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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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衡想了想:「那可能是我的小弟子無知點燃了你的追魂香。」他扶著太史諫之推開了寢宮的大門,再小心的將太史諫之扶到床上。太史諫之脫下了斗篷,露出了後背上一支斷裂的箭頭,箭頭深深的沒入太史諫之的身體中,鮮血將他黑色的夜行衣浸透好大一塊。
溫衡比劃了一下那箭頭,他從沒見過這麼大的箭,傷口有巴掌大,箭竿的材質像是金屬,比他的拇指還要粗。一般的箭矢為了能射得高遠,都輕便小巧,太史諫之身上的箭矢明顯不是這種。
太史諫之還在和溫衡說話:「哦?你的小弟子?是穿藍白袍子的那個嗎?看著是個不錯的小夥子,精明能幹。」溫衡皺眉看著太史諫之的傷口回答:「那不是,那是我四弟子和老邵的二弟子,當然,老邵的弟子也是我的弟子。你這傷口不好處理啊。」
太史諫之嘿嘿一笑:「巫族的戮神弓可以屠神,這是用箭的那個小輩修為不夠,不然我現在已經涼了。」溫衡想要撕下太史諫之的衣服,太史諫之連忙阻止道:「哎哎哎?你要幹嘛?」
溫衡道:「把你的衣服撕下來清理傷口啊。」太史諫之道:「別撕,我夜行衣就這一套,撕了我就沒穿的了,你給我小心的脫下來!」溫衡嘴角抽抽:「諫之,你這麼窮的嗎?」
太史諫之扯腰帶苦著臉:「這不是當時從族裡走的瀟洒什麼都沒帶么,就這些衣服都穿了上萬年了,平時有點靈脈就給白芝麻他們建設散修盟去了,我才搞的這麼窘迫。」
溫衡心酸的說道:「沒事,壞了到時候送你幾套。」太史諫之樂了:「那行,你撕吧。」說著他噗通一下趴溫衡的床上:「我太困了,我睡一會兒。儲物袋裡面有葯,拔出箭頭給我撒點葯……呼嚕嚕……」
太史諫之秒睡,溫衡伸手探了探他的脈搏,他靈氣虧損嚴重。應該是忙著趕來,又受了傷,這才虛成了這樣。溫衡扯開了太史諫之的衣服,一眼就愣住了。太史諫之後背整個都淤青起來,在箭矢射入的部分皮肉都變成了紫黑色。這箭頭莫不是有毒?
溫衡一手握住了箭頭,一手握著靈藥。他兩根手指死死的捏住了箭頭,猛地一用力,一枚帶血的四棱箭頭被他從肉中拔出,頓時一股黑色的血飈了出來。溫衡將箭頭丟到一邊的矮桌上,然後運起靈氣將黑色的血液裹在結界中。
中途他不斷的觀察太史諫之的面色,太史諫之睡得特別沉,就算箭頭離身,他身軀猛地一震都沒能喚醒他。溫衡想著,太史諫之是不是因為太疼暈過去了?可是那一聲聲打雷一般的呼嚕聲又顯示他睡得挺好。溫衡接了一盆的黑血后,傷口處流出來的血液才變成了紅色。他小心的撒上靈藥,太史諫之後背上的淤青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消散開來。只是傷口還是有淤血緩緩的滲出。
溫衡想了想,他摘了一片道木葉子貼到傷口上。葉片貼上之後就化作了青色的靈光消散了,太史諫之長長的呼嚕了一聲,然後滾了一圈卷著被子就睡到了床裡面。溫衡舉著手:……這算是好了還是沒好啊?溫衡神識向著太史諫之的後背一探,只見他背後的傷口開始癒合,沒一會兒,他的後背光潔如新。
太史諫之裹著被子蜷著睡了起來,面色還是有些發白,不過要比方才好多了。溫衡哭笑不得,太史諫之對他真的太放心了,萬一他是個刺客,太史諫之的小命就不保了啊。
溫衡本來想陪著太史諫之,但是呆了一炷香的功夫之後,他實在扛不住了。太史諫之的呼嚕,是他聽過的最響亮的呼嚕,聲聲都像炸雷。溫衡不得不給他疊加了結界,大晚上的不能把其他人都吵醒啊。
他手中捏著沾血的箭頭打開門,一開門就看到楚越和譚天笑兩人正瞪著溫衡。溫衡一人在他們腦袋上拍了一下:「幹嘛呢?」
譚天笑笑道:「本來已經睡下了,突然聽到驚天動地的呼嚕聲,想著師尊應該來客人了。」溫衡笑道:「吵醒你們了啊,不好意思。是曾經在天界的熟人,叫太史諫之,可以信任。不過他受傷了,你們看看這個箭頭,以前見過這樣的箭嗎?」
溫衡將手裡的箭頭托在手上給譚天笑他們看了看,楚越拿起來瞅了瞅驚嘆道:「這要多大的弓才能射出這麼大的箭啊。」譚天笑估摸了一下:「下界沒有這種箭頭。」溫衡道:「諫之說這弓的名字叫戮神弓,我沒聽說過,天笑你們可聽說過?」
楚越搖頭,但是譚天笑倒是有點印象:「飛升之後倒是聽說過戮神弓,據說是仙界十大兵器之一。師尊的客人被戮神弓所傷?他沒事吧?」一般這種神兵利器殺傷力驚人,弄不好當場就涼涼了。
溫衡將箭頭交給譚天笑:「將來開千機閣的時候留意一下這個箭頭,好了,現在你們該回去休息了,天笑尤其是你,不許熬夜。快去。」說著溫衡推著譚天笑就向他的寢宮走,「我已經給諫之加上結界了,不會吵到你了。還有你小越,該休息了,不許偷喝酒了。」
楚越偷偷的放下手裡的酒罈子嘿嘿的笑著:「譚師弟給了我幾壇美酒,我實在是饞得慌。」溫衡一手一個推著他們向前走:「該休息就休息,熬夜會禿頭。」
看著兩個弟子進了門,溫衡撓撓頭髮,他本來想著明天去承惠界,可太史諫之突然到來,行程就被打亂了。哎,頭禿。
溫衡最後切斷了聽覺在自己的房間中打地鋪,想來想去昏昏沉沉中,他終於睡著了。第二天一早,他被太史諫之推醒,睜開眼睛一看,只見太史諫之嘴唇開合,卻一個字都聽不到,溫衡這時候才想起來,昨天晚上他切斷聽覺了。
重新連上聽覺,太史諫之的聲音傳來:「太子?說話啊?」溫衡笑道:「諫之身體怎麼樣了?」太史諫之光著膀子:「挺好的,連傷疤都沒留下。太子,我衣服呢?」
溫衡捂臉,他只能翻翻自己的儲物袋:「等等啊。」最後他翻出了一身自己備用的衣服,溫衡遞給太史諫之的時候還特意關照了一句:「新的,我沒穿過。」就怕太史諫之覺得膈應,哪知道太史諫之一點都不介意,他大咧咧的套上。當他把黃金一般的長發從黑色的衣服中撩出來的時候,溫衡看到了一片金光閃過。
太史諫之猿臂蜂腰,穿著溫衡的衣服陣法一閃之後特別合身。他動了動腰腿,然後感嘆了一句:「有一種恍若新生的感覺,這個時候,必須吟詩一首。啊~~」然後他推開窗當著溫衡的面吟誦了一首詩,溫衡瞪著太史諫之,一句話都沒聽明白。
太史諫之吟誦完了之後又窸窸窣窣的摸上了自己的斗篷:「見你安好,我就放心了。」他接到追魂香的時候還以為溫衡怎麼著了呢,結果他丟下九州界的事情趕過來就看到溫衡在吃火鍋,無奈的同時又覺得放心下來了。
溫衡倒是沒有太史諫之這麼放心:「你昨天說的戮神弓是怎麼回事?你怎麼惹到他們了?」
太史諫之在一邊的椅子上坐下,他倒了一口水喝了起來:「我和巫族有點個人恩怨,本來我之前在下八界,那裡算是我的地盤,巫族看不上那裡,我們相安無事也就井水不犯河水。現在我來找你,進入了巫族的地盤,做了點事情驚動了他們,然後就被他們用弓箭射傷了。」
溫衡嘆道:「巫族未免太霸道了吧?難道還不許你到上界來嗎?」太史諫之道:「這倒不是,巫族的主要地盤就集中在承瀾治下,我已經萬年沒從這裡走了,這次過來故地重遊難免有些感想,就多呆了一會兒。」
溫衡聽太史諫之這麼一說,心裡對巫族就沒什麼好印象了:「這也太霸道了,無憑無據就傷人……」溫衡還沒說完就見太史諫之露出了挑釁的笑容:「嘿,你猜我幹了什麼?我去了一趟巫族,把他們的問天盤給拿過來了。」
溫衡一頭霧水,啥?問天盤?這是個什麼東西?只見太史諫之賤兮兮的從儲物袋中掏出了一個一尺大小一寸厚度的圓盤,圓盤質地青黑色,像是玉質的基底,在正中間有一個小小的凸起,圍著凸起有一圈凹凸不平的呈現圓形的花紋。定睛一看上面刻著數百道長長短短的線條。
溫衡嘴角抽抽:「這是什麼?」太史諫之隨手把問天盤擱在他和溫衡中間的茶桌上:「問天盤啊,據說是巫族用來感應天地的法寶,至寶!」溫衡幽幽的說道:「合著你是因為偷了問天盤才被巫族追殺的嗎?你這不是活該嗎?」
太史諫之大義凜然:「又沒有誰規定問天盤就一定是巫族的,上古時期這種法寶都是各大家族通用的,應龍一族可以用,麒麟一族也可以,巫族霸道慣了,霸佔了這麼久還不歸還。」
溫衡拿著問天盤翻來覆去的看著:「這就是個玉環吧?有什麼特別的嗎?」太史諫之道:「用這個要配合問天陣使用。巫族那些老東西成天在問天盤上占卜來占卜去。整天打著天道的幌子不做人事,我看不慣他們太久了。」
溫衡笑著把問天盤放下:「諫之好強的怨氣啊。」太史諫之哼了一聲:「萬年前,巫族用問天盤策算出軒轅律是天命所歸,然後所有的巫族就倒戈了。若不是他們倒戈,你也不會死的那麼慘。」
太史諫之口氣中出現了怨氣:「當年軒轅太子身後八大勢力,應龍一族、鳳凰一族、麒麟一族、金烏一族、巫族、卿家、素家、鬼族……鬼族被滅,巫族和素家轉投軒轅律,其他五家遭受了狂風暴雨一樣的掃蕩,萬年來只能龜縮一隅……憋得太久了啊,太子你就縱容我這次臨時起意吧,你就當不知道這事可好?」
聞言溫衡沉默了,原來太史諫之是為了他偷問天盤,這份情誼,他該如何回饋?溫衡笑著對太史諫之說道:「好。」
太史諫之愉快的眯著眼睛,威嚴的臉上出現了狡黠的笑容:「嘿嘿,我早就想這麼幹了,不過這萬年來一直提不起精神。現在正好你到了這裡,我還要跟著你一起去承惠界看看巫族人手忙腳亂的樣子,一想到這個我就開心。」
溫衡縱容的對太史諫之說道:「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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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說回來,太史諫之的膽子不是一點兩點的肥。單槍匹馬闖到了巫族的領地,從隨時有人監視的問天陣上摳下了問天盤。還從承惠界逃到了承澤界,然後還能順利的找到自己,這種魄力,這種膽氣,不愧是上古應龍一族,太兇殘了。
太史諫之將問天盤推給溫衡:「給你了,收好。」溫衡一愣:「給我幹嘛啊,我又用不著。」太史諫之道:「這東西我沒用,你不是身懷道木么,你看看能不能用這個看出點什麼來。」
溫衡拿過問天盤細細的看著上面的紋理,說真的,他完全不清楚上面長長短短的花紋代表了什麼。「咔——」突然之間一聲清脆的聲音響起,溫衡定睛一看,只見問天盤邊緣突然出現了一道裂紋。裂紋咔咔作響,沒一會兒就貫穿了整張問天盤。
溫衡無辜的看向太史諫之:「我什麼都沒做啊。」他只是把它拿起來,然後它就裂了,這真的不關自己的事啊!太史諫之眉頭一挑,溫衡連忙將問天盤放在他們中間的茶桌上。
問天盤就像是一塊放入沸水中的冰糖一樣,上面很快出現了碎冰一樣的裂紋,即便已經放下了它,裂紋還在不斷的擴大。很快,完整的問天盤碎成了一灘粉末,溫衡看到上面溢出了幾道青色的靈光。靈光打著轉轉飛到了討飯棍的兩片小葉片上,小葉子扇扇,像是什麼都發生一樣。
溫衡:……他的道木好像又吸收了奇怪的東西了,怎麼才能讓它吐出來?
太史諫之道:「巫族在舊木下占卜,得到的是舊木的天道。問天盤上沾著舊木的道義,敵不過新木也很正常。」太史諫之這麼一說,溫衡倒是放鬆了。
太史諫之樂呵道:「這樣也好,這樣算毀屍滅跡,巫族人想找都找不到了。太妙了!」
這時候譚天笑敲了敲溫衡的門:「師尊醒了嗎?」太史諫之對譚天笑讚不絕口:「這小夥子不錯,溫文爾雅有治世之才,太子得之大幸!」溫衡古怪的看了看太史諫之:「你昨日就見我徒兒一面吧?評價竟然這麼高?」
太史諫之道:「他對你的態度不卑不亢又尊敬又熱愛,這樣的徒兒我見了也喜歡。」溫衡瞅了瞅太史諫之,他開門讓譚天笑進來。
譚天笑笑道:「師尊早上好。」溫衡笑道:「來的正好,你太史師伯對你的評價很高啊。」譚天笑笑著對太史諫之行了個大禮:「晚輩譚天笑,見過太史師伯。」
太史諫之連忙上前扶譚天笑起來:「師侄請起。昨日一見師侄,就覺得師侄玉樹臨風氣度不凡,今日一見更覺得師侄是人中龍鳳。」譚天笑也不客氣,他說道:「太史師伯氣宇軒昂威而不怒親而不犯,乃是師侄我的楷模。」
溫衡站在旁邊懷疑人生,他跟不上話題了嗎?這是怎麼回事?他的弟子和他的朋友在互相吹捧嗎?這詭異的感覺是怎麼回事?
太史諫之和譚天笑兩人竟然能聊到一起去,還聊的很開心。溫衡一臉懵逼的盯著他們兩,他已經可以預見到不遠的將來太史諫之有數不清的靈脈使用了,他懷疑這條老龍拉攏他的徒兒就是看中了他徒兒能賺錢這點。
譚天笑和太史諫之說了一會兒之後終於想到了他來找溫衡的主要事情:「師尊,承惠界來人了,說要緝拿犯人,希望各大宗門配合。楚越在前面擋著,我來通風報信。」
譚天笑補充道:「承惠界最大的世家巫族中的至寶丟失了,犯人據說還在十八島的範圍中。師尊您要不要帶著師伯避一避?」譚天笑何等通透,昨日太史諫之受傷前來,背上還留著巫族的箭頭,這不是明晃晃的告訴大家,這貨就是偷了巫族至寶的小賊么?
昨天譚天笑沒能看到太史諫之的模樣,今日一見,他就明白了,這事牽扯甚多。他現在能想到的就是讓師尊他們避一避,不要被上界的人逮到了。據說上界人追蹤小賊來到了承澤界,晚點姬無雙他們都要接受盤查。
懸空五島就這麼大,去哪裡能避開呢?溫衡正想著他要不要帶太史諫之找個山洞躲一躲,就見太史諫之狡黠的露出了大白牙:「太子可聽說過燈下黑?」
溫衡這種遲鈍的人瞬間明白了:「諫之是說……我們去承惠界?」太史諫之道:「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我們現在就去承惠界,把事情搞大,把水搞混,然後渾水摸魚!」
譚天笑又開始吹太史諫之的彩虹屁了:「太史師伯這招可行,巫族一定想不到您會去上界。不過,您有辦法能隱匿自己嗎?」不要渾水摸魚做不到,還被瓮中捉鱉了。
太史諫之伸展了一下老胳膊老腿,他身上靈光一現:「我已經數萬年沒變小了,今日就讓太子見見我變小的樣子吧。」話音一落,太史諫之的身形就消失了,靈光中出現了一條巴掌大小的長著短短翅膀的小金龍。太史諫之圍著溫衡繞了一圈,最後纏在了溫衡討飯棍上,看起來就像是討飯棍上的龍形花紋。
溫衡和譚天笑兩人蹲下來研究了一會兒,這個問:「諫之,你這樣難受不?」「太史師伯這樣會不會太憋屈?」
太史諫之抬起腦袋,他變得太小了,看起來就像是一條長了角的泥鰍。但是聲音依然威嚴,他說道:「此處挺好,安全還能遮掩氣息。而且我們龍族天性就喜歡纏繞在東西上,曾經行宮中還有專門的盤龍柱。」
溫衡笑道:「卿家把混沌珠給了我,道木和你的氣息都能被遮住,只要你能受得了,討飯棍上確實挺安全的。」聞言太史諫之更放心了:「卿家竟然把混沌珠給你了?這麼說,你和卿韻竹相認啦?不錯不錯。不過我有個事情要對你先說清楚了,我好多年沒變小了,變小的時候力量和氣息都會變小,這樣我對外界的警惕性就不夠,太子只能多擔待了。」
溫衡說道:「放心吧,這個交給我了。我們現在收拾收拾就出發吧。」
說是收拾,其實沒有什麼可以收拾的。譚天笑送溫衡到了傳送陣旁邊,幸虧楚越將巫族使者帶到了大殿中,這時候傳送陣旁邊沒人。
譚天笑拱拱手:「師尊,萬事小心。」溫衡拍拍他的肩膀:「你也是,好好照顧好自己。」譚天笑對溫衡和太史諫之行了個禮:「天笑不遠送了,兩位長輩慢行。」
傳送陣中靈光一現,溫衡遺憾的對太史諫之說道:「可惜了,楚越那丫頭你沒見著,應該讓你見一見的。不過沒事,下次還有機會。」太史諫之道:「昨天遠遠的看了一眼,是個好姑娘,太子身邊的人不會差的。」
話音一落,兩人已經到了承惠界的大地上,周圍熙熙攘攘到處都是人群。定睛一看,這群人好多都頭戴羽冠手拿卦珠,身上綉著八卦牌的,腰間掛著八卦陣的,手中拿著八卦幡的……這一切的一切,讓溫衡有一種熟悉的感覺。
這就是傳說中的神棍的天堂……呸,天機道修士的天堂……溫衡嘟囔了一聲:「不就是一群神棍么?刀蒼燁一定是沒在這裡被坑過,才會對這裡這麼嚮往。」
溫衡剛走出傳送陣,就有一個身著明黃色道袍的修士迎了上來:「這位道友,我見你印堂發黑,似有大難降臨,來一卦逆天改命啊?」溫衡眨眨眼,這話……有點耳熟,一般情況下,這話是他的開場白,現在突然有人對他說,哎嘿,還有點詭異的熟悉感。
這時候旁邊又走來一個修士,這人手中拿著白羽扇,頭戴白羽冠,穿著白色的道袍,整個人飄飄欲仙。他刷的站在溫衡身邊開始搖扇子:「我見這位道友龍章鳳姿,眼中有精光,近日應有好事將近,道友即將有大機緣,要不要小生幫道友算一卦?算不準不要錢?」
這話……也耳熟,溫衡經常對別人說,不準不要錢哦。原來這話由別人說出口是這番滋味啊,怪怪的。
溫衡笑容滿面,他指指二人:「兩位道友,你們兩一人說我印堂發黑有大災快要降臨,一人說我有好事將近。我聽誰的?要不你們兩猜個拳?」
先後到來的兩個修士互相看了看,然後對視一眼。溫衡呵呵一笑,他也是神棍,這種話就不要重複了么。他剛走了兩步,他發誓,只有兩步。他的胳膊就被一左一右的拽住了。
左看,是黃杉神棍:「這不衝突啊,大機緣下隱藏著大災難。」右看,是白羽神棍:「對啊,機緣和災禍並存,道友不來一卦?」溫衡就這樣被兩人連拖帶拽的拉到了一邊的樓中,溫衡還暈乎乎的呢,就聽這兩人像連珠炮一樣從八卦談到六壬,從溫衡的前世談到今生。
溫衡本來覺得他不會被忽悠,可是聽聽這兩人都說了什麼。
「這位道友,你上輩子可是個不得了的人啊,那叫一個位高權重,所以才能修來今世飛升仙界。」這麼一說沒問題啊,前世他是太子軒轅衡啊,確實位高權重啊。
「你前段時間是不是有血光之災?我掐指一算,你應該是被小人陰了,到現在心中還憤憤不平,可對?」對啊,沒錯啊,他在四靈境中被段不語捅了一刀,到現在還氣呼呼的要找段不語的麻煩呢。
溫衡就這樣傻愣愣的被兩人忽悠的一愣一愣的,他看著兩人的口不停的開合,各種陣法算盤在他眼前演示,他竟然無法反駁!直到最後他掏出了五條靈脈去逆天改命去了……
順便一提,這是溫衡全部的靈脈,之前他倒是賺了不少,蕭厲給的,一路上賺的,著實賺了不少。可是看到譚天笑之後,他就將全部的靈脈留給了他的弟子。老譚看他可憐,就給他留了五條。
兩個修士收了他的靈脈就拱手,然後裝模作樣的給溫衡作了法改了命。溫衡就這樣看著他們飄然離去,他坐在酒館的房間中,總覺得哪裡不對。
太史諫之幽幽的嘆了一口氣:「太子啊……你,真傻……」溫衡晃蕩了一下空蕩蕩的儲物袋,他剛剛是不是把儲物袋裡面的靈脈都獻出去了??啊啊啊啊,譚天笑就給他五條靈脈讓他買零食的,他竟然就這樣被人忽悠了?他還算是個合格的神棍嗎?
太史諫之恨鐵不成鋼:「這兩修士就是兩個沒修行到家的神棍,竟然把你忽悠的一愣一愣的。我提醒你你都不知道,現在好了,太子,你還有錢付賬嗎?」
溫衡摸摸儲物袋,差點流下了委屈的淚:「沒……沒了。」
來到承惠界的第一個時辰,神棍溫衡就被其他的神棍騙光了身上所有的靈脈。真是血淚教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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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不是最可怕的事,最可怕的是這兩神棍竟然點了一桌的東西還沒付賬,溫衡兜裡面只有幾個靈石了,實在沒辦法支付這桌酒菜錢了。悲憤的溫衡坐在桌子錢大吃起來,太史諫之好奇的問溫衡:「太子竟然還有胃口吃飯?你不想著追回你的靈脈嗎?」
溫衡說道:「願賭服輸,他們能把我的靈脈騙走,證明他們也有點本事。至於我……吃完了這頓,等下和小二商量一下,洗盤子抵債吧。」太史諫之一臉懵逼:「洗……洗盤子?太子你是認真的嗎?」
溫衡將太史諫之從道木上拽下來放在盤子旁邊,還給他夾了一大塊肉:「你也吃點吧,你放心,我一個人刷盤子就行。」太史諫之心中湧出了一股奇異感覺,這種被豢養的感覺是怎麼回事?他恍惚覺得自己成了溫衡的寵物。
溫衡一邊給太史諫之夾菜一邊說道:「洗盤子只是權宜之計,咱不是剛到承惠界么,對這裡不熟。我們可以留在這座酒樓中,然後趁機打探承惠界的消息。你要相信我,酒樓是一座城市中最能打探消息的地方,我很有經驗。」
太史諫之趴在一坨比他還要大的肉上抬著頭:「你確定你是因為想要打探消息留下,而不是因為沒錢付賬被人留下刷盤子嗎?」溫衡清清嗓子:「我儲物袋裡面還有一點從四靈境帶出來的寶貝,等熟悉了情況之後,我們就去把它們賣了,到時候就可以離開酒樓了。」
太史諫之懷疑的看著溫衡,當然,他那兩粒比芝麻大不了多少的眼睛對溫衡毫無殺傷力。
這時候,溫衡聽到了一聲不確定的呼喚:「可是……溫道友?」溫衡和太史諫之向著聲音發出的方向看去,只見一個身著月白色道袍的女人正看著溫衡。太史諫之嚼著口中的肉,兩頰鼓鼓的:「太子熟人?」
溫衡樂了,他咽下口中食物,然後擦擦嘴:「語嫣?」這個女人,正是溫衡在九坤界遇到的執道仙君文語嫣,沒想到文語嫣辭了執道仙君的職位之後竟然到了承惠界?這是什麼樣的狗屎運才能遇到她啊!
你們以為溫衡是見到故人心中激動嗎?啊,也有,可是最重要的是……文語嫣欠他錢啊!欠了好幾千的靈脈哪!對於正缺錢的溫衡而言,文語嫣此刻就是行走的靈脈。
溫衡不好意思的開口了:「語嫣,問一下,你身上有靈脈嗎?我剛剛被人忽悠了,身上的靈脈都被掏空了。」太史諫之恨不得在肉上掏個洞把自己埋進去,然而他想了想,依然裝作什麼都不知道的樣子埋頭吃肉。
語嫣愣了一下:「溫道友在天機道上的修為如此高深,怎還會被人忽悠了去?」若不是語嫣對溫衡的人品有一定的了解,她還以為溫衡看到她就問她要錢呢。
溫衡尷尬的說道:「智者千慮必有一失,人有失足馬有失蹄,吃餡餅總要掉芝麻的……」太史諫之咬了一口肉唾棄的翻了個白眼兒:「一派胡言。」
萬幸的是語嫣身上有錢,她緩聲對溫衡說道:「溫道友只管點,這頓算語嫣請的。」說著她還取出了一個月白色的儲物袋遞給溫衡:「這裡面是我答應給溫道友的靈脈。」溫衡擺擺手:「你還記得呢?」
當時語嫣對溫衡放話,只要溫衡能說出文家那些藏污納垢的事,有一件事她就給溫衡一條靈礦,結果自然輸掉了。溫衡將儲物袋推給語嫣:「你剛幫了我,這算是我的謝禮。」
語嫣也不容易,文家覆滅之後,她算是凈身出戶。這才幾個月的時間,她是如何聚集這麼多的靈礦的?一個姑娘家在外面行走本來就艱難,溫衡要是收了她的靈礦,她若是遇到個什麼事怎麼辦?想到這點,溫衡就決定做個豁達的人。再者說來,他們在承惠界遇到語嫣,還有很多地方要仰仗她。現在若是就清算,將來就不太好開口了啊。
語嫣堅定的說道:「當日我說過,一定會將靈礦湊齊還給你,若是你不收,我豈不是出爾反爾?」溫衡道:「這怎麼能算你出爾反爾呢?」
幾番推讓之後,溫衡只能無奈的收下了靈石。他想著,等到時候遇到什麼東西語嫣感興趣,他就幫她拿下吧。
語嫣的目光落在趴在盤子旁邊啃肉的太史諫之身上,她稀奇的問道:「這是何物?怎生的如此奇特?」溫衡道:「這是我在遺迹中收的靈寵。」語嫣溫柔的伸出手摸摸太史諫之小小的身體:「真可愛,它有名字嗎?」
溫衡慣性脫出口:「太史……啊,諫之,嗯……太賤?」說完之後他心驚膽戰的看了看太史諫之,對不起,他一時之間腦子打結,只想在太史諫之四個字裡面湊一下,沒想到這四個字組合起來非常的……難以啟齒。
溫衡盯著太史諫之震驚的目光:「你就叫他諫之吧。」語嫣道:「哪個諫?哪個之?」溫衡道:「諫言的諫,之乎者也的之。」
語嫣道:「好名字,聽說上古應龍一族的族長就是這個名。」她點了點太史諫之的腦袋臉上露出了一抹輕柔的微笑:「真可愛。」
溫衡覺得語嫣這段時間變化挺大的,曾經見她的時候,她一臉冷漠,不食人間煙火。現在竟然會為了一隻小靈寵笑了。
溫衡問語嫣道:「對了語嫣,你到這裡來了多久了?」語嫣道:「離開九坤界之後我就直接到這裡了,這裡有很多修行天機道的修士。我想著在這裡繼續修行,遇到問題也能向周圍的道友探討。」
溫衡點點頭:「那你知道現在承惠界是什麼情況嗎?我在下面的時候聽說這裡來了個很厲害的修士,一上來就把最強的韓瑃子給拉下了位置?」
語嫣道:「是有這麼一回事,承惠界有四個島嶼,我們現在所在的島嶼是最大的島嶼,名為天機島,除此之外還有六壬島、浮生島以及無妄島。天機島上現在最大的宗門名為玄天宗。新來的掌門叫千機散人,這千機散人真厲害,一過來就將天機島上曾經最大的宗門天機宗的掌門韓瑃子給比下去了。他在短短數月就將其他三島的宗門都給壓下去了,現在一家獨大,其他三家都以千機散人為尊。
玄天宗現在成為承惠界能和巫族一拼的宗門,實力不可小覷。實不相瞞,我現在就在玄天宗修行,現在是玄天宗的一個內門弟子。玄天宗的術法精妙,尤其是千機散人,雖不曾見過他的面,可是每次聽他講道,語嫣都有不小的收穫。」
溫衡面色古怪,聽到最後眉頭挑起:「玄天宗?千機散人?語嫣能否帶我去玄天宗看一看?我也想聽千機散人講道。」語嫣道:「千機散人廣設講壇,誰都能去玄天宗。對了,現在有很多散修都去了玄天宗投奔到玄天宗門下。想要見千機散人的修士很多,溫道友若是想見散人,需要排隊。」
還有一句話語嫣沒有說,她記得溫衡在文家卜卦的時候,溫衡拿出了一個卜卦的小桌子,她記得溫衡的桌子上還寫著四個燙金的大字——千機散人。
她來到承惠界聽到千機散人這四個字的時候總覺得在哪裡聽過,之前一直沒想起來,現在看到溫衡,她想起來了。然後她就深切的同情起溫衡來了,兩個人選用一個道號的事情也有,這時候就看誰更強大了。弱小的人要麼另選道號,要麼在道號前面加個小字。
比如,如果兩人都叫明光真人,強的那個還好,弱的那個就要叫小明光真人。這……不是明晃晃的告訴別人,這個不如另一個啊。
溫衡站起來笑道:「沒事,排隊我排得起。萬一我運氣好,一下就能見到千機散人呢?」語嫣點頭:「也是,溫道友氣運足,天機道修行很厲害,千機散人應該會見你。」溫衡笑而不語,他見太史諫之將一坨肉啃得光光的后,就順手將他掛在道木上。
油膩膩的太史諫之給溫衡傳音:「怎麼了?」溫衡傳音過去:「我想,我應該要遇到熟人了。」能夠正大光明掛著玄天宗的名號,還把他的名號掛出來的,會是誰呢?
溫衡看了看滿大街的神棍,突然涼涼的笑了一下,真是意料之外的重逢啊。
語嫣看著溫衡的笑容總覺得他笑的很危險,她安慰溫衡:「沒事的溫道友,玄天宗修行天機道的修士多,等待的時間也不難熬。」溫衡笑著拱拱手:「如此就勞煩語嫣帶路,我們有什麼邊走邊說吧?」
作者有話要說:太史諫之:再一次嚴肅的對你說,我名為太史諫之,你可以喚我太史或者諫之。但是不許叫我太賤以及類似的詞語。
溫衡:賤之……
太史諫之抓狂:都怪我爹,給我取了這個破名字!!
今天的老溫被人坑走了身上的靈石,準備留在酒樓裡面刷盤子。
想到這個,太史諫之的心情微妙的平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