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9、醒來
沉重的雙眼好似感受到一絲刺痛,楚尋掙紮了幾下,終於是緩緩睜開眼睛。
場景大變,映入眼簾的首先是一幅壁畫,畫中畫著婀娜美人,視線再轉,是一座檀香茶案和兩張大椅,茶案對麵便是敞開的窗扉,此刻陽光射入,正好照在平躺在床的楚尋的眼中。
以手遮了遮眼,楚尋稍稍緩神之後才想起這是哪裏,這不正是禹州城北守將府,他們的臨時住處麽。
“看來是得救了。”鬆了口氣,楚尋暗自作想。本來已是必死之局,現在卻還能安靜的躺在床上感受著陽光,即便對楚尋來說,心裏也會升起劫後餘生的輕鬆和恍惚感。
屋裏很是安靜,除了楚尋之外並無他人。靜靜的躺了一會兒,楚尋便欲翻身下床,媚舞到底如何了,徐麟怎樣了,他們又是如何得救,他現在很想知道。
然而,楚尋剛有動作,周身數處便同時傳來劇痛,特別是腹部的痛感,直接讓他眉頭擰在一起,險些呼出聲來。
在楚尋看來因為疼痛而叫喊並非男子漢的行為,這是一種畸形的觀點,但人無完人,誰讓他擁有著與眾不同的身份呢。
生生忍住疼痛,楚尋隻得暫時打住下床的念想,他又不準備大呼小叫的喊人過來,於是便開始自己猜測起來。
據他推斷,他們之所有能夠得救,應當便是寰風等人及時趕來了,除卻如此,他真的是想不出其他情況。
由於傷勢很重,剛醒來又極度虛弱,沒想多久楚尋便又覺得眼皮發沉,旋即便再度陷入昏昏欲睡的狀態之中。
然而正在半睡半醒之間,屋外的走廊裏卻傳來腳步和說話之聲。
“公子恐怕已經發現些許端倪,以他的性子,肯定不會罷休,與其讓他曆經艱苦自己探索,還不如我們直接告訴他吧。”說話的是媚舞,語氣一概往昔,很有種溫柔意味。當然了,這溫柔也許是種錯覺,畢竟她現在亦是傷勢嚴重,之所以能夠自如行走是因為她受的傷大多為內傷,內傷難愈卻不太影響行動。楚尋與之相反,外傷太重,直接導致短期內下床都是個問題。
“告訴什麽,告訴公子他的體脈是皇天霸體,告訴他他的家鄉是遠在無法以距離計數的大楚帝國?”
與媚舞同行的是肅卻,不知為何,他的語氣中充滿了質問和無奈。
“唉,有的時候人不得不相信天命,我總是在想,如果我們不是什麽劍奴,公子也不是……”
“莫要胡說!”話說一半,媚舞已然將其打斷。隨後似有幾聲歎息,兩人便各自陷入了沉默。
須臾,吱呀聲響中房門被人推開,雖然楚尋現在正滿心震驚,但他卻裝作仍在昏迷,不肯睜開眼睛。
方才,他在肅卻的口中聽到了兩個關鍵詞,皇天霸體,大楚帝國……
關乎皇天霸體肅卻已經說得很明確了,那便是楚尋的神異體脈的名字,這雖然是個線索,但卻並無太大作用,名字隻是代號而已,無論叫皇天霸體還是叫什麽其他名字,都不能為楚尋提供本質上的突破口。
至於那個大楚帝國,可就不得不讓楚尋振奮了。同樣,肅卻剛才也說了,大楚帝國是遠在無法以距離計算的地方。隻要在九州之上,那便肯定能以距離衡量。而且楚尋熟知九州史,縱觀以往萬千年來,九州這片地域上也從未出現過名為“大楚”的國度。
也就是說,通過這一句話,已然能夠斷定,他的家鄉的確是在星河之外,那是一個叫做大楚的地方。
不由的,楚尋便再度先到了通幽人展現給自己的“過去圖畫”,父親施展神通之時周身金光繞環,似隱有“皇”字浮現,想必那便是皇天霸體,原來這種體脈不但防禦力強勁,同時還具有強大的攻擊能力。
那方圓百裏轉瞬滌蕩成空的驚人場麵,一直以來都會時常於楚尋腦海浮現。
另外,楚尋也終於明白楚月小築門匾之上那句“以楚之月緬懷故裏”的意思了,隻是同時又有疑問升上心間,難道義父楚雄也真的是星河之外的來客麽,還有四劍奴能夠知道這些,顯然他們的來曆亦是大有由頭。那些原本不能確定的猜測現在變成確切的疑問,反倒讓楚尋更加感覺迷惑。
“對了,極劍殿供奉的那枚玉佩,上麵刻著南楚無極四字,而那塊玉佩很明顯是星河之外的事物,難道那所謂的南楚,就是肅卻口中的大楚帝國麽?”
心中存疑一般臉上便會有表情變化,楚尋沉浸於設想之中難免疏忽,原本肅卻和媚舞隻是在床邊低聲說話,見得楚尋突然皺眉,便關切問道:“公子,公子你是不是醒了?”
還好,他們並未多想,隻是以為楚尋剛剛轉醒而已。
旋即楚尋便睜開了眼睛,裝作什麽都沒聽到那般,茫然四顧之後,問道:“怎麽會在這裏,是你和寰風坤山及時趕到救了我們麽?”
關於已經得知線索的事情,決不能讓四劍奴知道,否則他們日後定然會更加小心,那樣的話,想要得到線索就更加艱難了。
聞言,媚舞點了點頭,道:“這次真是太危險了,下次公子還是不要隨便好心泛濫了。”
語言之中似帶著嗔怪,媚舞是在埋怨楚尋暗中跟隨保護徐麟一事,這固然是不對的想法,但在媚舞看來,不管徐麟是否救過自己,都遠遠比不上公子的安全重要。更何況,她認為他們本就是因為暗中保護徐麟才落入險境,徐麟救了他們,雖然值得感恩,但根本問題還是因徐麟而起。
不得不說,這是一種自私且惡劣的想法,但很多時候愛就是這樣,根本無法用正確和錯誤來斷論。
當然了,這個所謂的“愛”並非情愛之愛,乃是主仆之間一種發自內心的忠誠和認可。雖然楚尋從來沒把四劍奴當成仆人和隨從看待,但這是四劍奴的使命,他們永遠都不會在根本上忘記和背離。
其中媚舞表現的最為深切,坤山寰風相對較輕,肅卻這貨則是大大咧咧,但也僅是外表而已,實際在他內心當中,對此的堅守,未必就比媚舞差了。
楚尋勉強一笑,他本想勸說媚舞改正這種觀點,但終究還是沒有開口。很多時候教導別人改什麽是正確才是最大的錯誤,人都有自己的想法,強行改變他人觀點,不但令人生厭,且還很不道德。
雖然媚舞肯定不會生氣更不會厭煩,但如果楚尋說了,她恐怕也是會有些許哀傷的吧,畢竟無論怎樣,她都是在為楚尋著想。
“說到徐麟,他怎麽樣了?”楚尋岔開話題。
“他沒事,隻是玄氣耗盡而已,想必調養幾日便可徹底恢複。倒是媚舞……”
“我更沒事!”媚舞直接將肅卻的話打斷,實際上她的情況是三人中最為嚴重的一個,楚尋外傷很重,但外傷對於玄修來說簡直不值一提,雖目前嚴重影響了楚尋的行動,但不出三五日,便可幾乎恢複,十天之內,更是可以痊愈。
相較來說,內傷可就沒那麽容易好轉了。媚舞受到掌勁和劍氣的震蕩波及,在幾乎全無防護的情況下直接導致經脈受創,雖不影響日常生活,但想要恢複戰力,卻少說也得半個多月。
而且,這還是好的情況,看肅卻方才那副神情,貌似媚舞的傷勢還遠不止這麽簡單。
“到底怎麽了?”楚尋皺眉發問。
“真的沒事,公子不用擔心我。”媚舞亦是岔開話題,道:“我們先走了,公子好好休息吧,等你養好傷勢之後,還有重要事宜等著你呢。”
重要事宜?
楚尋一怔,旋即問道:“什麽事?”
“哈,寰風抓了一個黑衣人,活捉的!”肅卻洋洋得意,雖然他沒說,但顯然是也有他的功勞。不過這貨不說不是因為他謙虛,而是他在等著楚尋問呢。
楚尋很是了解肅卻的性格,於是便主動發問。隨後肅卻的話匣子便打開了,將他們如何如何擊潰黑衣人,如何如何大展神威好一通描述,其中的重點自然是寰風在他的幫助下才能於敵方第四批增援趕來的情況下擒了一個活口雲雲。
這貨說話隻能信八分,這一點楚尋自然是知道的。但肅卻誇大其詞的地方也隻是他如何神勇而已,“沒想到還有第四梯隊增援,朱佲到底在做什麽,為何要如此重兵守衛……”
見得楚尋陷入沉思,肅卻臉上便有些掛不住了,主動問道:“公子,難道你不覺得我很……”
“當然當然,若是沒你,寰風和坤山肯定也得落得我和媚舞一般的下場,真是多虧了你啊,唉,你說你怎麽就那麽那麽強呢。”楚尋玩笑起來。
雖是玩笑,但肅卻聽後依舊大笑不止,顯然他並不注重誇讚之詞的真實性,隻要有人誇就行。
“看你那副德行,怎麽跟個小屁孩似的。”媚舞笑罵著,語氣藏著絲絲縷縷的甜意。平時沒溜兒的緊,關鍵時刻卻絕不含糊,媚舞之所以喜歡肅卻,便是喜歡在這一點上。
“好了,你倆可別在這你儂我儂了,我有些餓了,幫我弄點食兒來吧。”楚尋倒也不是看不下去了,但他知道如果放任兩人繼續下去,那肯定就得真正演變成看不下去的局麵。
三天後,楚尋已能下地行走,五天後,傷勢痊愈。
是夜,月隱星匿,走過長長的牢獄甬道,楚尋來到那個關押著被活捉的黑龍部禁衛的牢房之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