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第 59 章
四谷山小學舊校區。
這所學校的舊校區從半年前開始, 就不再投入使用了。這片區被划入了商業開發,正等待著被推平。
商業開發的隊伍還沒有推進到這裡,所以平時舊校區里都很安靜,連附近的小孩都不來這邊玩。
但是今天, 舊校區操場上, 卻坐著一個男人。
他看起來不是很年輕, 但也不算蒼老, 穿著黑色端正的西裝三件套,看起來過於端莊了,和整箇舊校區都有些格格不入。
伏黑甚爾慢悠悠從舊校區牆上跳下來。他長而健碩的胳膊上扛著具少女屍體,那副阿波羅神一般完美的□□與過於秀美的臉龐形成了鮮明對比。
他狹長的眼上下打量對方:「御三家的人?」
「不。」
男人看了眼他扛在肩膀上的屍體,道:「是你的僱主。這就是五條千樹的屍體?」
「如假包換。」
伏黑甚爾把少女屍體扔到他面前:「驗貨吧,驗完趕緊給錢。」
他語氣冷淡, 隱約透出些危險的不耐煩意味。
男人絲毫不為所動。明明伏黑甚爾的氣勢危險至極,他仍舊是一絲不苟的半蹲下來,輕輕捏住少女下巴。
少女有張小圓臉,五官精緻漂亮。即使面色蒼白, 濺上了血,也不妨礙她的漂亮。
男人的手順著下巴往下滑, 指尖觸著少女柔嫩的脖頸——
「喂!人都死了, 你不會要非禮屍體吧?」
頭頂傳來伏黑甚爾不太高興的聲音。男人的手指一頓,隨即若無其事的收起:「試試呼吸和脈搏而已。」
「確實死了。尾款我已經打進你的賬戶,希望下次還有機會合作。」
說完, 男人站起身, 從自己西裝口袋裡抽出一張雪白手帕, 細緻的將自己手指擦乾淨。
伏黑甚爾看著男人的動作, 嗤笑了一聲。他低頭看了眼自己手機, 確認尾款到賬,沒有應答男人的話。
男人也不著急。他並不擔心伏黑甚爾會對自己出手——他不過是被推出來驗收成果的一個傀儡,死與活本來就不重要。
當得知接下任務的人是伏黑甚爾時,就註定那些老頭子不會自己出馬驗收成果;畢竟伏黑甚爾當年『術師殺手』的名號之響亮,幾乎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除了某些過於自負的天才外。
低頭從自己隨身的公文包里取出提前卷好的白布和麻繩,男人半跪下來,準備將少女屍體打包帶走。他剛將白布蓋到對方身上,忽然手腕一緊!
男人瞳孔一震,立刻自斷手臂,急速後退!只是男人剛剛起身,就被人從後面偷襲,直接被一把巨大鋒刃穿透眉心!
千樹就地一滾爬起來,把自己胸腹處誇張的傷口捂住,扯起地上白布,潦草的纏在自己胸腹處。
伏黑甚爾將咒具抽出來,一腳把那具倒霉的屍體踢飛:「接下來幹什麼?先說好,這份酬勞我是不會分給你的,陪你演戲就是我最大的讓步了。」
千樹一路小跑追上那具屍體,將手貼在屍體胸口;細密的藤蔓從她手臂處蔓延出來,直接插入對方胸口。
伏黑甚爾弔兒郎當的站著,垂眸看千樹忙前忙后:「你要提取記憶?」
他和千樹血脈相連,托千樹的福,他甚至可以驅動部分藤蔓。也因為身為千樹本體的部分分支,伏黑甚爾很清楚千樹的能力。
千樹認真用藤蔓把死者體內翻了個遍:「是個咒術師……不過讀取不到記憶,他來之前好像被下了某種束縛。」
「你說,想殺我的人是誰?」
「那可多了。」伏黑甚爾撇嘴:「別忘了,你是五條悟的未婚妻。這個名頭就足夠一堆人想要殺你了。」
千樹收回藤蔓:「又不是我想要給五條悟做未婚妻的,一開始不是他們求著我和五條悟訂婚的嗎?」
「人類真是奇怪。」
百年前也是如此,求著她嫁給兩面宿儺,然後又要糾結一大批人來討伐她,還煞有其事的寫了幾千字的討伐文書。
真是難以理解。
「不過這次派出來的人死了,恐怕他們不會善罷甘休。」
伏黑甚爾看了眼地上的屍體,皺眉:「往後他們還會繼續想辦法殺了你,連著我和伏黑惠那個臭小子,說不定也會惹上麻煩。」
實際上伏黑甚爾肯定是在高專黑名單上的。
如果換成之前,伏黑甚爾已經死了,自然不會影響到伏黑惠;但是現在伏黑甚爾不僅活了,還重新接單活躍起來。
這時候伏黑惠哪怕是養在五條悟身邊,恐怕也會有人出聲質疑。
千樹拍了怕手,道:「放心,他們不敢把這種事情擺到明面上的。誰都想殺五條悟的未婚妻,但誰都不想讓別人知道自己想殺五條悟的未婚妻。」
「你死了九年嘛,對現在的咒術界可能不太了解。只要惠一天是五條悟的養子,就不會有人質疑他。」
乙骨憂太那種隨身攜帶特級咒靈的不□□,五條悟都能保下來。伏黑惠這麼個天生繼承禪院家術師的天才,咒術界的明日之星——沒有人會跑去質疑他的。
雖然千樹腦子不怎麼好使,卻也很清楚的能理清楚這些事情。這全都要感謝瑪奇瑪的言傳身教,讓千樹為數不多的智商在那幾年裡飛速增長。
她看了眼自己手錶上的時間:「現在時間不多了,我們長話短說——之前我拜託你調查的事情怎麼樣了?」
伏黑甚爾從自己褲子口袋裡摸出那枚釘子,扔給千樹:「查過了,這枚釘子是我身體還被占著的時候,在橫濱從一位俄羅斯人手裡買的。」
千樹接住那枚釘子,茫然:「俄羅斯人?」
「對方很狡猾,」伏黑甚爾點頭:「我只查到交易地點,還差點被反將一軍。」
「橫濱現在很亂,好像是本地的黑手黨老大在換血。」
千樹表情更茫然了。她捏著那枚釘子,腦中各種辭彙飛來飛去,一時半會兒居然找不到這些辭彙裡面有什麼關聯性。
為什麼會和俄羅斯人扯上關係?
俄羅斯人為什麼要在橫濱?
自己有認識的俄羅斯人嗎?
翻了翻自己的記憶,千樹發現在自己漫長的人生里,還真有一個認識的俄羅斯人。
那是更早以前,早在她掉入惡魔世界之前;如果要認真的追究起來,自己會掉進惡魔世界,好像也是那個俄羅斯人的鍋。
不會是同一個人吧?
算了!
拍拍自己腦袋,千樹決定先把那些東西放在旁邊。現在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處理——
她道:「你再去橫濱那邊,幫我找找那個俄羅斯人。」
伏黑甚爾不假思索:「這是另外的價格。」
「要加錢。」
千樹瞪大眼:「我可是你親媽!你居然還加價?」
伏黑甚爾兩手並用,捏住小姑娘圓嘟嘟的臉:「我可是你親兒子!你居然讓我給你打白工!」
捏了一把后,伏黑甚爾意外的發現手感還不錯——勉強可以排在點鈔票的後面。
於是他很不要臉的多摸了幾把。
好在千樹也不在意這些細節。她沒強求伏黑甚爾去調查橫濱的那個俄羅斯人——如果給腦花提供釘子的俄羅斯人,真的是千樹所認識的俄羅斯人,那麼不管任何一個人類過去調查,都會有危險。
雖然嘴上不怎麼留情,但千樹還是比較在乎自己好大兒生命安全的。
「橫濱的事情可以放到一邊,但是找那群咒靈算賬的事情得刻不容緩——」
「那是當然。」
伏黑甚爾嘴角勾起一抹笑容,重新將那把鋒利的咒具對摺:「老子可是很記仇的。」
千樹雙手結印,眼底碧色逐漸開始蔓延——伏黑甚爾咒具上殘留的咒靈血液被某種氣場吸引,自發聚集到千樹腳下,同時,千樹腳下出現一個小巧的法陣。
無數的蟲開始共鳴,咒靈血液里的氣息被層層疊疊的傳遞開:在咒靈和人類都難以察覺的另外一個世界里,所有的蟲都低語尋找著血液的主人。
龐大的信息網篩選極快,幾乎瞬息之間就鎖定了目標。因為目標位置特殊,所以耗費的時間和力量也遠比千樹尋找普通人所需求的更多。
但現在已經完全恢復的千樹,並不在乎這點消耗。
只是她不知道,自己大規模的驅動蟲,在靈界造成了巨大的回浪。這點回浪對千樹而言,就像湖面翻起的細小漣漪。
千樹龐大的本體根本不會在意。
但對於蟲師們而言,這點回浪是相當毫無徵兆而巨大的變動!
在日本某個落後的村子門口,一位銀髮碧瞳的年輕男人,突然停止了自己抽煙的動作。他抬頭看向遠處的山,碧色通透的眸子里倒映出起伏的山線。
旁邊送他出來的村長見狀,擔憂的問:「銀古先生,是山脈有什麼不對嗎?」
「沒有的事。」
銀古微笑,安撫對方:「只是一點回浪,我知道是怎麼回事,不會影響山脈的。」
村長十分信任這個年輕的男人。他鬆了口氣,心情寬鬆下來后,還有餘力同銀古開玩笑:「銀古先生還要繼續遊歷嗎?您年紀也不小了,真的不考慮選個地方安置下來?」
「我們智美子可是很喜歡您的哦!」
智美子是這個村最漂亮的女孩。銀古這次前來,也是為了解決她家被蟲所造成的困擾。
或許是因為從來沒有見過銀古這樣的男人,智美子對他很好奇,同時也頗有好感。
只可惜銀古並沒有這方面的想法。
他食指並中指夾著木枝一樣的煙,露出無奈的淺笑:「請不要開這種玩笑,對女孩子的名譽不好。」
「我的體質比較特殊,如果長時間留在一個地方,蟲就會不同的聚集。所以為了大家的安全著想,我還是繼續流浪比較好。」
村長搖了搖頭,卻仍舊不死心的八卦:「銀古先生就沒有喜歡的人嗎?」
他本來不指望從這個浪子嘴裡聽到什麼答案。一個浪子怎麼會喜歡別人呢?
浪子如果要愛上什麼人,那他就不是浪子了。雖然銀古也不算浪子,但他的責任心是不會允許他愛上誰的。
但出乎村長意料的是——銀古眉眼神色忽然輕鬆的溫柔起來,像是擱淺的魚突然回到水裡,舒展開身體那樣。
他的聲音也跟著溫柔起來,比平時更柔和。好像只要是說關於那人的話,都必須這樣溫柔而珍重:「有的哦。」
「我喜歡的人,在很遠很遠的地方。」
「等我完成答應她的事情,就會去回到她的身邊。她是個很可愛的孩子,我從來沒有見過比她更可愛的人。」
「我也從來沒有像愛她這樣,長久的去愛過其他人。」
他聲音輕而溫柔,說起自己的意中人時,好像在描述一隻落在自己鼻尖上的蝴蝶。小心翼翼的溫柔,生怕自己呼吸稍重,就會驚動那可愛又敏銳的生物。
村長莫名的從中感到一點溫情。
他忍不住追問:「既然那麼喜歡她的話,為什麼還要離開她呢?」
如果他有一位這樣深愛的戀人,一定捨不得離開對方半步!
銀古抖了抖自己手裡的煙,岔開話題:「村長,打聽這種私人消息要算另外的價錢啊。」
村長訕訕一笑,連忙放棄這個話題:「好吧,那您接下來打算去哪?」
「向西邊走吧。」銀古抬頭看了看西邊,道:「來年我會回來,再看看智美子母親情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