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夕陽無限好
這世間哪有人會無緣無故地要對另一個人好?倘若背後沒有利益支配,他怎可無緣無故的放下自己的身份或是自己的利益去對別人好呢?尤其是富貴之人,憑著自己家財雄厚,但凡對某些人施些小恩小惠,那些蒙他恩德之人便會對他俯首稱臣,唯首是瞻。
獨孤黎邪自幼出生在官宦士族之家,雖然是胡人,但鮮卑族占據中原也將近兩百年,所以他們從小都學漢人的文字,讀漢人的書籍。似什麽四書五經,自然粗略讀過。皇族及王侯公爵的子孫,自幼必須要熟讀《韓非子》。
每一個出生在皇親貴族家庭的孩子,從小就經曆了宦海爭鬥,什麽馭人之術、權謀之術等等,從小便已耳濡目染,牢記於心。
所以,獨孤黎邪非要和柳三更結為異姓兄弟再正常不過。因為他知道,柳三更煉道的修為遠遠勝過自己,倘若此次去昆侖山,能得到柳三更相助那是再好不過。這時他與柳三更結拜已畢,便嗚嗚啼啼的故作姿態,自然是有意無意的暗示柳三更幫自己報仇。可是料他千算萬算,他要去昆侖山找柳三更報仇,反而真正的柳三更竟與他結拜成異姓兄弟。
此時的柳三更如果不是真正的柳三更,隻怕也會為了所謂的兄弟義氣,即便豁出去性命,也要陪同獨孤黎邪一同前往昆侖山報仇不可。隻可惜,獨孤黎邪處心積慮卻還是竹籃打水一場空。“大哥,如今你我二人即是親兄弟了,你的殺父之仇,自然也是我的殺父之仇!三日之後,小弟夫婦願隨大哥一同趕往昆侖山,鞍前馬後,唯命是從!”柳三更一副義憤填膺的模樣,“倘若小弟若有失言,教我楊四替、李除妖夫婦二人永墜魔界,永世不得超生!”
柳三更雖然並不怎麽迷信,但潛意識中還是怕自己當真遭了天譴,所以又故意親自立誓,將自己的假名和楚瑤的假名說了出來。畢竟,楚瑤本身就是魔界的,她當然不會在乎永墜魔界。而自己說什麽也不願和魔界妖人同流合汙,畢竟自己眼下和楚瑤一塊兒趕往魔界之事,也是迫不得已而為之。
獨孤黎邪見柳三更又立下重誓,心中大為歡喜,攜起柳三更的手,激動道:“好兄弟……好兄弟!”
“恭喜師弟與楊兄弟同為一家人,從今往後,應當手足同情、生死相交才是!”陳修遠笑著在一旁拱手。
宇文護也跟著笑道:“哈哈……好……好……一個是我摯交好友的兒子,一個又是老夫的得力手下,你們兩人結為兄弟,老夫再歡喜不過,很好,很好。”
眾人均是不勝之喜,當下又重新做回座位,把酒言歡,直到日影將斜,喝了將近十餘壇酒,無不酩酊大醉,這才作罷。
柳三更踉蹌著腳步回房,楚瑤見他醉得不輕,伸手攙扶,卻被柳三更一把甩開,道:“我又沒醉,你扶我幹麽?”
一回到屋中,柳三更立時清醒過來,笑道:“楚姑娘,你瞧我今日裝得像麽?”
楚瑤道:“啊……原來你沒醉!我隻道你吃醉了酒,連舌頭也大了呢。”
“區區幾十斤酒何足掛齒!”柳三更一副得意的模樣,當下從懷中取出一粒丹藥,放入口中,“這是我師父煉製的醒酒丹,隻要吃上一顆,任憑千斤萬斤烈酒,也休想將我灌醉!”
“好啊,原來你作弊!”楚瑤笑道。
“這可不是作弊,我方才喝酒可是全憑的真本事!”柳三更正經道。
楚瑤點了點頭,“獨孤黎邪非要和你結拜,那是為了要你幫他報仇,可是他哪裏會料到,你就是他的仇人!”
柳三更氣道:“還不都是因為你,他始終以為我才是他的仇人。”
楚瑤搖頭道:“我昨夜不是已經和你說得清清楚楚啦,獨孤黎邪當然知道你柳三更不是他的殺父仇人啦,他父親那是被他和宇文護逼死的。他故意說什麽要去昆侖山報仇,那都是子虛烏有之事,其實他的真實目的……”
“是救他師父五葉,是不是?”柳三更不等楚瑤說完,便已接口。
楚瑤點頭道:“正是。”隨即又嫣然一笑,道:“隻怕他千算萬算,費盡心機,卻沒料到,咱們是螳螂捕蟬,黃雀在後。”
柳三更也淡淡一笑,“誰是螳螂,誰是黃雀,猶未可知。”
楚瑤道:“你是說,他們還有其他陰謀不成?”
柳三更搖了搖頭,沉吟良久,才道:“我不知道,但我覺得事情絕沒有那麽簡單。如果獨孤黎邪真的是為了救他師父,我覺得也未必是真。你想啊,一個人連自己的親生父親都可以下狠手,何況是他的授業師父?你覺得這可能嗎?”
“照你這麽說來,也不無道理啊。”楚瑤眉頭微蹙,“那你的意思是說,他還有其他的目的?”
柳三更道:“那是當然了。五葉雖然被你們魔……聖界之人追殺,可是從你到昆侖山以及咱們兩個逃出昆侖山已經過去好幾個月啦,他若是擔心自己的師父,早就該召集人手一同前往才對,為什麽會遲遲不肯去呢?直等到如今,而且又是三天之後,他才說要大舉進攻昆侖山報父仇,你不覺得這其中還有蹊蹺嗎?”
楚瑤點了點頭,思索良久,卻始終猜不出獨孤黎邪的真實目的,不禁在屋中來回踱步。此時日影將落,一絲餘暉從窗外擠進房內,她不禁輕歎了一聲,“難道獨孤黎邪也是為了聖元珠?”
柳三更點了點頭,“你們聖界的靈珠本是獨孤如願從我身上搜走,交給了他的兒子,而他的兒子獨孤黎邪又交給了他的師父五葉,所以珠子在五葉手上,眼下獨孤黎邪甘冒奇險去昆侖山,倘若沒有巨大的利益,他肯輕易去嗎?畢竟昆侖山萬裏白雪,又被布下結界不得禦動真氣,唯有徒步方可進入。”
楚瑤點了點頭,正欲說話,忽聽得腳步聲響,急忙做個噓聲手勢。
過不大會兒,隻聽獨孤黎邪叫道:“賢弟!”
柳三更一怔,暗道:“他來做什麽?”急忙開門相迎。
獨孤黎邪身後跟著兩個婢女,手中均端著一個托盤,“賢弟,你和弟妹連日奔波,想必身上的衣服也髒了,還未來得及換洗,愚兄吩咐京城中最好的裁縫,親自做了兩件衣裳,特來送與你和弟妹。”
“大哥,你真是太客氣了。”柳三更笑著說道。
“大哥,你可貼心的很呢,倘若四替能和你一般心思,我可就清閑多啦!”楚瑤笑盈盈地從屋中走出,將婢女所端的盤子接住,跟著雙臂一送,兩張托盤,輕飄飄地飛入屋中,正巧落在桌上。
“弟妹,好俊的功夫啊。”獨孤黎邪拍手稱讚道。
“都是些雕蟲小技,倒在大哥麵前獻醜啦。”楚瑤一臉歡喜,“大哥快進屋說話。”
獨孤黎邪連連搖手,道:“不了,不了。我還有些瑣碎小事,這就去做。”說著便拱手告辭,又道:“是了,我已吩咐下人安排飯菜,片刻間便會端上來,賢弟、弟妹,你們好生歇息。”
柳三更、楚瑤連連稱是,立在門外,望著獨孤黎邪的背影漸漸消失。
柳三更瞥了一眼樹梢外的紅日,旁邊略有幾朵白雲相稱,不禁長歎一聲,“夕陽無限好,隻是近黃昏。”
楚瑤一怔,隨即也是一聲長歎,“是啊,夕陽無限好,隻是近黃昏。”稍作停頓,又笑道:“片刻功夫如何能趕製兩套衣服來?依我看這兩件衣服定是昨夜命人趕製的。看來,獨孤黎邪昨夜見到咱們二人,便想好了今日說什麽也要跟你來個八拜之交啦!此人年紀隨輕,做事卻成熟老道,難得,難得。”邊說邊緩緩進入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