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接下來的幾樂岫就像是跟嫻妃卯上了,兩個風雨無阻的往禦膳房送補湯。


  盯了嫻妃幾日,樂岫除了知道嫻妃每次被退湯膳,都會在宮裏發一回火,還曉得嫻妃在惜花宮沒少罵她。


  嫻妃估計以為她找太監傳達了樂岫的補湯被倒掉,樂岫就會羞憤,躲在瑤華宮裏偷偷地哭,沒想到樂岫不走尋常路,依然我行我素的送湯。


  嫻妃本來走的是精誠所至金石為開的路數,之前沒樂岫,她的一次次送湯,就像是要用毅力打動戚淵,現在有了樂岫的對比,她那層遮羞麵子也沒了。


  她可不得生氣。


  又一次聽到嫻妃在惜花宮砸了湯盅,比起嫻妃的遠程咒罵,樂岫更在意這些日子還沒見過戚淵的事。


  這都穿了幾了,還沒見過她的幹爹金大腿,她很多想法隻能停滯不動。


  樂岫讓人盯著嫻妃為的就是想見一見戚淵,但看著不給力,樂岫隻有做兩手準備,計劃著如何能見戚淵一麵。


  不過還沒等她琢磨出第二方法,嫻妃那邊就先給了她反饋。


  *

  過了晌午,雲彩把火爐似的太陽掩了一半,瑤華宮的前廳的竹簾都打了起來,著眼處隻有斑駁的幾處燦光。


  清風拂過,滿庭梨花香。


  南兒跑著趕到前廳,到廳口的時候,被靜秋稍稍攔了攔。


  靜秋低聲道:“等殿下把這個字寫完了。”


  瞧著南兒額上的汗珠,靜秋掏出帕子給她點了點汗水,“惜花宮的事?”


  南兒點了點頭,順著跑的氣,伸長脖子看公主寫字。


  不管那字寫的如何,公主的寫字的姿態十足的美。散發收攏,露出光滑的額頭,身上沒佩多餘的飾物,頭上隻是幾根蘭草紋的金簪定發。


  神色認真,殷紅的唇微微抿起,全神貫注沉浸勾勒字體筆畫。


  誰能想到聖慈太後收養樂岫,竟然沒有教過樂岫寫字。樂岫身為公主寫的字,還不如靜秋這個大宮女。


  完完整整地寫完了一個繁體字,雖然依然差強人意,但至少比最開始拿筆像樣太多。


  樂岫早就注意到了門口的動靜,擱了紫毫筆,看向南兒:“怎麽跑的那麽急,嫻妃娘娘出惜花宮了?”


  南兒點頭:“嫻妃娘娘去禦花園了,聽蔥白,嫻妃娘娘梳了飛仙髻,穿得是灑金五彩鳳凰紋對襟,心情比平日快活許多。”


  打扮那麽仔細,瞧著不像是隻為賞花。


  靜秋看向主子:“殿下,咱們可要過去?”


  樂岫點頭,把練字穿得窄袖上裳換成了杏黃色撒花交領對襟,往頭上添了一件發飾,帶著靜秋就出了瑤華宮。


  幾日下來靜秋覺得自家主子所有改變中,最大的改變就是變得愛打扮了。以前的公主也不是候非要穿粗衣麻布,隻是不願意穿顏色鮮豔的衣裳,首飾也不該多戴了,就怕引人注意。


  但是現在的公主,每日都會認真挑選穿著的衣裳與發飾,便是在宮裏練字看書,換了外裳見客不會有絲毫失禮的地方。


  “殿下是想去見嫻妃娘娘?”跟在主子後頭,曉妝不敢問主子,隻有聲地試探地問靜秋道。


  以前公主最怕跟宮裏的其他主子遇到,幾乎是寸步不離瑤華宮,之前跟嫻妃娘娘遇到連頭都不敢抬,怎麽今日會特別去見。


  曉妝滿腦子疑惑,靜秋也沒給她解惑的意思。


  瞧著樂岫不同以往的華麗背影,曉妝略委屈:“殿下比起以往那麽不一樣,想親近嫻妃娘娘也不奇怪。”

  “本宮隻是想去禦花園賞賞花。”


  聽到曉妝的聲音,樂岫回頭道。


  看著樂岫臉上的淺笑,曉妝低了低頭,自上次給肖嬤嬤求情後,她就有些怵樂岫,就算她是笑著的。


  穿過遊廊,中途還碰到一隻覓食的孔雀,樂岫消息收得快,竟然跟嫻妃是前後腳到的禦花園。


  還沒見著人,在花藤後頭,樂岫先聽到了聲。


  “參見陛下,臣妾無意想來禦花園賞花,沒想到竟然會遇到陛下與傅將軍議事,臣妾打擾陛下了……”


  寧馨月福了福身,她長相並不嬌媚,雲鬢鳳釵,裏隱隱含著幾分雀躍,讓人聽了真覺得是個美麗的巧合。


  原主的記憶裏有寧馨月的印象,親眼見到寧馨月,樂岫就明白原主真是神化了宮裏這些人。


  在原主的記憶裏,寧馨月就是上的仙子,這宮裏的主子都是神祗,就隻有戚淵是個殺人不眨眼的閻王。


  樂岫的距離隻能隱約看到軒榭中站了幾人,腳尖在原地點了點,樂岫雀躍地跑向掌握她生殺大權的男主。


  “父皇。”


  軟糯、喜悅的聲音驀然響起,站在戚淵身邊的傅子驍也忍不住朝發聲地看過去。


  這一眼他就忍不住一愣,來人漂亮的能第一眼吸引住所有人的目光,特別是她那雙眼眸。


  大的就像是能叫燦光照進去,碎光蕩漾,水光瀲灩。


  傅子驍看著這冒出來的姑娘,還沒想明白她這聲父皇是什麽意思,就見她腳步略快的走到了戚淵麵前,滿眼的孺慕之情,又叫甜甜地叫了一聲:“父皇。”


  或許是因為準備的太久見到戚淵,真見到他叫爹,她反而一點都不緊張。


  來原主的膽子是真的,她進宮那麽久,剛開始的時候也沒少見到戚淵,但是原主的腦海裏硬是沒有戚淵的長相,隻有戚淵的輪廓。


  見過幾麵,跟自己還有莫大關係的人,她實在難以想象,原主連戚淵的長相都沒記住。


  所以歡快地到了戚淵麵前之後,樂岫認真地看了他。


  軒榭裏兩個男人,一個身穿寶藍色團花錦袍,一個穿正紅底繡金龍祥雲紵絲直裰。


  樂岫的視線從傅子驍略顯英武的臉上滑過,落在了戚淵的身上。


  身為書裏麵的男主角,戚淵的長相是老爺親手捏的也不為過。紅、金兩種顏色落在他的身上隻是點綴,絲毫壓不住他。


  常年征戰,戚淵的肌膚不是養尊處優的公子哥那般白,但是跟他身邊的傅子驍比起來,又有種健康的不似女兒家的白皙。


  鼻若懸膽,眼雖然是雙眼皮,眼形卻是狹長的鳳眼,眼角微微上挑。


  頭上戴的累絲金龍攀柱嵌紅寶石金冠,樂岫特意多看了幾眼,戚淵這發冠的工藝比起她的那些發簪都要精致,冠上盤的那條金龍活靈活現,栩栩如生。


  “你在看什麽?”


  狹長的鳳眼微眯,比起話中的冷漠,眼裏的冰冷地威懾讓寧馨月的心尖都跳了跳。


  不過想到這冷漠不是對她,寧馨月斜眼看向樂岫,不過卻沒有看到她想看到的出現在樂岫臉上的表情。


  樂岫的甜絲絲的笑容絲毫沒有被戚淵影響,圓眼彎了彎,這是她這幾日照鏡子研究出來最討喜的模樣。


  “父皇萬福金安,岫兒許多日沒見過父皇了,所以想多看看父皇。”


  著,樂岫像是沒注意一般,又向前了半步,如她話中所,想多瞧瞧他,所以瞧著不撒眼。

  《暴君迷情》這書裏麵,戚淵是個性格古怪深沉的男人,在位期間殺了不少人,就是女主的家族也差點被他抄斬。


  那麽一個暴君,雖然難相處,但知道他禁忌的點,他就是一個非常優秀的背景板。


  戚淵討厭無用的人。


  原主之前對於他來就是一個無用的人,他想從她身上看出他母親教養的影子,原主卻躲躲閃閃,除了懦弱什麽都沒表現出來。


  所以她不用擔心她突如其來的熱情會讓戚淵生氣,她什麽都不做戚淵才會生氣。


  刷足了存在感,得先讓戚淵認可了她的存在,她才能離好日子越來越近。


  見樂岫一來就搶走了戚淵的注意力,寧馨月表情僵硬,還不等她話,樂岫像是注意到她,福了福身:“嫻妃娘娘萬福金安。”


  寧馨月先被樂岫那麽一堵,後知後覺的傅子驍反應過來,問了樂岫與寧馨月的安。


  想的話被連續打岔兩次,寧馨月頓了頓才道:“瑤公主怎麽稱陛下為父皇?不是本宮挑理,隻是不知道陛下何時下的聖旨?”


  她見了樂岫心煩,更心煩樂岫那一聲聲的父皇。


  戚淵後宮如今隻有她一個,她沒誕下皇子皇女,便沒人有資格稱呼戚淵父皇。


  樂岫茫然地眨了眨眼,似乎不大明白嫻妃的意思,她不看嫻妃與嫻妃理論,而是瞧著戚淵:“祖母是太後,兒臣不該稱父皇為父皇嗎?”


  “好像是那麽個道理。”


  瞅到樂岫無措的目光,傅子驍下意識接了一句。


  戚淵以前在軍營打拚時,傅子驍便一直跟在戚淵身邊,他是雖然有點莽,但不是沒腦子,插了話立刻反應過來,單膝跪地朝戚淵請罪,“微臣無狀,望陛下恕罪。”


  “無礙。”


  戚淵掃過出現在禦花園的兩人,“朕與傅將軍有事商議,你們若是賞花,別在水榭附近。”


  “兒臣知曉了。”


  樂岫笑了笑,想起了什麽道,“兒臣最近在學寫字,父皇能為兒臣請位師傅嗎?”


  寧馨月在旁差點聽得翻白眼,這樂岫一個都及笄的姑娘,還真把自己當做三四歲的孩子,這個年紀了還學寫字。


  戚淵凝視站在台階下的樂岫,頷首同意:“嚴忠,你去安排。”


  “謝父皇。”樂岫的眼睛的弧度彎的更甜。


  *

  樂岫和嫻妃的背影漸遠,傅子驍才摸著下頜道:“瑤公主似乎與傳聞中不同。”


  不止是傳聞,之前一次皇宴他還見過瑤公主,但今日見到要不是嫻妃開口,他根本沒想到今日見到的人是瑤公主。


  他認知的瑤公主膽,頭除了受驚嚇的時候會抬起,其他時候都是低著的,而今日的瑤公主頭除了走路的時候就沒低過。


  他甚至都不知道瑤公主竟然如此貌美。


  “哪兒不同?”


  “哪兒都不同。”傅子驍瞧著戚淵,“陛下,你是不是知道這不同了,才應許了微臣來禦花園議事。”


  來禦花園是傅子驍提議的,每日都在殿內議事,他膩不膩無所謂,就覺得太悶著聖上,所以就提議了到禦花園看看景物。


  他出來本不指望陛下同意,沒想到他竟然同意了。


  而現在嫻妃跟樂岫又前後腳到了禦花園,不由他不多想。


  “她費盡心思想見朕一麵,朕就讓她見一麵。”


  戚淵淡淡道,隻是這個她,傅子驍沒聽出來的是嫻妃,還是樂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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