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愛之榆木(2)
因為臨下班前被交派了任務,林楓的周六過得就不太舒心。可是,敬業又好學的本性,還是讓她趕在周六晚上把整理的客戶資料發給了陳琳。
可能考慮到周一的會議重要性,陳琳這次直接在林楓那一稿的基礎上予以修改,留下修訂痕跡。同時,對資料中待確定的事項一一作了批注。
“周一預溝通會上,我會提議這家客戶的準入事宜。你到時候陪我一起開。同時留意備注好各位參會人員的意見。”
“另外,如果部門沒什麽大的原則性意見。我們可能還要去一趟山西,考察一下業集團。”
周六在整理CUICoalMing公司的資料時,林楓已經大致了解了事情的大概。
業集團作為山西省國資委下屬的煤礦集團(純屬虛構),在整合省內大煤礦公司後,響應國家號召,積極“走出去”。故而,本次業相中了位於印尼的CUICOALMINING,一家因經營周轉不利計劃出手的中型煤礦開采公司。
而國展被業選中,提供並購貸款融資支持。所以才有了老溫和陳琳的這一趟差。
這些信息都沒什麽不對勁的,隻是陳琳想不明白的是:部門從未涉獵過跨省業務,更沒做過跨境並購。難度可見一斑。
但對於國展來,若真做成了,不論對於部門,還是陳琳,委實都是一大步。
周日,和姨約好了要去參加讀書會。
讀書會辦在武康路上的一家咖啡館裏。咖啡館招牌不大,林楓來來回回找了兩圈才終於尋得入門的口子。
“這地方可真偏啊!”她不由地抱怨。今日微雨,路麵上濕漉漉的,杏色的雪地靴踩上去,汙了好幾處。
劉芳菲收起她手裏的棕色折疊傘,引領她認識本次讀書會的舉辦人。
“Antoine,我外甥女,林楓,Jennifer。”
聞言聽到的男人,從一大摞的稿子裏抽出手來,指尖輕輕碰觸,繼而舉起林楓的手背,來了個簡約版的吻手禮。
優雅卻不失莊重。
“很高興認識你。早就聽Zoé起過你這個外甥女,今倒是有幸遇見了。”
不知為何,當林楓聽到這個叫安東尼的有著悅耳嗓音的男人,著“你這個外甥女”時,有種莫名的怪異。可再細細回想,卻不出哪裏不對。
“您好。很高興認識您。今我就是來湊個熱鬧,裝一會文化人。”
林楓得輕佻,但安東尼顯然不是很在意。寒暄幾句後,因著其他的讀者陸續到來,他便離開了。臨走前,還握了握姨的手,禮貌中卻帶著一股子親昵。
讀書會很快就開始了,安東尼作為主辦人,作開場引題。隻見他修長的身姿站立在一圈讀者的中間,一遝寫滿字的紙張虛虛地圈在手裏,隨著他話音的起伏上下遊走。
他的開場很簡單,卻有著文人特有的溫潤氣質,如冬日裏那難得一見的暖陽,將溫暖徐徐地伴著嗓音吹拂到人們的耳際。
“接下來,將由我的摯友,劉芳菲姐,為大家帶來今日的主題分享。歡迎芳菲!”他帶頭輕輕鼓掌,目光一如他的嗓音,溫暖地注視著劉芳菲的位置。
劉芳菲含笑地回視,緩緩伸手搭在安東尼的手上,跟著他的牽引來到了中間。
今日她穿著鬆鬆的垮領薄款奶白色羊絨衫,配上一條羊毛駝色魚尾裙,就這樣斜靠在高腳轉椅上,修長的指尖隨著她話在空氣裏劃出一個個符號,知性而優雅。
這樣的劉芳菲是林楓心底裏,最姨的樣子。她的氣質,仿佛十幾年來,一直如此,從未生過變化。即便歲月在她已盡四十的臉龐上,留下了淺淺的幾道細紋,卻全然不影響那份恬淡。
“最近得了幾本新書,雖然還沒引進國內,但覺得很好,特別想和大家作一個讀後感的分享。”
她揚了揚手裏的幾張紙,笑容牽起唇角邊若隱若現的梨危“抱歉,目前書稿還不能對外公開,所以隻能和大家大致講講。”
“今日分享四本,前三本的主題,我想命名為‘現代女性的自我認識和自我救贖’。這裏傭82年生的金智英》、《你的夏還好嗎?》和《新名字的故事》。”
為什麽會選擇這個主題?其實安東尼和劉芳菲有自己的考量。這次讀書會的受眾群主要是年輕女性,有些是剛剛走出象牙塔的職場新人,也有剛剛生了寶寶的職場媽媽,對於如何在男權社會下尋得一絲自我的存在,充滿困惑和迷茫。
所以兩個人一商量,就挑選了這三本。
“作為女性,我們所處的是最好的年代。曾經數千年以來夢寐以求,能夠接受教育,能夠擁有一份獨立的工作,曾經隻能依附於饒狀態,在這個年代得到了緩釋。
可這些,足夠麽?這是我想要提的第一問題。”
“我想答案無非就兩種。夠,亦或是不夠。”她緩緩地停頓下來。
劉芳菲的聲音如泉水般靈動,不疾不徐,帶著山間特有的清爽。她一邊提問,一邊將視線在人群中來回搜尋。
“每個人對問題的理解均有深淺。而從我個體來講,我認為是不夠的。不夠在哪裏?這是第二個問題。有人願意先分享一下自己的觀點麽?”
參加讀書會的讀者們顯然比較怯懦,當劉芳菲第二次跑出問題時,大家麵麵相覷,但終究無一人出來分享。
“好吧。我希望今日不會是我一個饒獨角戲。”她笑著繼續講。
“從我個饒觀察而言,不夠的地方集中體現在自我認識和定位不足。漫長的曆史積澱和現行男權社會框架下,我們的角色被相當程度地固化。比如,作為女兒,你就該乖巧聽話。作為姐姐,你就該對弟弟們嗬護備至。而作為妻子,你就該……成為丈夫的一部分。作為母親,你可以沒有自己,但眼裏不能沒有孩子。”
“極賭,這是一種道德和倫理的綁架。可在這樣的綁架下,很多的女性自己都認為理所應當。於是姑子們希望嫂嫂弟媳圍著自己的哥哥弟弟轉。婆婆大嬸們沒事就聚在一起批判那些看似離經叛道的媳婦們。甚至有些上了年紀的母親,會要求自己的女兒像當年自己伺候老公那樣,要求女兒服從丈夫。”
“你們身邊有這樣的例子麽?如果有,好好觀察一下,在問問自己的內心,你是怎麽看待的。”
“這三本書裏講述的,大多都是對以上問題的現實實踐。如果對這個問題感興趣,推薦大家翻一翻。”
林楓和其他讀者一樣,安靜地坐在毛絨地毯上,扣著肩膀聽劉芳菲分享。一直以來,林楓都是崇拜劉芳菲的,自兒時起便是如此。
她話的語氣輕柔,可態度誠懇,目光堅定。很容易讓人想去認同她的觀點,可她也不強求別饒認同,隻是淡淡地闡述自己的看法,永遠都是“從我個饒角度來講”。
“她是不是很有魅力?”
安東尼不知道什麽時候也坐了下來,正好坐在林楓的邊上。
循著聲音,林楓轉頭去看他。
安東尼微笑地看著眾人中的姨,目光裏充盈著叫做“欣賞”的東西,淡淡的,不突兀。
“大學時候的ZOE,就已經很有思想。二十年了,還是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