蠱蟲

  “這究竟是什麽東西?”鹿子坤盯著眼前的景象囈語般喃喃道。


  鹿羽心道,莫非這裏的原住民還有把死人放進石頭裏做成木乃伊的愛好?這不知道這樣費時費力是為了什麽?還有這些詭異的包裹著屍體的巨石怎麽會平白無故出現在輞川神樹的底部?

  鹿羽舉起火折子,用匕首翻弄著地上的碎石,把骨頭悉數扒拉出來,分到另一邊,轉眼便堆起一個小山堆。


  言殊隨手撿起一塊碎骨,細細端詳道:“是人的,但不全是人的。”


  鹿子坤忍住由心底泛起的惡心,蹲下身去勉強近距離看了兩眼道:“難不成還有動物的?”


  言殊將幾根粗壯尖利的斷骨挑出,道:“不是動物的,是神獸的。玄武的牙齒、麒麟的背脊還有朱雀的頭骨。”


  鹿羽好奇的湊了上去道:“這些神獸法力高深,斷不可能是被扼殺於此,莫非真的是原始民將先祖和尊崇的神獸埋於此處以示尊敬?”


  “你們看呐,這些屍體的骨頭上——”鹿清兒幾乎和一個骷髏臉對臉,大喊道。


  隻見那些堅硬銳利的骨頭上,竟然被什麽東西鑽出了一個個密密麻麻的小孔,不規則的分布在森森白骨上,能鑽透骨頭的力量,想想便令人膽寒。


  “不,這些神獸一定不是自然死亡,還有這些屍體,也絕不可能是壽終正寢的!”言殊盯著那些白骨上的細小空洞急促道,話音剛落,兩個青鹿道宗的弟子便覺得渾身奇癢難耐,低頭一看身上密密麻麻一片漆黑,兩人頓時哇哇亂叫起來,手腳並用仿佛跳舞般的在道袍上亂抓著。


  “哪裏來的蟲子!快打下來!”鹿清兒指著兩人焦急道。


  那兩個青鹿道宗的弟子也不是全然沒見過世麵,隻不過這千萬隻蟲子成群結隊的在身上做窩,且不說奇癢難耐,就這黑壓壓的一片任誰看著估計都會犯怵。最令人毛骨悚然的是,這一切的發生僅僅是他倆剛專注看屍骨的短短時間。


  鹿子坤盯著兩個師弟身上黑壓壓不斷上移的蟲堆,心裏第一反應是剛剛還好沒有站在他倆附近,要不然指不定現在自己也要成蟲窩了。反應過來後,他雙手結成青色防禦結界,一個箭步衝上前去,欲以青鹿道宗水性結界的法力逼退這些不速之客。


  “師兄,蟲子好像更多了!”鹿清兒捂住嘴驚道。


  果然,火把照亮的兩人即使不停的拍打,即使鹿子坤的防禦結界已經將二人籠罩於下,麥芒大小的蟲子仍然沿著兩人的身體攀爬而上,鑽進衣服裏,貼近皮膚,有幾隻甚至還在一個勁兒往兩人的耳朵、鼻孔裏鑽。


  “快把衣服脫掉!”鹿羽靈機一動,催促道。


  兩個弟子心一橫,此刻也顧不得什麽禮節了,爭相脫掉了象征著青鹿道宗弟子身份的道袍,抖落上麵報團簇擁的蟲子,因為慌亂,還在散落在地的道袍上留下了幾個黑腳印。


  身上的蟲子終於抖掉了,剛一落地便四散分開鑽入地下,轉瞬消失不見。就在眾人鬆了一口氣時,言殊突然沉聲道:“小心,快退後!”


  隻見剛剛那兩個被蟲附體的弟子,突然伸出手動作緩慢卻整齊劃一,齊齊扭斷了自己的脖子,身體像是被竹板撐起來一般,腳尖踮起往前行走,腦袋極不自然的耷拉在一邊。


  鹿子坤瞪大眼睛盯著這意想不到的一幕道:“老二,老三,快醒醒!你們在幹嘛!”


  言殊伸出寒焰攔住要撲上前去的鹿清兒,道:“沒用的,他們已經死了。”


  鹿清兒瞪著言殊,狠狠推開寒焰道:“那你說現在如何?難道就這樣眼睜睜看著?”


  鹿羽連忙拉住鹿清兒,和稀泥般的勸慰道:“他這人一向說話直接,姑娘別往心裏去。”


  言殊清清淡淡的睨了一眼鹿羽道:“你倒是殷勤。”


  鹿子坤頹然撤回手裏的防禦結界,看著就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擰段脖子的兩個師弟,不過四五步距離,竟然已經陰陽兩隔。他是師兄,又是此次曆練為首弟子,如今死了兩名師弟,回去該如何向掌門交代?又如何堵上下麵弟子的悠悠之口,鹿子坤煩躁的想著,看向鹿羽的眼神突然狠厲,但是,他若真是鹿羽,把逃犯鹿羽帶回去可就不一樣了,別說折損兩名初級弟子,就算鹿清兒也死了,又有什麽所謂。


  言殊的寒焰在劍鞘中發出清脆的撞擊聲,連帶著劍鞘顫動著,似激動,更似恐懼。


  那“兩人”墊著腳尖,耷拉著被自己擰段的腦袋,伸直了雙臂,一步一顫的向鹿羽等人走來。他們臉上的表情如墜夢中,時不時勾起嘴角,仿佛神遊太虛甚是沉醉。隻有蒼白的臉色和發黑的印堂提醒著鹿子坤,他們不是去見周公,而是去見閻王了。


  隨著他們靠近的腳步,寒焰的震動愈加劇烈,似隨時會拔劍而出。


  寒焰乃世間不可多得的神器,但凡神器皆有靈,亦有喜怒哀懼,可知所敵之物的高下,此番這等反應並不多見。言殊擋在鹿羽前麵,手緩緩握緊了劍柄。


  鹿清兒仍不死心的喚著:“師兄醒醒啊!不要被邪祟控製!”


  言殊無奈的搖了搖頭,寒焰出鞘,寒光乍現,周遭空氣都仿佛冷了幾度,“兩人”的腳步似乎一頓,踮著腳徘徊著不再前行,赤裸的上身泛起青黑色,似乎自內而外腐爛潰敗。


  “都是你!我們一路取赤練蛙的妖核都平安無事,偏偏遇見你!一定是你,一定是你克死了師兄!”鹿清兒突然瘋了一般的推搡著鹿羽道。


  鹿羽心驚,眼瞅著那兩位變異的大哥就要挪到眼前,偏偏這個鹿清兒選這時候發瘋,鹿羽連忙摁住她隨時要抽上來的長鞭道:“大小姐,咱們還是先把這裏解決了,把命保住了,再說其他的吧。”


  鹿子坤此時卻出乎意料的沒有讚同鹿羽的說辭,目光幽幽的盯著鹿羽麵紗下的臉道:“清兒說的並非全無道理,我們一路無一傷亡,到了此處聽了兩位道友的號令,反倒一連慘死兩位師弟。你們究竟是在仗義出手,還是早已蓄謀陷害呢?”


  言殊聽著身後的對話,無暇分神,目光一凜道:“若想同歸於盡,你們大可不必出手,那些石像便是前車之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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