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3章 路途

  短暫的休息之後,隊伍再次前行。


  傅以涵坐在馬車當中,不知是不是剛剛吃過飯的緣故,即使滿含心事,但是困意襲來,竟然顧不得百裏景禧在場,靠在馬車上沉沉睡去。


  看著傅以涵略帶些不安的睡顏,百裏景禧竟會有莫名的有些心疼。


  這些時日以來,沒有安神湯或者安神的熏香輔助,她都是睡不著,可能是今日趕路太累了吧。


  掀起車窗的簾子,對著隨行的侍衛輕聲吩咐了一句。


  那侍衛恭敬地應了一聲:“是”,然後掉轉馬頭,向隊伍的最後方奔馳而去。


  可是不一會兒,那侍衛又策馬回來,為難的在車窗外喚了一聲:“皇上”。


  待到百裏景禧掀開簾子之後,便恭敬地在他的耳邊說了幾句。


  百裏景禧聞言,輕輕地揮了揮手,放下了簾子,平靜的為自己斟了一杯涼茶輕啄一口,大有一副無事一身輕的清閑自在。


  而在隊伍的最後,魔蕭的身下不知什麽時候騎著一匹馬兒。


  他騎在馬上稍稍的有些不穩,但是相比他艱難的步行,這已經是他此刻最大的幫助了。


  背上還背著傅以涵給他的包袱,雙手緊緊地抓著韁繩,不禁在心底感謝贈與他馬匹的百裏景逸。


  直到夕陽西下,大軍在城外紮營,百裏景禧所乘坐的馬車在重重護衛的守護下駛進城內,傅以涵還在沉沉的睡著。


  百裏景禧直接大手一揮,越過那些跪了一地迎接的官員們,直接命人將馬車駛進了城主府的院子裏麵。


  馬車停下,可傅以涵還在睡,百裏景禧上前,將傅以涵的頭輕輕地靠在自己的肩膀。


  還未等將她抱起,傅以涵幾乎是一個激靈一般的驚醒,大口的喘氣。


  一轉頭,就發現不知什麽時候離自己如此之近的百裏景禧,此刻他微皺著眉頭略帶關心的看著做噩夢的傅以涵,還保持著剛才的姿勢伸著兩臂。


  惱怒於他與自己的距離,再加上剛才噩夢的驚魂未定,傅以涵不悅的推了百裏景禧一把。


  然後充滿警告的瞪了他一眼,冷著臉一把掀起車簾,就要下馬車。


  隻不過因為長時間窩在馬車上睡覺,傅以涵的腳有些麻了,一個踉蹌險些摔倒,多虧了百裏景禧從後麵扶了她一把。


  傅以涵站好之後,將他推開,在朵兒的攙扶下下了馬車。


  隻留下百裏景禧一個人笑了笑,緊跟著也神清氣爽的下了馬車,就好像是什麽也沒有發生過一樣。


  相比之下,傅以涵則是滿麵冰霜。


  朵兒察覺到傅以涵的不悅,膽小如她,低垂著頭小心的為傅以涵撫平衣服上的褶皺,然後安靜的站在她的身後。


  對於這一切,傅以涵卻恍若不知一般,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之中。


  直到百裏景禧看著傅以涵的臉色淺笑的說了一句:“這裏是為你準備的院子,今晚就在這裏好好歇息一晚吧,明早還要趕路。”


  早就候在院子裏的幾名丫鬟和婆子也恭敬地垂首站在那裏,等待著新主人的到來,隨行的侍衛也已經把裝著她隨身物品的箱子搬了下來。


  傅以涵抬起頭看了站在那裏的下人一眼,眉頭輕觸,轉頭對百裏景禧說道:


  “讓她們都下去吧,我不需要其他人侍候,隻要朵兒一人在我身邊就夠了。”


  站在她身後的朵兒聞言羞澀的抬起頭,偷偷瞟了傅以涵一眼,然後迅速地低下頭靦腆的抿著嘴唇笑著。


  傅以涵的這一句話在她聽來就是對她最大的讚賞,因為以她膽小靦腆的性子,就算是再勤快,也從來都不會被主人喜歡。


  百裏景禧笑了笑,似是對傅以涵百依百順一般,說了一聲:“好,聽你的。”


  隨行的侍衛軍便立刻上前,指揮著站在那裏等候的下人們離開。


  這期間還有兩個丫鬟不安分,偷偷地抬起頭瞟著傅以涵。


  都被一旁的侍衛虎著臉一個眼神嚇得一哆嗦,趕忙低下頭,不敢再造次。


  這一幕就連心不在焉的傅以涵都注意到了,百裏景禧自然也留意到了這一點。


  這些事情,自然有他隨身的侍衛會處理的很好。


  不過以後,還是不能讓隨便什麽人都能夠接觸到她,百裏景禧如是想到。


  目送著傅以涵走進內室,百裏景禧洋溢著笑意的臉上瞬間變得冰冷嚴肅,轉身又重新坐上了來時的馬車。


  剛剛落腳,有些場合,還需要他去出麵。


  而有些充滿了好奇心,不安分的想要窺探出什麽的人,也需要警告一下……


  隻是,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百裏景禧似乎是不想要百裏景逸過多的接觸傅以涵。


  這不,這次他就把百裏景逸安排在城外的軍營之中,還美名其曰為廖王殿下坐鎮。


  百裏景逸即使有一萬個不願意,要知道皇命難為,即便你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下的殿下,皇帝唯一的胞弟,獲封王爵,可是有的時候,你還是不能夠為所欲為的。


  再加上百裏景逸害怕百裏景禧將自己遣回京都,所以,即便是不願意,他還是乖乖的待在城外的軍營大帳之中。


  在帳中坐了片刻,百裏景逸起身就往外走,掀開簾子,隻見那些忙碌著紮營的士兵們的工作也接近了尾聲,連綿數裏的大營之中升起了幾處炊煙。


  百裏景逸像是想起什麽一樣,不經意的問身邊的士兵道:“今日跟在隊尾的那人,跟著皇兄進城了?”


  “沒有!”那名士兵答道:“皇上讓他跟著大軍等在城外,並沒有跟進城。”


  “那他人現在在哪?”百裏景逸又問道,他心想,或許是他皇兄怕見到那人會惹箋書生氣,所以才將他安排在城外。


  “末將不久以前見到那人……好像是在營外的樹林裏休息。”


  “樹林?”百裏景逸觸起眉頭,他身上傷的不輕,在樹林之中怎麽能休息好,而且,那人是夜殤書箋得力的手下,於箋書而言,應該也是重要之人。


  於是低聲對身邊的士兵吩咐了幾句,那人應了一聲便往營外走去。


  不一會兒,魔蕭便被帶進了大營,他跟在一名士兵的身後,由於身上有傷,所以他走的很慢很慢。


  前麵的士兵時不時地回過頭來看一眼跟在自己身後行動緩慢的魔蕭,以示催促,惱怒於他的緩慢,礙於是王爺的吩咐,卻又不敢說什麽。


  直到走進一間小小的營帳,那名士兵態度一般的對魔蕭說了一句:“今晚,你就住在這,你的晚飯,我稍後會給你端過來的。”


  說完,便要轉身離開。


  “留步。”魔蕭這個時候出口叫住了他,帶著他一貫的不苟言笑和嚴肅,音色沙啞:“請這位小哥替在下謝過你們王爺。”


  那名士兵轉過身,打量了看起來臉色蒼白有些病弱的魔蕭一眼,“嗯!”了一聲,然後走了出去。


  魔蕭艱難的坐在榻上休息,一邊打量著這個狹小而簡潔的營帳。


  不一會兒,那名士兵掀開簾子走了進來,手裏端著一盆熱水。


  將熱水放下,他又從懷裏掏出兩個瓷瓶,一並放在地上,頗有些不悅的道:“這是上好的金創藥,王爺給你的。”


  魔蕭對於他的態度豪不在意,低頭看著那些東西,叫住了轉身就要離開的士兵,從懷裏掏出一錠銀子遞了過去,道:“這位小哥,可否幫在下拿一些喝的水來。”


  那人狐疑地看著魔蕭一會兒,似乎是弄不懂這個如此落魄之人身上怎麽會有銀子,而且出手還算大方。


  本來自己無緣無故的被叫來做這樣的差事,他心中有些不悅,可是沒有辦法,他剛到軍營不久又沒有背景,被人欺負使喚是很正常的。


  不過現在看來,小賺一筆也沒什麽不好,起碼回家探親的時候可以為母親買一塊布匹,做一件新衣服,那人如是想到。


  “好,你等等。”接過魔蕭的銀子在手裏掂了掂就放進懷裏,看到魔蕭身邊放著一個空癟的水袋,那人將水袋拿起,看了一眼鎮定的坐在床上麵無表情的魔蕭,轉身離開。


  軍營之中都是男子,喝個水哪有那麽多講究,都是拿個海碗舀上一碗生水就喝,或者行軍的時候就像這樣,用水囊裝水喝。


  至於茶壺、茶杯之類的東西,就隻有那些出生豪門的公子和將軍才用。


  而魔蕭輕輕的將自己的衣服脫下,無疑這樣的動作扯痛了傷口,他也咬牙挺著,絕不哼出一聲。


  直到他將身上纏繞的一圈又一圈的繃帶解下的時候,裸著上身,早已滿頭大汗,盤腿坐在直接鋪在地上的床上喘息著粗氣。


  那名為他打水的士兵掀開簾子走進來的時候看見的就是他赤著強壯的身體上布滿全身的傷口。


  有些已經結痂,還有一些,不知道是不是又被撕裂開的緣故,還在流著鮮血。


  他將一塊相對幹淨的繃帶放在水裏洗了洗,便開始擦洗身上的傷口。


  那名士兵走近之後,魔蕭抬起頭看了他一眼,道了聲:“多謝!”


  那名士兵愣愣的看著這個男人滿身的傷口,卻從心底當中升起一種莫名的憐憫和敬意,他雖然不是什麽大人物,但卻十分敬重這樣的硬漢。


  彎腰將水囊放在地上,無意之間看見魔蕭扔在地上被鮮血浸透的繃帶,皺起眉頭,這些繃帶無疑已經不能再用了。


  隻是他什麽也沒說,轉身便出去了。


  魔蕭隻當他受不了這麽血腥的一幕,抬起頭看了一眼便不再理會,繼續為自己清洗著傷口。


  隻是沒想到那士兵馬上就回來了,手中又端著一盆熱水,魔蕭抬起頭有些詫異的看著他。


  他卻什麽也沒說,隻是悶頭將水放下,然後從懷裏掏出一捆粗布條子,那些顯然是用不穿的粗布麻衣剪成的。


  他從袖中拿出一塊白色的粗布帕子,在溫水裏沾濕,然後走到魔蕭的身後蹲下,幫他清理起他身後自己夠不到的傷口。


  “多謝!”魔蕭頭微微後偏,感激的說道,那人手下一頓,悶聲說了句:“嗯。”


  之後便繼續手中的工作,粗笨的漢子,清理起傷口來下手不知輕重,即便他已經在盡量的放輕手中的動作。


  但對於魔蕭來說,還是會觸碰到傷口,卻咬著牙忍住一聲也不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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