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紫薇
月黑風高。
伸手不見五指。
清歡扶著與桑抖抖顫顫地抹黑前進。
以往都已走得熟了不能再熟的路徑，這會兒再經過時，只覺得心肝兒都在顫。
她好想回去。
可一想起先前那莫名其妙躺了一地的甲衛軍屍體，她又開始發怵。
「前面不能走，走左邊那條小路。」
與桑有氣無力的拉住了還在魂游天外的清歡。
「殿下，左邊那條小路可是直通望雨闌，我們不能過去。」
如今的落星殿早被魏闈令視為私有了，這裡守衛就屬望雨闌一帶最嚴密，再過去便是魏闈令現在下榻的梅館，那可是落星殿內最清雅的地兒了。
魏闈令手下幾大甲衛軍的統領皆護衛其右。
她們這麼過去，不是自投羅網嗎？
可與桑就是指著有紫薇花叢的那個路口，讓清歡過去。
清歡無法，咬咬牙，扶著她真就往那走了。
一弱一殘，顫顫巍巍地在幽光密布的小路上艱難前行，期間與桑幾次從清歡肩膀上滑下去，但最後都被清歡使出吃奶的勁又給扛了回來。
左邊是一大個包裹，右邊是站都站不穩的與桑，清歡自己都只是個嬌弱姑娘，這會兒真難為她了。
可與桑此時腦海里還在鼓聲大作，力度前所未有的恐怖。
她這會兒還能清醒著就算不錯了。
臉頰旁有冷汗滴落，但卻不是與桑的。
她用力走穩每一步，壓著清歡的身子也盡量移開一些。
兩人磕磕絆絆地就這麼一直走到了小路盡頭。
但觸目可及的又是一片屍體。
「殿、殿下！」
清歡那根緊繃的弦，好像真的要斷了。
但與桑此時注意到的卻是甲衛軍鮮明刺目的銀甲里，躺著唯一一個迥異的黑衣人。
他就那樣，靜默無聲地躺在了一堆銀甲之中。
與桑忽然有些想哭，但卻連嚎都嚎不出一聲。
心裡瞬時長滿了藤蔓，密密麻麻，而且還是帶刺的那種……刺進血肉之中，拔也拔不出來。
「我們繼續往前走，不要停。」
也不能停……
原本都快崩潰的清歡，聽到與桑的聲音后就連忙轉頭看她，在看見那彷彿快沁出血的眼睛后，她咬緊牙根，又再次站了起來，扛著與桑繼續朝前走。
腿還是顫的，但她們這會兒的確是不能停下。
要倒，那也得等到達熹微閣以後。
兩人一路都順著紫薇的記號走，現下也不用與桑再給清歡指明方向了。
但凡有紫薇花的路口，兩人都毫不猶豫地踏上去。
在繞過不知多少屍體后，她們總算是到達熹微閣。
此時的熹微閣還是那樣冷清。
一到達附近，連銀甲都看不見了。
這裡可真不是一般的偏僻。
「殿下，沒事吧？」
「沒事。」
「那，那些黑衣人……」
其實現在清歡想問的問題有很多，但腦子太亂，什麼都糾纏到了一起，最後她還能想的起來問得出口的也就這個了。
主要還是與桑對他們的態度。
清歡想忘記都難。
但與桑卻沉默了，這會兒想要回答這個問題還是有些困難的，她不想說。
清歡見狀也意識到自己有些問錯了。
尤其是在剛剛見過那片靜默慘烈的戰場后。
「殿下，頭還疼嗎？」
「好多了，不用擔心，你也辛苦了，趕緊坐下休息會兒。」
「奴婢不辛苦，可接下來該怎麼辦？」
「你先坐下。」
半夜裡的熹微閣，寂靜無聲，星空晴朗，皎潔的月光之下有樹葉在飛舞。
琉璃黃綉燈的橘黃色燭火暖融融的，照亮了星空下的黑暗。
儘管只有尺寸之地。
清歡坐在與桑身邊，心莫名就安定下來，明明眼前這一切都和無頭蒼蠅似的，單那些甲衛軍的屍體被發現后，就要糟糕了。
但她此時卻仍覺得只要待在與桑身邊，她就可以不那麼害怕，什麼都不用那麼害怕了。
但如果她知道。她家殿下一切行動都是靠腦中虛無縹緲的鼓聲為準的話，不知她會不會急到暈倒？
「……」
與桑這會兒確實也很茫然。
可有帝都前例在先，她不打算也沒資格以身試法。
現下唯有「從心」真理。
況且她腦袋裡的鼓聲，如果不順著它走，恐怕還沒被其他人害死，自己就先死在它的天魔音下了。
像現在，它雖還是鬧騰個不休，但比起先前卻又好上一點。
這會兒靠在廊下仰望星空，她也開始在催命似的鼓聲中細想之後的事情。
首先，她要想的就是一會兒該怎麼在混亂中逃出宮去。
與桑其他也許不敢確定，但唯有一點，巨大的混亂，馬上就會發生了——砰！
她剛這樣想著，宮門方向一聲巨響便如煙花般在遠處響起，
清歡驚得跳起。
與桑卻還穩如老狗，姿勢都沒變一個。
「殿下！」
「清歡，你聽，這一聲和帝都被破，夏禹失蹤那天，像不像？」
「殿下……」
「沒事的，不用擔心，南榮家原本想在後日突襲，但估計是中途發生了變化，畢竟行宮外的那片林子是如此廣袤，能藏下無數個『南榮家』，其中對行宮無意的，怕是很少了。
如今甲衛軍自顧不暇，搜不到我們這兒。
我們得抓緊時間，趁著這個動亂逃出去。」
「那還等什麼，我們趕緊走啊！」
清歡猛地站起，一把就抓過包裹扛上了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