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衢關攻防戰 一
秦，永盛十三年。
九月三日，秦天子儼以五皇子「熙王」政為主使出使楚國，並於十月六日促成秦、楚結盟，推出《秦楚盟約》
秦、楚，當世兩大強國，結盟！
十一月八日，齊皇呂燁於臨淄號召魯、宋、魏、衛四國結盟，於十二月九日達成《五國聯合約盟約》，簡稱《五國盟約》，以齊為尊。
……
永盛十三年，九月十六日。
衢關。
衢關並不是多麽的險要，它不像函穀關那樣依山而建，反而地勢平坦，四通八達，無險可守，敵軍一旦攻城就是三麵城牆同時受到攻擊，這才因此得名為「衢」。
（衢是四通八達的意思）
也正因為地理位置處於劣勢，秦天子將衢關交給了戎馬半生，經驗豐富的老將樗裏衡。
衢關守軍共五萬人，與對麵幾十裏處的石亭遙遙相望，那裏，駐紮著韓國數萬大軍，主將是韓國上將軍暴鳶，也是樗裏衡的老對手。
樗裏衡大半輩子都在沙場上浴血搏殺，曾是韓國為之膽寒的「大秦第一虎將」，如今已年過五十，早已不複當年勇，從巔峰掉下，體力衰弱不說，一身好武藝更是每日都在走下坡路。
他的兩個副將，李封、王戩，李封年近三十，用兵以穩著稱，本身武藝並不突出，但對付三五個軍卒還算綽綽有餘的。而王戩三十有三，卻是一個不折不扣的莽漢、驍將，實力強橫，為人豪爽，脾氣暴躁，就算是同僚李封的話很多時候也都聽不進去。
這樣一個魯莽的老秦人，卻對樗裏衡的命令言聽計從，隻要樗裏衡讓他往西絕不敢往東，讓他追狗絕不攆雞。
之所以如此，據說是因為七年前，武力還勉強維持在巔峰的樗裏衡擊敗了年輕力壯，正當壯年的王戩，從此便對樗裏衡言聽計從，與樗裏衡一起鎮守衢關在整整七年。
欽佩樗裏衡之餘王戩亦是為其感到惋惜，戎馬半生，英雄遲暮……
一騎疾塵自石亭方向奔來，左手高舉著一塊刻有「秦」字的令牌。
“某乃斥候張正，有要事稟報大將軍，速開城門！”
城牆上一名曲侯看清來人，他見過此人，是斥候軍中的一名什長。當即對身邊秦國軍卒下令道。
“開城門！”
“唯！”
秦卒領命，帶著一個伍的軍卒走下城牆合力拉開沉重的镔鐵大門。
“哐~”
張正滾鞍下馬，焦急的跑上城牆。
衢關實際上是一座空城，準確點說是一座隻有四麵城牆的空城，內部隻有數不勝數的軍卒用來歇息的營帳和停拴一萬匹戰馬的馬廄。
衢關有五萬名秦卒，四萬名步卒，餘下一萬為騎卒。
身為守將的樗裏衡並沒有什麽將軍府、城守府之類的，自從樗裏衡上任衢關守將一職一直住在城門樓子裏，每日夥食也是和軍卒們一樣啃饅頭就鹹菜。
這也是樗裏衡在衢關軍中眾望攸歸的原因，毫不虛心的說，樗裏衡就是衢關軍心中的信仰。
城門樓外左右站著八個披盔戴甲、孔武有力的軍卒，見張正慌亂的跑來，當即便有兩人將長戈攔在張正麵前。
“侯爺正在休息。”其中一個秦卒沉聲道。
張正慌張的說道:“某有要事求見將軍，石亭那邊要有大動作。”
一聽是石亭那邊的消息，眾人瞳孔一縮，對視一眼，方才說話的那名軍卒閆開微微點了點頭，“你切在此候著，我去通稟侯爺。”一句侯爺，道出了他的身份，護國侯府府衛。
話罷將手中長戈遞予一名袍澤，輕聲走到城門樓旁，緩緩的敲了敲屋門。
“dongdong。”
“何事。”屋內傳出一道溫和穩重的聲音。
閆開隔著屋門恭敬的說道:“侯爺，斥候來報，韓人出兵了。”
屋內的人沉思片刻，吩咐道:“讓他進來吧。”
“唯。”閆開施禮，接過長戈走到張正麵前道:“侯爺允你進去。”
“多謝。”張正拱手，將腰間長刀卸下交給閆開，深呼一口氣，輕輕推開屋門走進城門樓。
一個身穿常服身材魁梧卻須發皆白的老者坐在床榻上，手中攥著一卷兵書細細品讀著，此人雙目炯炯有神，麵色紅潤，一點也不像是一個年過五十的老者，正是秦護國侯樗裏衡。
張正怔了一下，這是他第一次如此近距離見到這位戎馬半生的老將軍，不免得有些激動和忐忑，卻忘了行禮。
對於張正略顯無禮的舉動，樗裏衡反倒很隨和的笑道:“那裏有椅子，你自己尋來坐便是。”話罷指向屋內一角。
張正緩過神來，連忙拱手道:
“斥候軍什長張正，拜見護國侯。”
樗裏衡將兵書放下，笑問道:“若本侯沒有猜錯，石亭那邊出兵了吧，統帥麽……唔，多半是我的老對手暴鳶了。”
“大將軍所言全對。”
樗裏衡歎了口氣，道:“韓人……出兵幾何？”
“不下於十萬。”
張正語氣凝重的說道:“今日清晨卑職和麾下弟兄發現石亭城頭旌旗林立，比往日足足多了數倍不止，城牆上站立的韓兵也增多了，亦豎起了「韓、上將軍暴」的旗幟，卑職推測可能是韓人往石亭增兵了，怕有大動作，這才急忙返回衢關求見大將軍。”
“不下於十萬啊……”樗裏衡深鎖著眉頭，喃喃道:“這可是個大數目，打打鬧鬧好幾年，終於要動真格的了。”
“本侯命你即刻起務必監視石亭一舉一動。”樗裏衡嚴肅的說道。
“唯！”
張正拱手告退。
待張正走後，樗裏衡看向角落兵器架上的偃月刀，自語道:“老夥計，這一天，咱們可等的太久了。”
（這裏的偃月刀是長柄刀的一種，並不是關二爺所獨有的青龍偃月）
……
九月十六日晚，韓國以上將軍暴鳶為帥，悍將魚颾為副將，領命十六萬於衢關五裏之外安營紮寨。
這次戰鬥韓國亦是準備已久，早在開戰前打造好了一係列的攻城器械，準備於次日猛攻衢關。
衢關，城門樓。
衢關軍中凡營將以上級別的將領皆匯聚於城門樓。
虯髯大漢副將王戩一臉凶悍的拱手道:“大將軍，韓人紮營未穩，請大將軍予某三千騎兵夜襲韓營。”
樗裏衡聽罷搖了搖頭，有些憂慮的說道:“暴鳶亦乃當時名將，豈會料不到王將軍所想？想必此刻已經布下重重伏兵等著我們鑽進去了。”
李封思慮一二，提議道:“可否設兩支奇兵，一支先行佯攻韓營，敗退後韓人多半會放鬆警惕，料不到我軍還有一支奇兵，定可殺他個天翻地覆。”
“李將軍所言極是。”
“末將認為此計可以一用。”
“末將附議。”
眾將紛紛拍手叫好，對於李封此計很是讚同，心高氣傲的王戩亦是點頭大笑:“若是如此，必可大敗韓軍！”
樗裏衡仍是不滿，連連搖頭，看向年輕的李封語氣嚴肅的說道:“沙場之事豈可將勝利與否置於「多半」之上？”
“暴鳶成名已久，我軍能想到的，韓人亦能想到。搞不好這兩支軍卒都要折在韓營。”
王戩撇嘴，有些不悅的說道:“難不成就看著韓人安安穩穩的睡上一覺，明日龍精虎猛的攻打衢關？”
樗裏衡笑道:“王將軍莫要氣餒，本侯何時說過讓韓人今晚安安穩穩的睡大覺了？”
樗裏衡拿出一支令箭拍在桌案上，嚴厲的目光掃向王戩旁邊一名營將:“裴紀何在？”
稱為裴紀的營將麵色嚴肅，拱手站出:“末將在！”
“命你率本營一旗兵將，於子時兩刻襲擊韓營南側，暴鳶定會采取誘敵深入，切記，一旦情勢不對立馬撤退，莫要貪功戀戰。”
裴紀不說有多穩重，起碼不像王戩那樣一上戰場就秉著全殲敵人的想法，一發不可收拾。
“必不負將軍所托。”裴紀上前接過令箭，站回原位。
“李陽。”樗裏衡再次拿出一支令箭看向一名營將。
李陽亦是武勇過人之輩。
“末將在。”
“率本營軍卒予韓營南側一裏外隱藏，待裴紀撤軍後你二人匯兵一處，若有韓人追擊則一同伏之，順勢再殺回韓營。若無人追擊則整軍待命，一個時辰後再次襲營。”
“唯！”李陽接過令箭。
樗裏衡拿出第三支令牌。
“曹惟忠！”
“末將在！”一個年輕力壯的營將拱手站出。
曹惟忠，長安曹氏最年輕一代，曹惟信、曹惟哲的堂兄。
“率本營一旗埋伏在韓營北側，待裴紀、李陽二次襲營時殺出，主要是製造混亂，不要求殺多少韓兵。”
“唯。”
樗裏衡又將目光掃向耷拉著腦袋悶悶不樂的王戩，大聲喝道:
“王戩！”
王戩一驚，這才回過神來大喜，剛才點到裴紀、李陽二人時他心就直癢癢，可終於輪到自己了！
“末將在！”氣若洪鍾的一聲暴喝。
“率三千騎卒於亥時從西門出城，人銜枚、馬裹蹄不得露出半點聲響，埋伏在韓營東側，韓營南北兩側火光衝天時率兵殺出。”
“你的任務是盡可能的燒掉韓軍的馬廄、糧草以及攻城器械，前麵的所有都是為了給你打掩護，你這廝可別犯渾想著去生擒暴鳶。”樗裏衡指著王戩笑罵道，並將一支令箭扔給王戩。
王戩接住令箭，咧嘴大笑道:“大將軍放心便是，我王戩的為人您還信不過嗎？明天要是能看到一架井闌車，我王戩引頸受戮！”
“好！你這可是立下軍令狀了，明天有一架井闌拿你是問！”樗裏衡故意板著臉喝道。
“唯！哈哈哈！”
城門樓響起一陣震耳的暢笑。
……
亥時。
衢關西城門。
“哐～”
沉重的大門打開一道兩人並肩出入的空隙。
一隊三千人的騎卒牽著雄壯的戰馬輕聲走出衢關。
扛著一柄大刀的王戩坐在馬背上，對身後的騎卒們凶狠的低喝道:“都聽好了，進了韓營，燒馬廄、燒糧草、燒攻城器械，老子可是立了軍令狀的，事兒辦砸了第一個宰嘍你們這幫崽子！”
“將軍放心便是。”騎卒們嬉笑道，都知道王戩是故意唬他們的。
“笑什麽笑，都給老子嚴肅點兒！說你呢，就你，出岔子了第一個掉腦袋的就是你！”
王戩並非不曉軍事的莽漢，大多時候還算很靠譜的，他隻是單純的喜歡主動進攻，屬於戰術上的「激進派」，能一刀捅死絕不費第二刀。
而樗裏衡的另一位副將李封，就屬於「保守派」，穩紮穩打，緩緩圖之。
子時兩刻。
“殺！”
一聲怒喝驚破寧靜的黑夜。
裴紀拔出腰間佩刀，身先士卒衝鋒在最前麵。
一切盡在樗裏衡掌握之中，裴紀所率軍卒不出意料的遭遇韓兵伏擊，裴紀及時率軍撤退，再加上秦卒早已有心理準備，因此並無多大的傷亡。
魚颾想要趁勝追擊，暴鳶拒絕了，如果他沒有猜錯的話，應該還會有第二支甚至第三支秦軍會來襲營，樗裏衡那個老家夥……嘖，非常難對付，如果可以的話，暴鳶真不想選他做對手。
暴鳶令韓兵嚴加防備，果不其然在一個時辰後，又有兩支秦軍分別從南北兩側襲擊了韓營，所幸暴鳶早有預料因此並無多大損傷。
可他沒有想到的是……
在他以為今夜鬧劇將到此為止，下令魚颾率領韓兵圍剿裴紀、李陽、曹惟忠三部時……
“報！將軍，營東出現秦國騎卒！”
“將軍！糧倉著火了！”
“報！不好了將軍！攻城器械全部被燒了！”
“稟將軍！馬廄被燒！戰馬都跑出來了！”
“什麽！”暴鳶大驚，目眥欲裂。
“樗裏衡！”
暴鳶雙目好似要噴發出仇恨的熊熊烈火，看向衢關方向，仿佛看到一個身穿甲胄的老將在笑眯眯的看著他。。
“該死的老匹夫，終究還是你技高一籌啊。”
“親衛軍，隨本將支援東營！”暴鳶拔出佩劍策馬衝向韓營東部，親衛亦拔出刀劍騎上馬跟在暴鳶身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