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0、跟蹤
牢獄中的燈火很是昏暗,透過鐵欄,可以看見那名黑龍部禁衛正蜷縮在角落,渾身上下血跡斑斑,神態間萎靡難掩,卻又透著一絲頑強。
楚尋對待俘虜向來不喜用武,這倒不是他菩薩心腸,隻是有些俘虜你不打他也會招,有些俘虜反而越打越倔強,這一點在玄修身上體現的特別明顯,玄修突破之際若是不順,有可能便得忍受非人痛苦,那種苦都受得了,區區嚴刑何足掛齒。
眼前這人傷勢很重,估計是被媚舞打的,媚舞性子暴烈,兼之惱恨於他們差點害了楚尋的性命,所以才會下得如此重手。
不過這人很是頑強,稱之為忠心亦可,這些天來不論如何,始終不曾將朱佲正在進行的秘密透漏出分毫半點。
一個好的隊伍首要的並非是實力,而是忠心,在這一點上辰王和朱佲都做的非常好,當然了,楚尋也不差。隻是相對來說楚尋乃以德服人,那兩位用了什麽手段就不得而知了。
時間倒轉回兩刻之前,楚尋和肅卻站在牢獄盡頭處,盡管聲音很小,但在安靜的牢獄中卻顯得略微有些清晰。
隱約間,黑影人似乎聽見楚尋說了一句:“咱們安插在朱佲軍中的眼線被發現了,也不知他是恰好發現,還是早就發現了沒有揪出來就等著應對如今這種情況呢。”
隨後是肅卻歎氣,“估計是時運不濟而已,現在怎麽辦,真的要放了此人麽,他可是好不容易才抓來的俘虜,朱佲有什麽秘密,也都指望著從他身上找到突破口呢。”
“噓,小心被他聽到。”
聲音變小了許多,但依稀間還是能夠聽見一些關鍵詞語,好像是朱佲已經向楚尋施壓,要求楚尋務必完好無損的將黑衣人釋放,否則就要怎樣怎樣。
聽到這些,黑衣人心頭大動,對皇子殿下感激不盡的同時,對求生的希望也越發迫切起來。
約莫兩刻之後,交談聲漸漸消失,然後腳步聲響起,其中一人是離開了牢獄,另外一人則是向著此地而來。
須臾,楚尋的身影來到牢房之前,黑衣人趕緊佯裝毫無知覺,閉上雙眼蜷縮到牢房角落去了。
“喂,還有氣麽。”楚尋調侃道。
黑衣人聞言怒視楚尋一眼,目光中浮現出強烈的不屈和痛恨,也不知道他在恨些什麽。這些表情可不是他裝的,他現在在想,殿下都已經向你施壓了,你怎地還敢如此囂張。
實際上,落井下石這種事楚尋是不屑於去做的,之所以要嘲諷此人便是想故意激得他怒火升騰,這是楚尋的策略,一個人在憤怒的時候通常就無法保持冷靜,不冷靜便會做出衝動決定或者忽略某些細節,這對楚尋接下裏實施自己的計劃很有好處。
“瞪我作甚,好幾百人就活捉了你,難道本公子不該嘲諷你這無用之人麽,我若是你,我早就一頭撞死了。”楚尋站在牢房之外,臉上帶著滿滿的鄙視和嘲諷。
氣人的活兒對於性子憊賴的楚尋來說乃是手到擒來,那黑影人聽得此言果然咬牙切齒,如果有可能,估計現在早就撲上來撕碎楚尋了。
之所以憤怒似因為楚尋的言語戳到了他的痛處,如果無關痛癢,所謂的嘲諷肯定就不會生效。通過這一點,楚尋幾乎可以斷定,此人既不開口也不自盡,甘願在這裏受罪乃是奢望著有朝一日還能逃出生天。也許在他的念想中,如果能在沒有背叛朱佲的情況下逃出去,前途將會是一片光明的吧。
關於這些楚尋不在乎,他想要確定的隻是此人到底還有沒有生念。現在看來,的確是有的。不過在此人心裏忠誠大於生命,所以盡管他明知道很可能被活活打死,從入獄至今也不願將朱佲的秘密招供出來。
有這一點,便足夠了。
“我說我是來放你離開的,你相信麽。”楚尋笑問。
出於對活命的渴望,黑衣人聽得此言後表情終於發生變化,似有興奮期翼之色一閃而過。這一次當然是他裝出來的,因為剛才他已經聽到楚尋和肅卻的對話了。
“能說句話不,我放你,你走還是不走,給個痛快話,三個數之內若不回答,此事便算作罷。”說完,楚尋便開始倒數,當數到三的時候,黑衣人終於開口了。
“你為什麽要放我,有何居心?”
這個問題是在楚尋預料之中的,答案自然也早就想好,“我說我要你做我的臥底,你同意麽。”
“癡心妄想!”黑衣人勃然大怒,這種話比直接侮辱他都來的激烈。
“哈哈,果然是這個忠義之士。看在這一點上,本公子便和你明說了吧。朱佲已經向我施壓,若不放你,他便會斬殺我安插在朱佲軍中的十餘名眼線。”
如果沒有先前的鋪墊,黑衣人絕不會輕易相信此言,但現在,他卻深信不疑,並且露出得意神色。
皇子殿下不愧是青霄國下任王者,客棧公子又如何,不還是得在他麵前服軟?
黑衣人如此想著,卻絲毫沒有察覺事情的紕漏之處,以楚尋的心機,怎麽可能大大咧咧的和肅卻站在牢獄附近對話?
這一切,都是楚尋的計謀。然而黑衣人也果然上當,憤怒和興奮都讓他思維運轉出現鬆弛,眼下他的心裏,根本沒有任何懷疑,隻想著皇子殿下如何英武博愛,即便他隻是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小卒子,殿下亦是不願舍棄。
隨後,楚尋打開牢門,道:“放你離去固然可以,但你須得給公子帶句話回去,你告訴朱佲,我放你之後他若不把我的人放了,後果可是很嚴重的哈。”
聽得此言,黑衣人更加深信不疑,他雖然不了解楚尋,但道聽途說也沒少聽聞關於楚尋的事跡,強闖辰王府、冶器大比逆觸青霄皇、龍遊殿鬥太子、斬青靈子廢李成功力,林林種種,都是讓楚尋在此人心中留下一個狷狂乖張的形象,方才那番話,的確符合他對楚尋的認知。
從牢獄離開,黑衣人歸心似箭,但他畢竟是經過嚴苛訓練,回返的速度固然很快,但一路上左環右繞,仍舊處處留心,直到出得禹州城十裏之外仍沒發現有任何人跟蹤之後,這才放心大膽,直接踏上正路。
然而,他隻是一個固玄境修士而已,雖然受過專業反跟蹤的訓練,但在一人麵前,卻壓根不值一提。
夜色黑沉,連綿的山路在黑衣人腳下飛快掠過,約莫四個時辰之後,便已經出現在平原地帶了。
這片區域距離當日交戰的地方不是很遠,都屬於第一道防線的防範範圍之內,到得此處之後,黑衣人便開始小心起來。
他的注意力似乎全部集中在地麵之上,雖然不至於小心翼翼,但也是全神貫注,好像生怕觸碰到什麽東西那般。
“好險!”黑衣人突然撫胸順氣,片刻後才繼續前行。
在他行出數百步之時,身後悄然出現一條身影,那身影蹲身在黑衣人剛才經過的地方查看了一會兒,而後麵帶醒悟,繼續跟了上去。
能夠做到在百步範圍之內跟蹤一個訓練有素的黑龍衛卻不被發覺,不消說,此人自然便是寰風。
過得此處之後黑衣人行進的速度便再度加快,直到第二道防線的範圍內才開始再次減緩,然後重複先前的步驟,在發現了什麽之後便又加快速度。
實際上寰風跟蹤他還是很累的,畢竟進入這片區域之後就已經不能隻顧著跟蹤了,一方麵得挖掘線索,另一方還得堤防有可能隱藏在暗處的眼線。
這樣一來神識耗費便十分劇烈起來,不過好在一路上都沒有發生什麽意外,順利的跟隨著黑衣人來到平原地帶的中心區域。
這裏是一片充塞著沼澤的腐爛之地,隨處可見的白骨輕飄飄的浮在爛泥之上,寰風皺了皺眉,他知道爛泥地便是沼澤,但相較於那些看似如同草坪,實際上卻是暗沼的存在,這爛泥卻要安全的多。
驟然身法如寰風者,在此地也不敢掉以輕心。
那黑衣人便不更用說了,按照他們內部特有的記號小心前行,不足十裏的路程,卻是用了一個多時辰。
此時,天色已經微微放亮,沼澤中開始彌漫出氣味難聞的薄霧來,在那霧氣深處,隱約可見一座很囫圇但卻龐大的建築物,那建築物裏似乎囚禁著什麽龐然大物,時不時便可聽聞哀慘憤怒的悲鳴。
寰風皺眉止步,略作思慮之後才繼續跟隨下去。他已經掌握了從平原外圍進入此地的所有記號和警報樣式,繼續深入便是以身涉險,這不是楚尋所期望的,而且也早就吩咐過。但寰風認為已經到了這裏,絕對沒有輕易離開的理由。隻要他足夠小心一些,也許便能直接發現朱佲的秘密,屆時楚尋就不必再次涉險。
既然已經決定,寰風便無有絲毫猶豫,身法施展開來,很快便將落後的距離追了回來。
此刻黑衣人已經在示出身份證明之後被守衛放進巨大建築之中,寰風自然是無法跟進去的,四下打量之後,閃身掠上了巨大建築的上方隱藏起來。
這座建築修建的很是草率,甚至將之稱為雛形都不為過,位於建築上方,寰風可以清晰看到建築之中的情景。
他在確定附近沒有任何隱藏危險之後低頭下視,片刻後,臉色徒然凝重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