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手

  鹿子坤隻等一個機會,一個揭開鹿羽身份,查證一切的機會。而且他很確定,這個時機,不會讓他等太久。鹿羽啊鹿羽,若真是你,他鹿子坤這一次可不會手下留情!


  言殊眼風掃過麵前的五人,道:“既然如此,這裏的所有人都不可單獨行動,要結伴而行,若遇到險情立刻放出信號。祭品若被吞食或多或少會留下痕跡,我們便以此為線索找出神樹為何異動。”


  鹿子坤想了想點了點頭,其餘三名青鹿道宗的弟子便跟著點了點頭,表示讚同,接過言殊遞來的信號煙花,揣入各自懷裏。


  一路舉著火把沉默前行,言殊走在最前麵,後麵跟著鹿子坤然後是戴著麵紗一語不發的鹿羽,再後麵則是青鹿道宗的兩個弟子和小師妹。


  走著走著,四周的石壁驟然開闊,出現在他們眼前的是一片橢圓形的窪地,不大的窪地裏豎立著大大小小、形狀各異的石頭,遠遠看去如同石林一般,或坐或立,栩栩如生。


  鹿子坤兩個師弟率先跑了過去,衝著一個一人高的石頭比劃道:“果真是鬼斧神工,還真有幾分像石林呢。”


  言殊走入石林,細細端詳著兩邊或坐或立的石群,它們排布參差不齊,毫無規律,但都整齊的呈現出詭異的人的形狀。他盯著這裏突然出現的石林,隱隱感到這一片平和的景象絕沒有表麵那麽簡單。


  鹿羽的手指指肚拂過粗糙砂礫的石壁,冰冷的露水不帶絲毫溫度,抬眼望去,那石人的眼睛剛好和鹿羽的眼睛平齊,竟真如正低頭盯著鹿羽一般。鹿羽好奇的蹲下身去,幾乎趴在了地上,腦袋湊近研究這仿若拔地而起的石塊,究竟是地勢被風化後自然形成,還是被外力搬運人為擺放在這裏的。


  鹿子坤在不遠處大聲喊道:“兩位道友快來看啊!”


  鹿子坤指著麵前這塊一人高的巨石的一角道:“這裏的紋路不似自然形成,細細密密,排列規律,而且似乎每塊石頭上都雕刻的有,倒像是——”


  “一種文字!”另一名青鹿道宗弟子驚奇道。


  言殊走上前去,靠近這塊一人高、需要兩人合抱才能圍住的巨石,盯著不起眼處的拇指蓋大小的劃痕,眼神一滯道:“這是已失傳千年的羯形文字。”


  鹿子坤等人麵露困惑,羯形文字?真是聞所未聞,五洲流通的語言和文字向來是由三大修門的規範製定的河洛書體,這荒僻的輞川深處竟然還存在著另一種文字?難道說,刻下這些字符的年代遠遠早於現行河洛書體存在的時間?


  言殊手指拂過那幾行潦草的仿佛圖案的文字,喃喃道:“以吾精血,祭祀天命,祈求所願,皆臨世間,祈求所願,皆臨世間。”


  鹿羽如墜雲霧,覺得耳邊的這些話似曾相識,仿佛也曾在夢裏出現過,隨口接到:“以吾誠心,祭祀先靈,祈求所願,天人共允。”


  話一出口,鹿羽自己也覺得莫名其妙,然而,這些話是那麽自然的在他腦海裏響徹,甚至是迫不及待的催促著鹿羽將它們宣之於口。


  鹿羽一偏頭,發覺言殊正皺著眉頭盯著自己,目光裏的意味複雜,鹿羽後知後覺意識到自己剛剛的行為有多古怪冒失,連忙打住不語。


  言殊道:“如果沒錯,這便是輞川原住民為祈求願望達成鑄下的禱詞。”

  鹿子坤心裏一直惦記著鹿羽身份的謎題,此番倒是來勁了,抓住機會旁敲側擊道:“這位小兄弟連失傳許久的羯形文字都聽過,還對答如流,真是見多識廣啊!想必師出名門吧?”


  鹿羽在言殊的注視下尷尬的笑了兩聲,擺手道:“籍籍無名之輩,不敢讓師門蒙羞。”


  “啊!”一聲尖叫聲,打斷了對話。


  隻見石林的正中間,師妹鹿清兒正指著一個方向,捂住了嘴,倒退著瞪大了眼。


  見此景象,近處的兩個道宗弟子立刻趕去,鹿子坤與鹿羽也是緊隨其後。言殊幾個位移迅速出現在鹿清兒身邊,扶住渾身發軟幾乎站立不住的鹿清兒,順著她手指的方向看去。


  待他們看清鹿清兒為何驚恐後,鹿子坤等人都心中一凜,隻見石林中心的半人高石像頂部,原本被包裹的嚴嚴實實的石壁出現了一個孔洞,而那裏突兀伸出來了一隻手的指節,一隻屬於人的手。


  那隻手從手腕處露出石像,指甲尖長,指骨瘦削,慘白的和石頭的顏色無甚區別,極力的向上曲張著,仿佛在拚命掙脫什麽東西,又仿佛溺水的人在渴求最後一口空氣,手僵硬的向上伸著,成為了定格生命最後的姿勢。


  “那……那是什麽?”鹿子坤驚駭道。


  言殊盯著那毫無血色的僵直人手,左手快速結印成一個湛藍色護盾,腳下向那半人高的石像步步逼近。


  鹿羽咬咬牙,攥緊匕首跟了上去。


  查看一番後,言殊撤掉了手裏的防禦結界,道:“已經死了。”


  鹿子坤和兩個師弟這才上前,踢了踢這半人高的石像道:“裝神弄鬼,不過就是個死人罷了,還非得鑽到石頭裏嚇人。”


  鹿羽盯著那石像,卻意識到一個更為嚴重的問題,他快速舉目向四周密密麻麻的石林望去,心裏由如千萬隻螞蟻爬過,難道說這裏的石頭裏,都有一隻像這樣的手?亦或是說,這裏的每一塊石頭裏都塵封著一個毫無生機的軀體?

  很快,鹿子坤等人也察覺出不對勁了,四下無聲,他們正站在整片石林的中心,仿佛被一群等身高的石像所包圍,除了小師妹小聲的啜泣外,徒留幾個人麵麵相覷。


  鹿子坤試探著問:“難道說,這些石頭,是這些人的活棺材?”


  此時好巧不巧,不知從哪裏刮來一陣邪風,吹得人背脊涼涼的。


  言殊打破了沉默詭異的氛圍,道:“是與不是,一探便知。”


  言殊右手隨意在虛空中劃了一個咒,寒焰轉瞬便出現在其手中,他手持劍柄往鋪滿細密石子的地上狠狠一遁,以劍柄為中心,地上瞬間呈現出細密的裂痕,如蛛網般往四周迅速擴展,所到之處的石像都如破殼般應聲裂開。


  鹿子坤等人雖然已有心裏準備,但眼見為實,仍是齊齊吸了一口涼氣。


  隻見寒焰震裂的石像裏,破碎的大小碎石裏,或多或少頭骨、手指、關節一應俱全,有許多軀體雖已和石頭融為一體,但仍掩蓋不了這裏曾埋藏的血肉之軀。有幾個許是被掩埋不久的,還能窺見身前的音容,無不是麵目猙獰,極力掙紮,仿佛死前承受了極大的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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