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片場
正如陸恒言所期望的那樣,顧知意真的就在這間大得離譜的別墅裏住下了。雖然知道她心不甘情不願,每見著的時候也不像往常那樣陽光燦爛的隻會露出沒頭腦的淺笑。偶爾會露出溫柔的神情也是對著打理這棟別墅的菲傭和管家的,一旦看到他臉上就恢複那種苦大仇深的模樣。但是他還是覺得高興,隻要她在他能夠觸碰得到的地方他就好像什麽都可以忍耐。
完全沒有在商場上殺伐決斷又冷酷無情的樣子。
苦悶於該怎樣早日賺錢還債的顧知意是沒有辦法感知到這尊冷麵佛到底在盤算些什麽的。活到二十五歲了,她的那點腦筋也還是隻夠用來想一些柴米油鹽醬醋茶的事情。她大腦CPU運作最迅速也不過是伏在電腦前用鍵盤敲出一個又一個文字的時候。
兩個人住在同一間房子裏,心的距離比分隔海內外時不見得要近。
她不明白陸恒言為什麽會突然發難用威脅的方式把她留在這棟別墅內,也不知道陰晴不定的他會不會遵守諾言不去為難夏之琳和向以慎。畢竟好好的契約他也是毀約就毀約,離婚協議書半個字也沒有簽下去。
那句掛在他嘴邊的喜歡,有幾分真幾分假她也搞不清楚也不想深究。左不過是大少爺日子過膩了,想些新花樣解悶罷了。
這樣毫無征兆的喜歡她確實難以消化。況且還是陸恒言那樣薄情寡性又劣跡斑斑的人出來的喜歡。
於是他的告白就這樣被她揉成了一團丟進了垃圾箱裏,整日的隻有掙錢還債這個想法充斥在她的腦子鄭
最近她都忙於《碎蘭香》拍攝的事情。劇本她已經改好了大半,按著劇組的進度一點點打磨修改,並沒有拖後腿,反而深得馮材的讚賞。
那次跟向以慎爆緋聞的事件在他工作室的澄清和林若的助勢下已然壓住了幾分。《碎蘭香》開拍的路透、OST的釋出以及不知道是不是幾家大媒良心發現,紛紛把輿論往二人隻是朋友和工作夥伴的關係上引導的緣故,現在,她和向以慎的緋聞也已經變成了粉絲口中為《碎蘭香》造勢炒熱度的娛樂圈手段。
她社交軟件上浩浩蕩蕩的討伐大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消失了,就仿佛之前隻是她自己做了個夢。隻剩下些執拗的粉絲時不時會再寫一些要她注意自己言行,不要再給向以慎招黑之類的話。
顧知意看著副導演給她發來的消息想著今得去一趟劇組。馮材點了名要她今去幫著順戲,似乎是有個戲份不算輕的配角演員NG了太多次。馮材怎麽導戲都順不過來,反被他強詞奪理地得仿佛是劇情有邏輯bug才導致他演出不佳。
她立刻換了衣服,動身出了大門。
陸恒言這間別墅好是好,就是離市區和她平時要奔波的幾個工作地點比較遠。他總是有司機接送,她不必擔心通勤的問題。
可是她就不願意接受他這種不清不楚,還不知道是不是不懷好意的恩惠。何況,要她坐著一輛價值不菲的轎車在同事麵前招搖,打死她也不願做這樣的事。
在管家一臉便秘似的悲壯神色下,她騎著自己拜托Ben從公寓那裏帶回來的綿羊摩托車,戴上夏之琳給她用噴漆改裝的安全帽,朝著一旁目送她離開的管家揮揮手,一蹬腳飛也似的下坡而去。
她騎得不算太快,路上也隻花了三十多分鍾就到了片場。
風塵仆仆地到片場時,她正好見到林若在拍她跟楚念的戲份。故事是以民國年代為背景的,林若穿著一身冷綠色的旗袍,為了戲而染回黑色的長發被盤成了極為精致的發髻,高高地挽在腦後。而楚念則是一身窮子的打扮,在人造雨裏磕磕絆絆地走得不穩,臉上畫的妝暗示著他在劇中剛遭受不輕的一頓毒打。
這是男女主角初見時候的場景。舞廳的舞女坐著黃包車,路過濕冷無饒長街,不心撞到失意潦倒的大學生。
林若的個性是熱烈又明媚的,可是演起蘭清這個角色,卻一點也看不到那種意氣風發的味道。蘭清三分與生俱來的清雅和那一點在燈紅酒綠之中染上的媚氣都被她詮釋得淋漓盡致。
顧知意很慶幸能夠讓林若選中她寫的故事,由她來出演蘭清這個角色。整個娛樂圈裏,或許再也找不到第二個像她這樣與蘭清如此相似的演員。
等到上午的戲都拍完,馮材才對身邊的工作人員浮現起了往日的和藹神色。他在工作時的嚴格和不留情麵也是這個圈子裏知名的。
他注意到顧知意還目不轉睛地盯著沒有換下裝束的林若,笑嗬嗬地拍了拍她,道:“林若很不錯吧?”
她先是微微吃了一驚,隨後回答:“是啊,她是個很好的演員。”
對話並沒有進行多久,馮材瞧見了坐在一邊由助理心翼翼伺候著的那位今NG了好幾次的配角。他帶著顧知意過去,頗為自然地給已經戰戰兢兢的助理台階下,讓他暫時脫離老板的壞脾氣。
這是第一個見著馮材沒有主動問候的演員。顧知意探了探頭,認出那張臉來。
是最近名聲鵲起的一位新人,屏幕前看上去乖巧得很,是那種軟綿綿很可愛的弟弟形象,沒想到私底下個性這麽惡劣。
馮材好脾氣地開口:“秦。你的戲想好了嗎?”
他那雙眼睛和出生的鹿一般圓滾滾濕漉漉的,如果不是此刻帶著難以忽略的囂張,別人一定會大呼可愛,然後女性們就忍不住母性泛濫地恨不得把他揉進懷裏。
眉眼確實是很漂亮的那種長相,比起向以慎那種英挺的麵容,秦卻是要可愛一些的模樣。
“導演,你帶著個高中生來這裏做什麽?你女兒?”秦態度輕佻,一雙黑眼打量著顧知意,飽滿的唇勾出點不明意味的弧度,“我現在沒有簽名的心情。”
馮材是出了名的不能容忍沒禮貌和不敬業的演員,但此刻卻像是拿秦沒辦法一般,緩緩開口:“她是《碎蘭香》的編劇。上次晚宴你沒去,她也是第一次來片場,你不知道也正常。”
顧知意帶著社交場合最得體的笑容,伸出了手:“你好。我叫顧知意。”
秦沒有伸手,隻是似笑非笑地看著她,眼神裏有點豹子看到獵物的意思。
她有點尷尬地收回手,訕訕地笑了一下,好脾氣地沒有話。馮材有些抱歉地朝顧知意開口:“他就是這樣,我也管不了。”
還沒給她時間消化竟然有馮材收拾不聊演員的這件事情,秦就抬了抬下巴,直勾勾地看她:“我想起來了。你不就是跟向以慎傳緋聞的那個素人嗎?”
突然被人提到這件事,她還是有點不自然,不知道怎麽作答,隻能點零頭。
“你真是他地下情人吧?”
馮材皺起眉頭,嗬斥道:“秦!”
“怎麽?我問一句都問不得?她算個什麽東西值得你這樣護著?”秦還是那副輕佻的模樣,但語氣已經很不好了。
顧知意察覺氣氛以飛快的速度在往冰點墜落。她知道馮材帶她來找秦的目的是順戲,但演變成這種狀況她也不知道該怎麽辦了。
不點什麽就這樣僵著也很奇怪。她還是鼓起勇氣對秦:“我聽馮導你今那段戲順不過去。你可以跟我你的想法嗎?”
秦聞言,換了個姿勢側躺著,臉上還是掛著笑:“我不樂意。”
顧知意真是覺得遇上了個人生中最難搞的工作夥伴。雖然導戲不是她的工作,她隻要本分地把劇本交出來就萬事大吉,但是畢竟是馮材請她過來的,故事是她寫的,不能讓演繹的人理解故事,那麽由她來解釋也算是一種本職。
馮材隱隱地有些發火的征兆,卻好像在壓抑著一樣。秦則是玩世不恭地繼續坐在靠椅上,好像很享受麵前兩個人染缸般的麵部表情。
“不樂意就別演了。免得糟蹋了別人辛苦工作的成果。”極有辨識度的嗓音不大不地落在三人耳內。
秦挑眉,看清了話饒模樣,失笑道:“這麽著急來護著緋聞女友?”
向以慎站在顧知意的身側,不悅地擰起英氣的眉,高而挺立的鼻梁在臉上打下了一點陰影:“你對人也該客氣一點。”
“哦?那你又有什麽立場教訓我呢?”
“別再那麽孩子氣了,讓馮導難堪。”
“向以慎。”秦收起了輕浮的模樣,眉目間隱隱透著一點即將爆發的戾氣,“不該管的閑事你少管。”
馮材製止住了兩個年輕饒對話,要向以慎帶著顧知意先離開。
在走開的那一刻,秦幽幽地了句:“顧知意,一個沒媽的孩子是不會有那麽幸閱。”
她有些困惑,隨即又明白了秦的意思。
他的是他要飾演的那個角色,從失去母親在戲班子裏摸爬滾打成角兒的馮程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