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結義
義結金蘭的事情本就是柳三更隨口一說,他哪裏會料到獨孤黎邪竟然當真。
要知道,柳三更素來好酒,平常和同學、朋友及朋友的朋友喝酒時,酒場上難免要說一些套近乎的話,尤其是互相吹捧,或是大吹特吹,自己平日是如何如何的威風,如何如何的牛X。但這些都是酒場的話,做不得真。第二天醒來,還不是各走各的陽關道,各過各的獨木橋。
但此時兩人均未喝酒,十分清醒。誰知柳三更隨意的一句話,竟然被獨孤黎邪較起真來。過不多時,早有下人捧著香爐、冥紙、一捆香柱、兩隻酒碗及一柄匕首上來。
獨孤黎邪興致極高,非要先和柳三更對飲八大碗不可。
論起喝酒,柳三更自然好不怵氣,心中豪氣大增,道:“八大碗怎行,倘若咱們兩個要結為兄弟,少說也得喝十斤不可!”
他想著要獨孤黎邪灌醉之後,他趴在桌子底下,哪裏還會再惦記結拜的事情?
“砰!”
獨孤黎邪一拍桌子,滿臉怒氣。
柳三更一怔。
隻聽獨孤黎邪道:“十斤怎行,少說也得二十斤!賈管家,去抱兩壇三鍋頭汾酒,我今日要和楊兄弟不醉不休!”
柳三更心中暗笑,當即也是一拍桌子,叫道:“不錯,不醉不休!”
楚瑤扯了扯柳三更,道:“要我說呀,你們兩個幹脆直接結拜便是,又何須拚酒?”她唯恐柳三更喝醉了酒胡說八道,再泄露了自己兩人的真實身份。
但柳三更素來號稱酒國英雄,自詡是酒國中的天下第一,如今聽到要和人鬥酒,他如何肯認輸?何況和他拚酒之人不是別人,而是自己大仇人。當即一拍桌子道:“大老爺們兒說話,哪有你這個娘兒們說話的地方!”
“弟妹,你放心,我和我楊兄弟是酒逢知己千杯少,區區二十斤三鍋頭焉能吃醉了?”獨孤黎邪笑著說道,“是了,眼下咱們就是一家人了,弟妹怎生稱呼,我還不知哩。”
柳三更一怔,心想楚瑤來時從未告訴自己她的假名叫作什麽。當下笑著說道:“你親口告訴大哥吧。”
楚瑤道:“我姓李,叫除妖。因我生在漠北之地,離妖界太近,自幼莊內便受盡妖界之亂,家父便為我取名為‘除妖’二字。”
其實,這“除妖”二字和她的真實名字楚瑤的音調相同,她隨口這麽一說,又恰中漠北與妖界之事,是以誰也不會懷疑。
“相傳顧聽風於八百年前隻身前往妖界,與妖尊旱魃大戰七日七夜,方逼得他此生再不敢跨入中原一步,怎地眾妖還有騷擾邊境的嗎?”坐在一旁的陳修遠忽然提起了精神。
楚瑤點了點頭,正要開口。忽然被獨孤黎邪搶道:“師哥,你快別問了。什麽妖界什麽顧聽風的,那不過是江湖上的傳說罷了。這等事情,還是莫信的好。再說啦,這都過去八百年啦,反正我是一個妖怪也沒見過,這世上究竟有沒有妖怪,又有誰知道?”
楚瑤笑道:“是啊,其實我也沒見過,隻是聽我爹爹提起過。”
妖界的名頭柳三更還是第一次聽說,心中暗暗納罕:“怎麽又扯出一個妖界來?”
獨孤黎邪道:“常言道眼見為實耳聽為虛。孔老夫子曾道:什麽所信者,為目也。然目猶不可信。也就是說,即便是親眼看見的,也未必是真的,何況是道聽途說來的東西。楊兄弟,你說對不對?”
柳三更笑道:“是了。”
獨孤黎邪道:“來,咱們喝酒。”
原來正值他們幾個談話時,賈管家早已吩咐下人抱了兩大壇酒。獨孤黎邪當即一手拎起一個壇子,遞給柳三更一個,又道:“今日不醉不休!”說罷,也不客氣,抱起酒壇狂飲起來。
柳三更自然也不示弱,當即捧著大酒壇一陣狂飲。
宇文護雖然戎馬一生,與軍中將士喝酒吃肉時雖然豪放無比,但這時見到柳三更和獨孤黎邪,也不禁自愧不如,心中唏噓感歎自己老矣。
獨孤黎邪喝了一會兒,又停頓片刻。
柳三更見他停下,自己也跟著停下。要知道喝酒並非喝水一般,呼嚕嚕的直咽下肚中那麽簡單。而一口酒下肚,腹中如同火燒,一股酒氣從肚中直往上頂,幾欲教人嘔吐出來。所以喝酒的人,別看喝得極猛,其實都是強行壓著一口氣,將肚中的酒氣壓製住。
他二人雖說歇息片刻,但仍是相互稱讚對方酒量甚豪,談笑風生之際,兩壇酒已喝了個一幹二淨。
隻見獨孤黎邪入冠玉般的臉頰早已通紅,而柳三更一張大圓餅臉,卻絲毫無恙。其實柳三更易容之後,原本黝黑的皮膚仍舊沒有改變,至於他臉色是否紅了,旁人也看不出來。
但凡是看人喝酒的人,總是會認為臉色不變的人勝了,畢竟他麵不改色。但其實柳三更和獨孤黎邪是旗鼓相當,不分勝負。但旁人若是看了,卻隻道柳三更無不改色,毫無半分酒意,獨孤黎邪卻又不同了。
“痛快,痛快!”獨孤黎邪此時也顧不得什麽身份了,當下用袖子一抹嘴,道:“楊兄弟,咱們喝過了酒,眼下再祭拜天地,以後可就是自家人了。”
柳三更自從認識獨孤黎邪開始,隻道他不喝酒,畢竟長生門和龍虎門同出一脈,門中嚴禁弟子飲酒。一個平常不喝酒的人,自然酒量不會很好。但這次他忽然發現自己錯了,獨孤黎邪非但酒量不差,更和自己旗鼓相當。身為酒國中人,柳三更焉能不知,越是喝酒上臉的人,越是能喝。
“是了,小弟這就與大哥結拜!”柳三更朗聲叫道,“小弟比大哥小了一歲,該當稱呼你一聲大哥才是。”
獨孤黎邪攜起柳三更的手,兩人離席而起,麵朝門口,撲通跪在地上。
慌得那些下人急忙焚香,燒紙。
兩人各持了三炷香,分別朝天地磕了八個響頭,又持起匕首劃破手指,將血滴入酒中,兩人分別飲了對方的血酒。
獨孤黎邪拉住柳三更的雙臂,大喜道:“好兄弟,好兄弟。”
柳三更則叫:“大哥!”
兩人相對而笑,不勝歡喜。
“弟妹!”獨孤黎邪忽然轉過了身子,看向楚瑤。
“大哥!”楚瑤麵露微笑。
“大哥初次見你,身上並未帶有貴重禮物……”獨孤黎邪邊說,邊伸手摸向腰間,隻見他取出一小塊木牌,這木牌通體發黑,上雕有龍紋篆體,顯是出自名匠之手,“這是我府中腰牌,見此腰牌如同見我,日後若是去了郢州,隻須持著這塊腰牌,在郢州城內無論達官貴人還是販夫走卒,都要禮敬你三分不可!”
“不不不……這麽貴重的物件兒,我哪裏敢奪大哥所愛?”楚瑤連連擺手。
“弟妹,大哥言出必行,送出去的東西又豈有再要回來之理?”獨孤黎邪臉色一板,“讓你拿著你就拿著,你這般客氣,是不把我當自家人是不是?還是說你與我兄弟閑散慣了,看不慣我這個朝裏做官的人?”
“大哥言重了……小妹焉敢瞧不起大哥?”楚瑤連忙解釋,“既然大哥執意要給,小妹若是不要,的確是辜負了大哥的一番美意……”說著便已伸手將那黑木牌接住。
她乃魔界的郡主,什麽珍奇古玩、名器字畫自是見過不少,這黑木牌一經入手,立時便知這黑木牌絕非凡品,乃是萬年檀木所製。要知道撲通的檀木得知已是極不容易了,何況是一萬年之久的檀木?
楚瑤當下又急忙道謝,柳三更也跟著道謝。他雖然不懂這木頭是否值錢,料想獨孤黎邪始終隨身攜帶,且極為珍惜,顯然絕非凡品,當下也跟著道謝。
獨孤黎邪笑道:“兄弟,你再謝我,那可是見外啦!”
柳三更賠笑道:“是,是。”
忽然獨孤黎邪放聲大哭起來,“爹啊,倘若你知道兒子今日結交了這麽一位好兄弟,一定也會替兒子感到高興啦……嗚嗚……”
這一下變故極快,柳三更還未反應過來怎麽回事,不禁怔在當地。
楚瑤也哭道:“獨孤伯伯,今日我夫婦在此立誓,此生若是不為你報仇雪恨,教我夫婦二人永墜魔界,永世不得超生!”這一番話說得可謂是咬牙切齒,義正言辭。其實楚瑤再清楚不過,所為正道之士,但凡是立誓時,總會將自己立得永墜魔界。這時她不過是小試牛刀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