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小鳳仙花
前門火勢凶猛,他們三人從後門逃了出去。
時不時的還能看到幾個觀中弟子從身邊呼嘯而過,他們跑得極其幹脆,毫無留戀和不舍。
他們一路往山下逃離,阿竹實在是扭不動了,提議歇一歇。
阿湛尋了塊平整幹淨的石塊,將路卿放下。
路卿坐在那,望著半山腰升起的滾滾濃煙,此時山中幹燥,這火勢估計還會蔓延,也好,將這一切燒得幹幹淨淨,她也不再是芙蕖,她可以去過自己想要的生活。
重點是,省了開遣散會的銀兩,本來還尋思著要不要鋪設酒宴請他們吃頓散夥飯,畢竟芙蕖不道義,自己得代她替他們道聲歉。
這劇情發展的實在有點摸不著頭腦,路卿心裏有點瘮的慌啊,想著想著,路卿突然笑了,笑得淚眼汪汪的。
男主大大,咱們定情的道觀都被小花妖燒了呢,你還能找得到我嗎?這樣,你到後麵是不是就不會黑化了呢?
阿竹以為路卿是被氣傻了,他跟著哭起來,“都怪我,嗚嗚嗚,那花妖,好凶,她說,阿芙你,偷了她,男人。”
他說的斷斷續續的,還沒待他闡述完,路卿想起書中是有這麽一節。
說的是一花妖尋情郎,尋到虛無觀,花妖讓芙蕖交人,芙蕖沒理會她。
花妖自知打不過她,便在觀門口撒潑,芙蕖被她鬧得煩了,就讓她自個兒進觀裏尋人,花妖都快將觀翻了個底朝天,就是沒找著她的心上人。
她便不依不撓,非要說是芙蕖將人藏起來了,芙蕖覺得她實在胡攪蠻纏,三兩下將她打個重傷,沒修養個百年,是不會再來了。
所以,此次花妖如此喪心病狂的燒山,怪我咯?
阿竹說那日下山,那花妖早已埋伏在山腳下,所以他一入村的時候,那花妖就尾隨而上。
她一直與阿竹套近乎,問阿竹下山作甚,阿竹沒搭理她,她便不依不撓的。
她還在一旁幫阿竹挑選新鮮食材,最讓阿竹感動的是,她替阿竹砍價,為他省了好些銀錢。
阿竹覺著花妖是個好妖,便與她多聊了幾句。
花妖旁敲側擊的問他觀中是否有個名叫長宴的男子,長得細白嫩肉的,很是俊俏。
阿竹好好想了想,說好像是有這麽一人,隻是後來不辭而別了。
花妖自然不信的,本來觀宇被芙蕖設有結界,花妖硬闖不了的。
但阿竹說漏嘴,提了句阿芙病了,於是花妖就直直衝入觀內尋夫。
可她的情郎早已不在觀裏,所以自然是尋不到的,於是她就大發雷霆,火燒虛無觀。
“阿竹,別哭了,“路卿見他依舊嗚嗚咽咽哭個不停,隻好道,“我剛是高興。”
見他一臉不可置信的看著自己,路卿肯定的點點頭,“是真的。”
“阿芙……“阿竹輕輕喚道。
“從今日起,我改名叫路卿,道路的路,卿本佳人的卿。”她對著阿竹粲然一笑。
路卿見阿竹依舊一臉的見鬼的模樣,她隻好又解釋道,“過了百年又百年,守著這可有可無的道觀,我早就累了。”
阿竹聽完後久久回不過神來,這可不像阿芙說的話呀,阿芙可是個認死理的主。
他見過她日日夜夜對著她師父的畫像哭,哭得天昏地暗;他亦見過她坐在高高的雲台上眺望遠方,一坐就是好幾日;他從沒見她停止過對她師父的思念和尋找。
他是她的局外人,所以他不懂如何勸她。
可就在剛剛,她說她累了,她還將她師父為她起的名兒也改了。
阿竹聽後說不出的滋味,心裏發出嗶嗶啵啵的聲響,那是樂開花的聲音。
他點點頭,提起衣袖,抹掉了淚。
“那以後,喚你,阿卿,可好?”阿竹哽咽著。
“阿卿麽?”路卿笑盈盈回道,“自然是好的,我很喜歡。”
因為,她的親人朋友都喊她阿卿呀!
一直沉默在一旁的阿湛重新將路卿抱起,往山下走。
路卿知道阿竹今後會一直跟著她的,所以她拿捏不準阿湛是如何想的。
想了許久,她覺著還是要問他的,於是她輕喊了他一聲。
阿湛沒停下步子,隻是垂眸看了她一眼。
“我,”路卿側目望向別處,低低問道,“就是想問問你,你有沒有想去的地方?”
“沒有。”他回的決然。
“那……”路卿輕咬唇,掙紮了一會,弱弱的說道,“那你可願意跟我們一起走?”
他不假思索的點了點頭。
她聽後,唇角上揚,好似能蕩出一朵花來,他竟然願意與她同行,那麽開小酒館的夢還會遠嗎?
“阿卿,”跟在後麵的阿竹突然湊了上來,“我也,願意的。”
“我知道。”路卿朝阿竹微微一笑。
阿竹還想說什麽,阿湛突然加快腳步,他死命的扭,才不至於落太後。
他們一直逃到郊外的一處破廟裏。
這還沒歇下,便風風火火的闖進一女子,那女子長得明豔萬端,妖冶似火。
“怎麽不繼續逃了?”她冷冷笑道。
阿竹見是她,“噌”的一聲站了起來,“你你你!”氣得他連話都說不出了。
路卿坐在被阿湛拍幹淨的蒲團上,撣了撣粘了灰的裙擺,收起來攏在身下,“阿竹坐下,好好歇著。”
本來就扭的雙腿都快打結了,還不好好坐下歇著,萬一等會現了個人身蛇尾的,多嚇人。
阿竹聽話的坐下,眼睛直直的瞪著那抹豔紅,氣呼呼的鼓著腮幫子。
“來來來,你也來坐。”路卿拍了拍身旁另一隻有些破舊的蒲團。
路卿知道書中的花妖心性純良又癡情,隻是性子急了些,所以並不怕她。
她倒是沒想到路卿會這般說,一時沒了反應。
此時阿湛捧著一葉果子進來,瞥見門口站著一火紅的女子,眼皮也沒抬一下,與她擦身而過,進了廟。
他走到路卿身旁,蹲下,挑揀了個稍大些的紅果子,在袖子上擦了擦,然後遞給她,“沒尋著旁的,先將就吃著。”
“謝謝。”路卿接過這不知名的果子,輕咬了一口,酸甜可口,又挑了一串紫紅色的小果子,分給坐在一旁的阿竹。
阿竹開心的接過,吃得津津有味。
“你們!太過分了!“被冷落在一旁的紅衣女子咋咋呼呼的走了進來。
“你吃嗎?“路卿嘴裏抿著果核,口齒不清的問她。
“不吃!“她急道,“我燒了你的觀,你不生氣嗎?你怎麽能不生氣!你一定很生氣!”
“錢財乃身外之物,生不帶來死不帶去,不必太計較,”路卿吐出果核,“正巧那虛無觀我也住膩了,隻不過提前換地罷了。”
聽路卿這般說,紅衣女子一屁股蹲坐在路卿身旁,悶聲哭了,哭得很是傷心,肝腸寸斷的。
路卿抬手輕輕撫著她的背,“哭吧哭吧,哭過了就好了,三隻腿的蛤蟆不好找,兩條腿的男人可到處都是。”
話音剛落,正在一旁吃果子的阿竹突然一噎,一頓捶胸,狂咳嗽。
“不!”她猛地抬起頭,頂著一張哭花的臉,“我隻愛長宴哥哥一人!”
路卿無奈的看著她,愛情總是容易讓女人衝昏頭腦,女妖也不例外。
“是你抓走了他,他又不見了,“她死死扣住路卿的手臂,”你得負責幫我把他找回來!”
“可是人海茫茫的,要找一個人談何容易?”
路卿說完這話,阿竹和阿湛同時側頭去看她。
阿竹內心很是激動,阿芙,不,是阿卿真的看開了呀。
阿湛繼續低頭,削著一支長木棍。
“你不是會仙術麽?找個人對你有何難?”
路卿真是騎虎難下呀,如果找人容易,芙蕖至於找她師父找了幾百年嗎?
路卿長歎一口氣,此時廟內唯一的仙人,卻是個不懂施法術的,“那好,你將他的容貌穿著好好描述給我聽,我替你找找。”
小紅衣描述的極其細致,連他最愛穿的衣服上的紋飾也一並交代了。
路卿閉上眼,小紅衣定是將她作定位雷達看待了。
心中又是一陣歎息,本想假裝不動聲色的作法,可一轉想,白娘子施法的時候,總得捏個訣什麽的,於是她學著白娘子手勢虛晃的幾下。
她自認為剛剛模仿的極好,如若加上後期特效,簡直完美。
正美滋滋的時候,她聽到一聲輕微的嗤笑,很輕很輕,輕得好似一陣風帶過,她急忙睜開眼,四下望去。
阿竹急切的目光盯著她看,轉向阿湛的方向,他亦一直低頭默默的削著長棍。
大膽!莫非是她幻聽?她覺著剛有人在嗤笑她!
她又望了小紅衣一眼,她的眼神帶著期盼和迫不及待,難道真是因為她心虛才出現的錯覺?
“可找著他了?”小紅衣問。
“恩……”路卿沉思了一會,“他在南方,至於具體方位麽,你也知道我大病初愈,所以法力還尚未恢複……”
“南方?南方!是南方!“小紅衣激動的熱淚盈眶,“我想起來了,他曾說他的故鄉在南方,在曲和城!”
小紅衣話音剛落,隻聽“哐當”一聲,路卿循聲望去,隻見阿湛的手指在滴血。
“呀,”阿竹急忙扭到阿湛身旁坐下,從自己的衣擺上撕下一布條,將他受傷的指頭仔細纏上,“好大,一口子,你小心。”
阿湛還在出神,任由阿竹替他包紮好。
小紅衣沒注意那邊動靜,此時的她早已樂開了花,抹了抹眼角的淚花,“既然大仙法力還未複原,那便與我一同上路,小鳳仙識得一些藥理,也可為大仙好好調養。”
自稱小鳳仙的女子雖嘴上說是為她調養身子,可那隻死死箍著她臂彎的手又是怎麽一回事?
路卿意識到,她被一鳳仙花挾持了,她欲哭無淚,前女主留下的鍋,為何要她來背?
隻是這曲和城,怎麽聽著有點耳熟?
傍晚時分,廟裏傳出“滋滋”的聲響,那是肉在火上烤的聲音。
阿湛正在烤兔肉,遠遠坐一旁的路卿聞著那香味早已饞涎欲滴。
阿竹坐得離火堆及遠,躲在小角落在那小聲啜泣。
他剛大義凜然的指責阿湛,兔子那麽可愛,他怎麽能烤兔子。
阿湛冷冷的瞟了他一眼後,他急急忙忙的扭著身子離開他身邊,躲得遠遠的,內心腹誹,明明人家剛剛還替你包紮了,不道聲謝也就算了,還對人家這麽凶。
路卿聽後笑得前仰後合,腦補一出阿竹靠在阿湛懷裏,一邊嚶嚶嚶的撒嬌,一邊說兔兔那麽可愛,你怎麽能吃兔兔的畫麵。
阿湛刀功了得,烤好的兔子肉被他切得極其均勻,皮薄肉嫩,香濃幼滑,路卿吃完後頓覺自己升華了。
阿湛回到火堆前,又嗶嗶啵啵的烤著什麽,阿竹聞到味,倏然抬起頭,嗅了嗅,再嗅了嗅。
然後他好似醉醺醺的,踩著微微晃悠的腳步,走到阿湛身旁。
“想吃嗎?“阿湛問。
阿竹點頭如搗蒜。
“吃吧。“阿湛將一條條烤得飄香的蚯蚓夾進嫩綠的大葉子上,轉手遞給他。
阿竹吃得熱淚盈眶,他從來沒吃過這般好吃的食物,立馬將阿湛重新排進了他心目中的好人榜。
小鳳仙一想到不多日就能見到情郎,有些亢奮,為了不打擾路卿休息,她就坐在破廟外的石階上,即使吹著冷風,她也不覺著冷,一直眉眼帶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