍峰出了什麽事情?
想到這裏楚尋心頭一動,急忙追問張惠,後麵又發生了什麽。
先前張惠講到興頭兒上,被楚尋給打斷了,此刻正憋著一肚子話想說呢。見得楚尋欲聽後事如何,他當即誇誇而談起來。就那模樣,若是改邪歸正去當個說書先生,估計也能火上一把。
說起這事兒,還真的感謝張惠時常去偷聽人家說書的那個老先生。要不是在他身邊耳濡目染,張惠能有這本事?
聽起來貌似沒啥用,但絕對是救了張惠一命的本事,這一點都不誇張,就他將這些,委實是繪聲繪色,簡直就是昨日重現。楚尋起初想的是先聽聽,如果這貨說的不明不白,他也就沒直接哢擦了。
沒那耐心,時間緊迫,事情還多,哪有閑情逸致聽個小痞子亂烏拉。
但後來聽著聽著,楚尋還真就被吸引進去了。且這是在張惠提起老虎這個名字之前,不得不說,這家夥的說書本事很厲害,竟然把楚尋的耐心和好奇心都調動了起來。
反之,如果楚尋沒什麽興趣,也沒能從他的講述裏麵聽到有用的信息,那結果很可能就是哢擦一劍進行收尾了。
總之張惠算是暫時保住了命,這講述起來,便更加賣力,繪聲繪色,簡直把楚尋聽的都生出了一種身臨其境之感。
“那掌櫃的不是逼著奪命刀出價麽,當時我在旁邊都想笑,後來考慮到我這身份,笑話人都掉價兒啊,我得克製。”
張惠接上了前麵的話頭兒,又開始陷入回憶當中。
且說當時那驛站掌櫃真是把奪命刀逼的沒轍沒轍的了,他想跑吧,肯定是跑不出去的。他想拚吧,還自問自己個兒這幾把刷子,不夠人家驛站掌櫃一掌劈的。他想說好話吧,可好話也都說完了,人家不吃這一套。
就是得開價,開價買人頭。且看現在的意思,原來人家想買的是他的人頭。
“這位爺,你說九州大陸也不大,這龍骨城就更小了,更何況咱們這兒還是郊外,巴掌大點的小地方,兄弟我時常在這條道兒上行走,大爺您則是紮根在這裏做生意,低頭不見抬頭見的,何苦逼的兄弟我走投無路呢。”
“我也不容易的啊,這土匪看似囂張爽利,見人就搶不給就殺,可是但凡有點別的營生,誰願意來幹著損陰德的破事兒啊,我也是上有八十老母,下有小崽子一窩,礙於生機,隻能出來搶啊。”
奪命刀又開始打苦情牌,這基本是他最後一手了。通常在遇到能人硬茬子的時候,把這一係列的功夫都抖摟出來,他也就被人家放生了。但今天沒好使,瞅那驛站掌櫃的模樣不像聽進去的感覺。
“你體格健碩,能提得起好幾十斤的九環大刀,卻不能去碼頭扛著麻袋?非要殺人越貨還能生存?這話說出來,怕是不能令我信服。”驛站掌櫃質問道。
一聽這個,奪命刀當時就從嘴裏擠出一口沫子。
這也是本事,人家隻有癲癇抽風時才能吐出的白沫,要麽就是中毒才行,他卻能信手拈來,看來沒當土匪之前,這哥們兒也是幹活裝病乞討的工作。
“爺,我……我這是真有病,你瞅瞅這沫子,每天都得吃十幾兩銀子的草藥才能得活,我上哪去弄那麽多銀子啊,碼頭扛麻袋,一年都不到十幾兩啊。”奪命刀一邊訴苦一邊噴沫子,那驛站掌櫃便往旁退了退,沒辦法,真是惡心。
見得驛站掌櫃後退,且貌似也沒有立刻出手殺他的意思,奪命刀心生一計,把沫子噴的更遠了,而且借著假裝病發站立不穩,開始向管道旁的林子那邊挪去。
莫說驛站掌櫃,這點小把戲恐怕連小孩都騙不了。老虎就是其中代表,他見得此景,立刻就要上前把奪命刀揪回來。
與之同時,張惠也在屋裏忍不住樂了,他本身就是個很不要臉的小痞子了,在見到這奪命刀之後,他甚至可以很自豪的說沒人比他更不要臉。
但現在他服了,還是奪命刀前輩技高一籌,這哥們兒的臉皮是真厚,人家驛站掌櫃明顯是個見過大風大浪的人物,你想用這種弱智一般的方法在他麵前蒙混逃走,這絕對已經不是智商的問題了。
而是臉皮的問題,張惠覺得,奪命刀當時肯定是這樣想的——
我盡量讓自己現眼一點,傻一點,彪一點,說不定人家見後想樂,心情一好,就把自己放了。
但事實並不是這樣,沒人慣著他……
老虎長得不高,但別看他個頭小,人卻精健,三步並作兩步衝上前去,一腳便踏在了奪命刀的胸口之上。
這屈辱,讓他娘的一個毛都沒長齊的小王八羔子給踩在腳底下,他奪命刀雖然不是什麽人物,但也……該忍就忍了。
忍歸忍,該演的還得演。他現在呈現給大家的是一個羊癲瘋患者,那沫子不能停,當即兩個腮幫子一用力,一口臭烘烘的白沫便噴到了老虎臉上。
老虎是個脾氣暴的,當年驛站掌櫃在撿到他之後就是因為這個才起了老虎這個名字。
當即,老虎便罵了一句,也吐上一口作為回敬的同時,半個沙包大的拳頭就掄上去。這可就有點太讓人下不來台了,要知道跟著奪命刀一起來的那幾個兄弟,可都是昨天才加入的成員。
他們本來是準備和河東那幫土鱉混的,但奪命刀舌綻蓮花,硬是把自己說成了龍骨城一帶,方圓百裏的龍頭大哥,這才將人家招致麾下。
可今天呢,丟了這麽大的臉就……
要說之前被那驛站掌櫃震懾,這是情有可原,畢竟人家是玄修,那跟他們這些練武的根本就在一個層麵上,弄死他就跟弄死螞蟻一樣簡單,服軟露怯也是正常,慫成狗都說得過去。
但這小屁孩牙子算哪根蔥,也敢在他頭上吐吐沫,要不是看在那身為玄修的驛站老板麵上,今天這九環大刀可就是要沾血的了!
奪命刀的眼神裏便閃過一絲狠厲,他是慫,但卻也是個殺人不眨眼的角色。當然,前提是能殺得了人家。
很顯然,他現在想殺老虎,無比的想,如果驛站掌櫃不在,他絕對會用最殘忍的方法殺掉這個毛頭小子,但問題是人家的後台就在那站著,他沒機會也沒能力下手。
不能下手就憋氣,這口氣在心裏憋得簡直要炸開,奪命刀的鼻翼便抖了抖,惡向膽邊生,一個大膽的想法生出了萌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