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後山溫泉
更換的衣物是前幾日路卿吩咐阿竹下山采辦來的,阿竹說他不會挑,都是老板娘替他選的。
至於置辦衣物的銀兩,是路卿從芙蕖的首飾盒裏挑出來,讓阿竹去典當換來的。
這個芙蕖,活了幾百年了,連個積蓄都沒有,那些首飾還是她師父每年給她過生辰時為她買的。
芙蕖將這些首飾看得比命還重要,倘若她知道了,會不會也像戳死男主那樣,一劍戳死她?
應該會多戳幾劍,從阿竹接過那首飾的表情上就可以看出,阿竹那一臉震驚足以證明。
阿竹還以為路卿是腦子燒糊塗了,多次確認後,他依舊遲遲不肯相信。
路卿為此還多番解釋,最後那一句”舊的不去新的不來“,才將阿竹給說通了。
阿竹本說阿芙為何要買衣裳,使個仙法變幻就好,可轉念一想,覺得她此時委實虛弱,的確沒必要動用仙法,於是又歪歪扭扭,屁顛顛的下山置辦了。
山林間千裏冰封,隻聽見小廚子走在厚重的積雪上麵,發出嘎吱嘎吱的聲響。
月光透過光禿禿的樹枝照射而下,潔白如雪的山林,映得他臉似雪月一般。
路卿不敢亂動,怕累著他。
可見他抱著自己行至這般久,依舊麵不紅心不跳,實在功力深厚,深不可測,心中對他的欽佩又上升了一高度。
行了一段路,不遠處隱隱傳來潺潺水聲,他抱她走過去。
竟是一潭陳碧如天的泉水,涓涓細流吐落如珠,聲如碎玉,溫泉上方騰著熱氣,恍如置身仙境。
路卿開心的想跳進去,他找了塊較淺的水域,將她懷裏的衣物放置一旁,才抱她沒入水中。
路卿一入水,那溫暖的流水漫過全身,她深吸一口氣,舒服到全身細胞都在叫囂。
小廚子背過身去,正欲移步離去,路卿盯著他的背影,喊住了他。
聲音很低,低到幾不可聞,她問,“能不能,幫我,洗洗頭?”
小廚子聽後,久久沒有回身。
路卿很是懊惱,她有些得寸進尺了不是,會不會以後再也不做吃的給她了,想想就一陣後怕,正想說句什麽。
他回過身,走向她。
路卿怔怔的看著他走來,此時的上弦月正懸在他身後,月光傾灑在他身上,路卿身旁的熱氣,迷了她眼睛,有一瞬失神,朦朦朧朧間,他好似從月宮中徐徐踏下的月神,一身雪白,周身籠著冷霜,走得輕且慢,看得她忘了呼吸。
他蹲下身來,掬水弄濕她的頭發。
“謝謝你呀。”路卿低低道。
長這麽大,除了她媽,還真沒旁的人這般待過她,又是送她去蹲坑,又是抱她去洗澡的。
想到這,她眼圈微微泛紅,她有些想家了。
他低下頭,手指拂過她滑膩柔軟的秀發,眼底蕩起一抹細微的柔光。
輕輕搓揉了會,“頭向後傾一些。”他輕輕道,清冷的聲音在涓涓流水聲中,顯得溫潤了許多。
路卿微微後仰,他手掌舀水,細細的衝洗著她的頭發。
她抬眼看他,他洗得及其認真,她竟看得有些癡迷。
不知是不是被溫泉泡太久的緣故,她已滿臉滾燙緋紅,急忙閉上了眼睛。
“好了。”他稍稍擰幹她的頭發,水珠子不間斷的從他指尖滑落,頭發被他擰得已有些半幹。
他從身旁尋了枝光滑的木枝,將路卿的長發盤起,插入木枝固定,然後他便起身離去。
聽著他的腳步漸行漸遠,路卿低頭,看著水麵上自己模糊的倒影,那女子長得清水芙蓉,巧笑倩兮。
路卿卻一臉見鬼似得盯著水麵,這水裏的影子,可不就是自己麽?
她不止魂穿,她是全身心都在穿啊!
若自己是一大胖姑娘,路卿輕笑出聲,會不會直接把男主嚇跑,全劇終……
泉水在月光籠罩下,波光粼粼,好像灑了一池子的星子。
路卿正陶醉,突然想到一個很嚴重的問題,她四肢無力,如何換下衣服,又如何穿上衣服?
“啊!”她想捂臉找個地縫鑽進去。
小廚子聽到路卿的叫聲,疾步走了回來。
“你你你,別過來!”路卿聽到身後的腳步聲,急忙製止他道。
“怎麽了?”他問。
“啊……”路卿又急又惱,“沒事!”
路卿想試著自己抬起手,無奈雙手無力,根本使不上勁。
他聽後,回身想折回。
“你等等!”路卿鼓起勇氣,又叫住了他。她不可能待水底永遠不出來吧。
“還,還不知你姓名?”路卿突然問道。
“沒有。”他回的清冷,倒像是不願提及。
“你沒名字?”路卿微微吃驚,想到可能是無關緊要的人,作者就用甲乙丙代替,連名字都不給取個,不禁心生同情,“我給你取個好不好?”
他久久沒有答話,好像回這一句話需要費他很多力氣,良久,他輕嗯了一聲。
“阿湛,就叫阿湛,好不好?”阿湛,阿湛,廚藝精湛。
真是越念越順口,路卿喜歡自己的抖機靈。
良久,路卿也沒聽到他回答,她以為他不喜歡,正要開口,隻聽得他輕輕的應了聲好。
“阿湛……”路卿喊道,“我,我洗好了,要,要換衣服。”
他點點頭,準備回避。
“誒誒誒,你別走!“估計他也忘了她自己換不了衣服這事。
當他重新站在她跟前,解下他自己腰帶時,路卿呼吸一窒,心仿似漏跳了幾拍,直至他用腰帶蒙住自己了的雙眼,路卿的小心髒還在打鼓似的跳動。
他緩緩步入水中,走至她跟前,伸手慢慢的替她解開衣裳。
身上穿著的衣裙早已被溫泉浸濕,所以一層層的緊貼著肌膚。
路卿覺著,之前的臉熟難為情都是小兒科,此時她的臉好似烤熟的蝦,吱吱冒著煙。
此時的他亦泡在泉水裏,他們的衣擺時不時的交纏在一起,看得路卿麵紅耳赤。
好不容易被他全數解開,她怔怔的望著被他脫下的一件件衣裳,緩緩的沉入潭底,也好也好,下沉的衣裳,就當是與前女主告個別。
他將她從水中抱出,他冰涼的手指一觸碰到她若凝脂的肌膚時,路卿瞬間感覺到自己汗毛顫栗,大氣不敢出。
路卿咬著唇,極力屏氣,生怕觸動了他的某根神經,然後做出不可描述的事來,她不由得佩服自己膽大,竟然敢將自己完完全全的托付給第一次見麵的人嗬。
她抬頭悄悄看蒙著眼的阿湛一眼,依舊麵似雪月,不動聲色。
反觀自己,羞得她心尖都在打顫。
他取來一方巾將她身體擦幹,捏著方巾的手,白皙纖長,指節分明,方巾極輕的點過她的背,她的胳膊臂膀……
好不容易,當他為她披上最後一件輕紗時,她再也忍不住,長長的籲了口氣。
穿完才發現,他為她挑了身茶白色的紗裙,路卿覺著比女主喜愛的烏沉沉的青色好看多了。
他解開蒙眼的腰帶,神情淡然的好像什麽也沒發生。
路卿不由得想起阿竹說過的一句話。
他說的不連貫,大概意思就是說那小廚子寡淡的很,好似天底下已經沒有什麽事能撼動得了他。
他用鬥篷將她裹住,將她穩穩抱起,往回走。
“阿湛,謝謝你。“路卿跑完澡後,感覺自己一身輕,連帶著心情都好到起飛。
他輕輕嗯了一聲,以表回應。
烏雲蔽月,山路有些昏暗,寒風吹得光禿的樹枝嘎吱嘎吱作響,實在有些詭異。
路卿的腦袋往阿湛懷裏縮了縮,聽著他強有力的心跳聲,有些安心,不知不覺徐徐閉上了眼睛。
迷迷蒙蒙之間,她好像躺回鬆軟的床上,有人在撥弄搓揉她的頭發,唔,頭發好像還沒用吹風機吹幹,可是太累了,讓它自然風幹好了。
昏昏沉沉的,臉上突然覺得有些癢癢的,好似輕羽劃過,帶著些許冰涼。
“你是誰?“一聲音在耳畔響起,低低的,沉沉的,如醉了一夜的海棠。
次日晨曦傾灑,她奇跡般的發現,自己的手有了氣力,隻是雙腿一觸地就會不爭氣的打顫。
不過倆手能靈活的動了,抬腳走路還會遠嗎?
本來,她還早早做好終年躺床,變廢人女主的打算了,瞧著靈巧的雙手摸這摸那的,她打心眼裏高興。
門外響起敲門聲。
“請進。“會敲門的定是阿湛。
果然,阿湛走了進來,他換了身衣裳,一襲月白的長袍,他的身段極好看,是個行走的衣架子。
他黑亮的長發束在腦後,背著晨光走進來,身上好似鍍了層金光,將他襯得溫暖了許多。
“阿湛,我的手可以動了!你瞧!”路卿開心的舉起手在他眼前晃。
阿湛點點頭,遞上擰幹的帕子,路卿笑盈盈的接過,仔仔細細的為自己擦了把臉。
洗漱完畢後,他將放置在身後的碗端給她。
路卿接過,“是藕粉羹?”知道他厲害,還不知道他如此厲害,真的是沒有他做不出的食物。
藕粉甜而不膩,還加了紅棗和黑芝麻,滑溜爽口,路卿不禁笑問,“阿湛,你好厲害!吃了這麽久,還沒吃過重樣的!有沒有興趣和我一起開個小酒館呢?”
他聽後,像是聽到了什麽新奇的建議,輕抿著唇,沒回話。
”你不回答就當你是同意了哦,阿竹做小二,我來做掌櫃,那你就是主廚拉!“路卿覺著此計劃可行,不禁在心中鋪開夢想藍圖。
阿湛坐在圓凳上,替自己倒了杯水,”那你的道觀呢?“
”解散呀!“趁還沒兩極化之前。
被騙上來的男人,有些還是有婦之夫,那些潑婦進觀裏又是砸又是罵的,要多難聽有多難聽。
芙蕖因為有了男主這一寶藏男孩,其餘的男人是去是留,她早已不在意,於是便將觀內的男子都遣散光了。
也不知是女主單純還是境界太高,那些潑婦的痛罵,她完全沒有放心上。
但是放自己身上就不一樣了,女主留下的過錯,憑什麽要自己來承受。
路卿一邊吃著一邊細細琢磨日後打算。
他靜靜坐在一旁,看著她吃得津津有味,好似很享受這一刻。
吃到一半,她問道,“阿湛,你是何時進觀裏來的?“
“忘了。“他回道。
“也是被騙進來的麽?“路卿小聲嘀咕道。
他抬眸看了她一眼,輕抿了口清水。
這時門被“哐“的撞開,一渾身黑漆漆的人扭了進來,扭的太急,雙腳打絆,他撲倒在地上。
他顧不上疼,急忙爬起來,“阿芙,阿芙,快逃!“
“怎麽了?“路卿此時已顧不得回想書中橋段。
“臭花妖,尋上門,燒觀啦!“阿竹扭上來,正要靠近,路卿已搶先被旁人撈起。
阿湛動作太快,路卿反應不及,嚇得她緊緊環住了阿湛的脖子。
阿竹本還在詫異小廚子咋在這,可一想到逃命要緊,就急急忙忙的跟在他們身後。
“啊,等等,等等。“路卿突然想到什麽,急忙叫停。
阿湛停下腳步,路卿朝扭在身後的阿竹喊道,“阿竹,幫我把櫃子裏的包裹帶上!“
“啊!好!“阿竹又急急扭回去,打開櫃子,櫃子裏的衣物早已收拾幹淨,隻有一隻大包裹安靜的立在那兒。
”……“莫非阿芙未卜先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