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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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修盟佔地挺大,作為九浩界兩大勢力其中之一,加入散修盟的修士們來自五湖四海。有人修有妖修,平日里閑雲野鶴慣了,一開始打起來的時候,散修盟的修士們手忙腳亂,被執界派連續揍了好幾頓,隕落了好幾個人。
後來為了保衛自己家的菜地和家園,散修們終於聯合起來發動了攻擊。萌萌指著眼前佔地千畝的菜地驕傲道:「看到沒,這就是我們散修盟的最強補給基地!」
菜地在群山環繞之間,有幾百個散修在田間勞作。溫衡蹲下身看了看腳旁邊的菜地:「這……種的是什麼?」白芝麻說道:「什麼都種,看地的主人想要種點什麼。這片土地是我們好不容易開墾出來的,大家都不想放棄。」
溫衡疑惑的揣著手,不至於吧,一個個都是仙人了,開墾個菜地有這麼困難?他很快就明白為什麼了,在山的那一邊,幾百個修士正在努力的開墾山地,當其中某個修士一個翻土術下去之後,地下噴出了黑色的惡水!幸虧沒沾到人身上,旁邊的修士又手忙腳亂的將剛剛翻出來的土給蓋上去了。
溫衡都傻眼了,這裡的土地如此薄弱,薄薄的土層下方應該就是道木枝條了吧?九浩界那麼大,為何不去別的地方開坑?溫衡這麼問了之後,白芝麻嘆了一口氣:「整個九浩界都是這樣,到哪裡都差不多。」
王芊凝的聲音從溫衡身後傳來:「蒙將軍說的沒錯,九浩界的土地中除了天生天養的植被能存活,其他地方想要栽種非常困難。有時候挖掘地面的時候,會看到底下有黑色的管子,管子裡面有黑色的液體,我看了看,倒是覺得像我們下界的惡水。」
這就稀奇了,溫衡看到的道木,和他自己養的道木樹枝都挺光滑的,就算是細碎的樹枝都非常的粗。九浩界的地下到處都是漆黑的管子?聽著像是道木的根系一樣,可是溫衡上來的時候看得真切,九浩界的道木在一根樹枝上,這裡不可能會長出根系啊。莫非……道木像下面的某些樹木一樣,可以在樹枝上長出氣根?
溫衡養道木幾千年,沒發現道木有這個特點啊。
溫衡從討飯棍上伸出了樹根,他想要看看九浩界的道木是怎麼回事。結果道木根系一伸下去,他神識一探就吃了一驚,在他面前的,是一團亂麻!九浩界的舊木枝條上像是扣著一個鳥巢,組成鳥巢的枝條纖細,根本就不是正常的枝幹,看起來反倒是像樹根。九浩界就是在這個『鳥巢』上紮根,還在這裡上萬年!
溫衡震驚了:「這……是個什麼東西?」這不是他第一次在九浩界的土地上伸出根系,他剛到九浩界的時候就已經用樹根探過路了,只是那時候他的注意力集中在地面上,沒看地下的情況。以他對道木的了解,這算不算道木畸形了?不然他沒有辦法解釋這是什麼情況啊。
難怪他在九坤界傳送陣上的時候抬頭一看就看到了九浩界,當時他還說九浩界和九坤界離得挺近,原來支撐九浩界的道木竟然是這個樣子!這樣的樹枝,要是長在他的道木上,他會直接折斷!
難怪九浩界到處戰火蔓延,這樣的道木,能傳達什麼樣的道義?除了混亂和無序,溫衡看不出別的。
在他們的腳下,舊木的枝條雜亂無章,泥土下到處都是因為樹枝腐爛無處流動的惡水。溫衡看到在『鳥巢』的中央,出現了一大團黑壓壓的惡水,若是將來惡水無處傾瀉,若是下方沒有混沌海,這些惡水會直接淋到九坤界去吧?
溫衡覺得他根本不需要費力去接管九浩界了,他剛將樹根放下去,樹根就直奔那些惡水而去。討飯棍上的兩片葉子歡快的啪嗒啪嗒起來,細細看去,他的道木根系竟然在認真的吸食九浩界的惡水!
溫衡沒注意的時候,道木根系已經在九浩界南方開始蔓延了。大地再一次震動起來了,田間勞作的修士穩住身形:「哎?最近是怎麼回事,怎麼又地動了?」「是我們盟主睡著了在翻身吧?」「別瞎說,被盟主聽到了,等下罰你給他刷鱗片!」
溫衡的神識順著舊木的枝條延伸到承托枝條的主幹上去,他看到,主幹和『鳥巢』之間的連接已經很弱了。用不了多久,九浩界就會從樹榦上脫落,滑入混沌海。
溫衡不知道該露出什麼表情,他沒能接管九坤界,卻提前要接管九浩界。也罷,要是真到了那天,他接著就是。只是這個情況他需要同太史諫之說清楚了,萬一他去了上界,九浩界和九霄界一樣沉入混沌海歸於新天道之下,這兩界的人豈不是要打起來!
王芊凝見溫衡臉色古怪,她問道:「散人,遇到什麼麻煩事了嗎?」溫衡笑道:「還好,沒遇到什麼麻煩事。王道友,若是我要去上界,你要同我一起去嗎?」
王芊凝毫不猶豫的說道:「嗯,要去。萬一散人有用得著我的地方呢。」溫衡笑著拱手:「王家主仗義。」
天氣晴朗且不打仗的日子,太史諫之露出了妖形。金燦燦的一條長翅膀的巨龍盤在山巒上,旁邊有七八個修士用上各種術法幫他清理鱗片。溫衡再一次看到太史諫之的時候,太史諫之舒服得都快翻白眼了。這是一條威猛且健壯的巨龍,看這身體,根本就不像是萬年老龍的身軀。
溫衡從儲物袋中摸出了徒兒製作的愛心刷子,他看到他的徒弟們互相刷毛,舒服的都抽抽了。他偷偷藏了一個在儲物袋中,就想著某天給弟子們用上呢,現在沒有弟子在旁邊,就拿太史諫之試試吧,嗯……這片鱗片看著比其他的鱗片顏色要深,是不是髒了?
結果溫衡剛刷了幾下,太史諫之的龍鱗就炸開了:「啊——誰在戳我逆鱗!!」溫衡瞅了瞅眼前有他三個人大的鱗片,這是逆鱗嗎?難怪看起來和其他的鱗片不一樣哪。話說,應龍也有逆鱗嗎?好神奇!
白芝麻問萌萌道:「你有沒有覺得,遇到溫道友的這兩天,我們整個散修盟的氛圍都變了?」萌萌遲鈍的問道:「什麼?哪裡變了?」白芝麻思考了一下:「覺得心情舒暢了很多,人莫名的平和了很多。我現在都不想和執界派干架了。」
萌萌毫不留情的戳穿白芝麻:「那是因為你知道你還有子孫在下界的原因吧?」白芝麻想了想:「嗯,也對哦。」
有這種感覺的不止白芝麻,孔言修他們也感覺到了:「不管在什麼情況下,只要師祖在身邊,心情就會不由自主的放鬆下來。」張楓眠忙著將地里的菜裝到簍子中:「嗯,不只在老祖身邊,在小師叔身邊也有同樣的感受。」
執界派就沒有散修盟這麼悠閑了,風神整個人都炸了,他搜索了九浩城整整一天一夜,溫衡就像是泥鰍一樣怎麼都找不到。風神暴怒:「謊話連篇的神棍,逮到他,必定讓他魂飛魄散!」
詹明遠和劉少卿互相看看,然後不再說話了。他們突然有了一種奇怪的感覺,跟著風神會自取滅亡。
散修盟風平浪靜的下午,太史諫之縮小了身形趴在草地上,溫衡拿著個刷子在他的鱗片上刷來刷去。太史諫之舒服的喉嚨中發出咕噥聲:「殿下從何處學來這招?」這也太舒服了吧?往常散修們幫他洗刷刷的時候,總覺得力道太小像撓痒痒似的。溫衡今天這麼一刷,太史諫之骨頭都酥了。
溫衡笑道:「我有兩個徒兒是妖修,平日里看到他們沒事就在互相刷毛,看起來挺享受的。」太史諫之感嘆道:「殿下還是那麼愛護臣子。」大刷子從太史諫之的翅膀上刷過,溫衡笑呵呵的:「不是臣子,是弟子。以後要是有機會,你會見到他們。」
太史諫之一愣:「他們?」溫衡道:「除了最小的那個沒能和我們一起上來,其他六個弟子還有幾個徒孫們都一起上來了。就那兩個九尾,就是我的徒孫。」
太史諫之沉默良久,最終又趴在了草地上,他悠悠的說道:「沒想到太子在下界發展了這麼強大的勢力。」溫衡提起他的翅膀在翅膀下刷刷:「這不是勢力,這是愛和責任啊。哎喲,諫之你的羽毛長得真不錯,柔軟又豐厚。」
太史諫之樂了:「殿下還懂怎麼看羽毛豐厚呢?哦,差點忘了,太子以前養過鳥。」溫衡呵呵笑道:「我現在還養著鳥呢,諫之的羽毛,是他夢寐以求的那種毛。」太史諫之:……太子到底在做什麼?不是已經成了旱魃了么?還養鳥呢?
溫衡給太史諫之刷了足足一個時辰的鱗片,太史諫之最後沒扛得住,在陽光下呼嚕嚕睡著了。那個呼嚕哦,跟打雷一樣。白芝麻嘆了一口氣:「恩公,你把盟主老大給哄得睡著了,沒有三天三夜,他醒不了的。」
舉著刷子的溫衡:……這麼嚴重的嗎?萬一明天打仗,豈不是糟了?
太史諫之這一覺真的睡了三天三夜,芝麻他們在太史諫之身上疊加了十層靜音符篆才將他的呼嚕聲給壓下來。幸好這幾天沒有戰事,芝麻分析說,那是因為損失了兩員大將,執界派那邊還來不及補充。
在第三天的傍晚,李行雲來找溫衡了:「散人,有個事情,我想同您說一下。」好難得!李行雲平時見到溫衡都是能不說話就不說話的,他就怕溫衡又誇了他,然後被他的弟子們知道了,玄天宗的那些長老一個個的小心眼又記仇,他不能每次都被套麻袋啊!
溫衡笑道:「行雲要說什麼?」李行雲說道:「不知道散人認不認識執界派那邊的兩個大將,詹明遠和劉少卿?」溫衡點點頭:「認識,我們一起在九霄界捉過章魚。」
李行雲撓撓臉頰:……章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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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行雲從袖中掏出了一張符篆:「是這樣的,散人,我剛剛接到了詹明遠的符篆。」溫衡想了想就釋然了:「他們要來投奔散修盟的?」
李行雲立刻開始拍老溫的馬屁:「散人如何得知?確實是這樣的。」溫衡笑而不語,他和詹明遠他們雖然沒有過多的接觸,不過大抵也知道他們是什麼人。不能說他們是小人,他們會做好在能力範圍之內的事,但是他們為了活下去,會不折手段。
現在他們來投奔散修盟,是覺得在風神手下活不下去了吧?九浩界的道木扭曲成這樣,執道仙君李老已經不在了,作為執界仙君的風神受到道義的衝擊最大。溫衡覺得風神挺可憐的,若不是家人一夜慘死,說不定他還沒有這麼快就道心崩壞。
「他們得知我在散修盟,想在今晚在山谷中的三顆巨松下同我見一面。」李行雲問溫衡,「散人,我是去還是不去?」若是溫衡沒出現,李行雲也不會有這樣的變故,他們現在還是同一個軍營中的同僚。不說無話不談吧,最起碼會比其他的修士會親近些,再加上他們是同時被風神派過去的將軍,在李行雲被拖到散修盟之前,三人的關係很不錯。
「去,不過你還要帶一個人去。」溫衡想了想:「你把芝麻叫上吧,芝麻腦子好使,關鍵時候也能拿主意。」李行雲點頭:「好的,我這就去叫白軍師。」溫衡想了想:「有個事情拜託你,可以的話,把詹明遠的靈劍折了。」
李行雲一頭霧水,不過他還是回過了神:「好。」斷人武器這招不地道,散人既然開口了,肯定有他的理由,李行雲就不多問了。
月上梢頭的時候,李行雲和白芝麻披上了隱身草斗篷準備出發,萌萌和幾個大將不放心,想要跟著一起去。不過被白芝麻勸阻了:「對方是想來投誠,我們若是去太多人,豈不是顯得自己底氣不足?再說了,我也不是吃乾飯的。」
諸位大將惆悵的盯著白芝麻的老胳膊老腿,白芝麻炸毛:「怎麼?信不過我?」大將們搖頭:「不敢不敢!」
溫衡在旁邊笑道:「大家放心吧,還有行雲哪,行雲這人有勇有謀……」沒等溫衡誇完李行雲,李行雲飛快的拉著白芝麻逃命一樣跑了:「我們很快就回來,散人再見!」不能再誇了,不然要出事!
等大將們散開之後,孔言修和張楓眠找到溫衡悄聲說道道:「師祖,我們悄悄跟過去看看吧?萬一有什麼突發情況,我們也能幫上忙。」這兩位是九尾一族,九尾一族善隱匿,加上兩個孩子配合默契,溫衡點點頭:「不要露出行蹤,遠遠跟著,一切正常就返回來,要是有什麼意外,先保全自己。」
孔言修盯著溫衡的討飯棍看了看,如果他沒看錯的話,師祖的討飯棍是不是在長著樹根?這個八卦的老祖,跑的比他們還快!
在兩軍交戰的山谷中的南邊,有一處懸崖峭壁,懸崖上長著三棵巨大的松樹。松樹下有一塊小小的平台,僅能容納數十人,站在這裡,能俯瞰半個峽谷。白芝麻他們到達此處的時候,詹明遠和劉少卿剛剛到達。
「風神入魔了。」這是詹明遠的第一句話,「他殺了幽帝派來的使者。」李行雲一驚:「怎會?」詹明遠說道:「自從風神失去家人之後,神智就一直不太清醒,他嗜殺兇殘,和曾經的風神判若兩人。」
劉少卿補充道:「和散修盟開戰也僅僅是他懷疑散修盟的妖修害了他的家人。」因為這個猜疑,九浩界最近死傷無數。
詹明遠道:「他的所作所為,不知是誰告知了幽帝。幽帝今日派了使者,傳達了讓風神讓出執界仙君位置的意思。然後風神暴起殺了使者……他道心崩壞,入魔了。」
李行雲一驚:「這麼嚴重了嗎?」斬殺了幽帝的使者,就算是李行雲這樣剛飛升不久的人都知道這意味著什麼。詹明遠憂心道:「風神准召集大軍明日與散修盟全力一戰,大將們覺得風神情況不太穩定不敢答應,為了這個風神已經斬了數十位將士。」
一個接一個的消息炸開,白芝麻震驚道:「制住風神啊!你們那麼多人,就沒有人能止住風神嗎?」詹明遠沉重的搖頭:「誰敢去?風神入魔力大無窮,誰不服就斬殺誰。他手中還有執界仙君的信物,更是如虎添翼。」劉少卿看著李行云:「李將軍,執界派現在人人自危。」
李行雲皺眉:「我懂兩位的意思,可是我剛到散修盟不久,我沒辦法拿主意。」劉少卿看向白芝麻:「白軍師,我和詹明遠有意想投誠,您給個準話,能不能接納我們。」若是不行,他們會想辦法離開九浩界。
白芝麻淡定的說道:「散修盟歡迎任何前來投奔的修士,只是我們希望兩位將軍知道,散修盟不是你們想象的那樣。進入散修盟,一切還是要看自己。」劉少卿道:「無妨,只要能夠活下去就行了。」
這事就這麼決定了,詹明遠和劉少卿這一刻開始就是散修盟的人了。
李行雲對詹明遠說道:「詹將軍,有件事情想對您說一聲。」詹明遠:???李行雲笑道:「能不能讓我看看您的佩劍?」詹明遠一頭霧水的解下自己的佩劍遞給李行云:「哦……」
李行雲本想乾脆利落的折斷了詹明遠的佩劍,可是他試了很久還是沒成功!詹明遠大驚失色:「李將軍這是什麼意思?入散修盟還有這個規矩嗎?」李行雲不好意思的提著詹明遠的佩劍拱拱手:「抱歉啊詹將軍,您的靈劍能暫時放在我這裡嗎?我受人之託不得不這麼做,回頭我給您重新打造靈劍。還請見諒。」
詹明遠用腳指頭想了想就知道是誰了:「溫道友對吧?」李行雲嘆了口氣:「散人他有時候會鬧點小脾氣,詹將軍見諒。」詹明遠只能心疼的看著他的靈劍:「我的御龍劍是用斷界石打造的,無比堅硬,如果讓溫道友不滿意,我也只能忍痛割愛了。」
白芝麻問兩人道:「兩位將軍現在就隨我們回散修盟嗎?」劉少卿道:「好。」
就這樣,白芝麻他們帶著兩個前來投誠的將軍來到了散修盟,本來大將前來投誠,盟主應該出來接見。可是等他們回來的時候,盟主大人不見了,連溫衡都不見了。
白芝麻奇怪道:「咦,老大去哪裡了?」李行雲也在納悶:「散人竟然也不在?」可稀奇了,李行雲知道溫衡的秉性,給他一張躺椅,他能躺一天不挪窩的那種。
路過的修士說道:「哦,方才看到散人叫醒了盟主,邀請他去賞月去了。」眾人抬頭看看漫天的烏云:「這個天,賞月?」
太史諫之化作原型在天空中慢悠悠的飛著:「好多年沒有這麼飛行過了,總覺得身體有點重。」無良的溫衡站在他的脖子上提著討飯棍說道:「飛行有飛行的樂趣,你看你為了圖方便總是鑽到水裡面,年紀大了會得風濕老寒腿。」太史諫之華麗的身段隱藏在雲朵中:「真的嗎?難怪我覺得關節都僵硬了,看來以後不能經常泡在水裡。」
溫衡快速給他洗腦:「對啊對啊,別以為你年輕就不注意,經常接觸寒涼,會引起很多問題,風濕這些還是輕的,還會食欲不振精神不濟脫髮。」太史諫之心有餘悸:「原來如此,以後我要注意些了。難怪覺得腦門有點涼,原來我已經開始脫髮了嗎?」
溫衡關心的說道:「這可不行啊,要多補補,我這裡有枸杞子,回去之後給你幾袋子,再給你點人蔘。你啊,就混合人蔘片和枸杞子,每天泡著喝。」太史諫之眯著眼睛:「啊,這能有效果嗎?」溫衡一本正經:「這個要堅持,堅持幾百年,身體自然就強壯了。」
太史諫之被忽悠的一愣一愣的:「哦……那就多謝您了。」溫衡還在瞎咧咧:「回頭啊,你找王家主去把把脈,有什麼老毛病,她都能把出來,趁機調理調理。說起來我也要讓她幫忙把脈,等回來之後我們一起去找她?」
太史諫之回應道:「好。」
說話間,九浩城在雲層之下若隱若現。太史諫之道:「沒想到風神竟然連帝幽的使者都敢殺,看來真的入魔了。」溫衡聽到詹明遠他們的話之後就拍醒了太史諫之告訴他這個情況,太史諫之和他一合計,算了,不等了,還是出手把風神給除了吧。再任由他繼續這麼胡鬧,九浩界指不定要成什麼樣。
站在太史頭上,溫衡看到九浩城的結界上偶爾會有淡淡的金色閃過。溫衡一愣:「諫之,你看到結界上有金光閃過嗎?」太史諫之瞪大眼睛:「嗯?沒有啊……是下方的燈火晃了眼睛了吧?」
溫衡眯著眼睛仔細看了看,不,他沒有看錯,不是燈火晃了眼睛,確實是有金色的靈光從城中的各個角落一閃而過。這些金光像什麼呢?像氣運!
太史諫之說道:「我們潛下去吧?」溫衡問道:「不會被發現吧?」太史諫之其中一條龍爪豎起大拇指,他驕傲的說道:「沒事,我經常干。從上面飛會有點費力,不過問題不大。」
說著太史諫之身軀猛的下沉,他化成人形披上了斗篷,兩人像是悄無聲息的幽靈一般融入了九浩界的結界中。溫衡樂了:「原來諫之也有種族技能,能鑽結界?」太史諫之道:「不是啊,這種結界名為太乙結界,很多城市都用這種結界守護城市。我好歹也算是上古神獸,我們出入結界不會被排斥。」
兩人落在一條小巷子中,周圍黑燈瞎火的。溫衡一轉頭,就看到諫之身上散出了金色的光芒。這不是氣運的光芒又是什麼?!太史諫之打了個哈欠:「以前還好,現在感覺總是睡不醒似的。」
溫衡臉都快裂了,太史諫之正在被太乙結界吸收氣運,難怪他會覺得從上面飛費力!合著穿透結界要交出身上的氣運啊!溫衡之前還沒發現,直到黑暗中,他才看清這個。白天在太陽下,誰會注意到淡淡的金色氣運?一般人根本也看不到這種氣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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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史諫之見溫衡表情複雜的看著自己,他狐疑的摸了摸自己的臉:「怎麼了?」溫衡說道:「你在發光。」太史諫之不以為然:「我們應龍一族本來就是閃閃發光的種族。」溫衡擺擺手:「不,不是你理解的光。」
話說,應龍一族氣運逆天!溫衡只在金烏一族身上看到過這麼強大的氣運,應該說應龍不愧是上古神獸?就溫衡盯著太史諫之的這幾眼的功夫,太史諫之身上溢出的氣運就比十個普通人的要強大了。
普通人失了氣運會很倒霉,氣運走光的那天,也是嗝屁的那天。溫衡正在擔心太史諫之會因為氣運流光而死,就在這時,太史諫之身上閃出了一層瑩潤的光澤,定睛一看,這不是討飯棍伸出的樹根的顏色么?
原來討飯棍看不慣舊木隨便抽取人氣運的做法,霸氣的護住了太史諫之嗎?溫衡現在好想看看自己身上是什麼樣子的,不過轉念想想,氣運這種東西,他有嗎?他沒有,他一直很倒霉。
沒一會兒,兩人就到了風神的府邸外。說來奇怪,自從幾天前風神回到九浩城之後,就再也沒回過他的大營。就在溫衡想要潛入的時候,太史諫之突然咦了一聲:「咦,奇怪了。」
溫衡問道:「哪裡奇怪了?」太史諫之皺眉:「風神府邸的陣法不對,這陣法不是普通的防護陣法啊。」溫衡對陣法不是很懂,他問道:「有什麼問題嗎?」
太史諫之道:「說不上來,我不太記得這種陣法了,若是有個陣法大師在這裡,應該能看出問題來。」溫衡嘆了一口氣:「若是無殤在這裡,他一定能看出來。」太史諫之:「無殤是太子的朋友嗎?」溫衡眉眼彎彎:「是我的道侶。」
咔嚓一聲,太史諫之傻眼了,溫衡推推他,太史諫之整個人都僵硬了。溫衡嘟囔著:「有這麼吃驚嗎?有道侶不是很正常的事么?」
這時戰神的府邸中突然冒出了血紅色的光來,溫衡和太史諫之對視一眼。太史諫之道:「風神暗墮了。」所謂暗墮,就是原本的道義崩壞,在下界,修士道心崩壞也會暗墮。溫衡曾經親眼看到過暗墮的妖修,他的樣貌變得無比的猙獰,根本看不出曾經的樣子。
「如果仙人暗墮,會出現什麼問題?」溫衡問道。太史諫之說:「仙人暗墮,會殺戮成性,最終會喪失理智成為野獸。或者被其他人捉起來處死,或者在仙界流竄最終流竄到混沌海中去成了異獸。」
這點倒是和下界沒什麼不一樣,下界曾經有個無間隙,好多暗墮的修士會進入其中,人不人鬼不鬼的活著。
風神暗墮了,太史諫之可以正大光明的幹掉他了。兩人衝到了風神的府邸中,結果只看到滿院子狂亂的風,風中裹挾著黑紅色的靈氣。狂風像是利刃在院子中刮過,院子中的那些陳設都變成了廢墟。不止是院子,就連風神的行宮都倒塌了,已經看不出原本的樣子。廢物卷在狂風中,像是暗器一般,誰進去誰倒霉。
若不是風神府邸中有陣法守護,這股狂風早就衝到了九浩界的街道上面大肆破壞了。
在院子中,有一團籠罩在黑紅色瘴氣中的東西,已經無法分辨他的模樣,從溫衡他們這個角度看過去,只能看到一雙血色的眼睛。這就是暗墮了的風神!
風神口中含糊不清的喊著人的名字:「佩蘭……修竹……」
太史諫之身上靈光一現:「暗墮了,已經沒神智了。」說著太史諫之身上出現了一身金色的鎧甲,溫衡一驚:「你什麼時候換的鎧甲!」太史諫之已經衝過狂風殺到了風神面前,他的手像是鋼刀一般劈下,風神的身軀被劈開,可預料中血肉模糊的場面卻沒出現。
風神的身軀被劈開后,場中央出現了兩團遊走的霧氣:「佩蘭啊……修竹啊……爹爹回來了……你們在哪裡啊……」風神的聲音嘶啞,已經聽不出曾經的聲線,只有哭泣一般的聲音回蕩在院落中。
太史諫之嘆了一聲:「可憐。」他的招式不停,風神的身軀被劈的更加細小,然而風神的聲音還在回蕩,太史諫之的招數根本就沒有傷害到風神的實質。太史諫之猛地想起一件事:「想起來了,風神原本是影子,吸食了帝流漿后化形。只有強光才能除掉它!」
黑夜是風神最好的掩護,他是影子,隨便躲藏在哪裡,太史諫之他們根本就找不到他。院子中的狂風漸漸的平息下來,如泣如訴的哭嚎聲也漸漸小了。最終風平浪靜,一切歸於平靜。這時候放眼一看,風神那個華貴的府邸已經全毀了,前幾日溫衡來到這裡的時候,這裡還鳥語花香,現在只剩下了一地廢墟,還有躲藏在廢墟中的風神。
現在該如何是好?
太史諫之道:「暗墮的仙人一開始會在夜晚失控,他們會呆在自己覺得最安全的地方。到了白天,有些暗墮的人會忘記夜晚的事情,正常的生活。可是漸漸的,他們會全天都失控,到時候不管是白天還是夜晚,他們都沒辦法恢復了。風神還能召集大軍想攻打我們散修盟,就證明他白天還能出來。我們就在這裡等,等到白天到來。一舉擒獲他。」
溫衡點點頭,他看著滿園的廢墟只能沉重的嘆了一口氣:「可憐……」
他若是風神,只怕不會比風神好到哪裡去。想一想,推開門,發現家人都沒了呼吸,那該是怎樣的惶恐怎樣的痛。最要命的,他還不知道是誰幹的!若是知道是誰幹的,能將心中的這股怒火宣洩出去,人也不至於如此瘋狂。可是就這麼悄無聲息的,誰都不知道發生了什麼……
佩蘭和修竹,是風神的孩子吧?溫衡心中沉甸甸,他抬頭看了看夜空。今天沒有星光,天空中烏雲密布,看起來快要下雨了。
「你究竟要玩弄他們到什麼地步?」溫衡輕輕的問道。然而他彷彿聽到了蒼茫中有人回應他:「我庇護他們千萬年……」
沒多久,就下起了傾盆大雨,太史諫之怕風神順著雨水流出結界到九浩界搗亂,他在戰神的府邸外又加上了一層結界。結界支起來之後,溫衡聽到了嗚嗚咽咽的哭聲:「佩蘭哪……修竹啊……你們在哪裡啊?佩蘭哪……」
溫衡斷開了自己的聽覺,他聽不下去了。可是那哭聲卻像從他的皮膚滲入回蕩在他的紫府識海中,震得溫衡神魂都在痛。
在等待天亮的時候,溫衡做了一個夢,他夢到了一團小小的黑影。黑色的影子居住在蒼天大樹下,有一天,天上上有了異樣,無數道金絲像是一張網一樣散開,金絲夾雜著橄欖樣的光團。光團和金絲落到地上,周圍的草木都在瘋狂的長大。
黑影運氣不錯,他接到了三團橄欖樣的光團,他將光團吞在了腹中。他漸漸的有了形狀,他可以離開大樹到處遊盪,他像是一隻黑色的青蛙在林間到處穿梭。
他看到了山中精怪,他看到了人形的修士,他離開了森林來到了人類的世界。他刻苦修行,他飛升上界,他榮華富貴,他嬌妻美眷……
在他最幸福的時候,他失去了一切。推開門,他看到了一地的屍體,他心愛的,疼愛的,摯愛的,全都沒了。已經成了廢墟的瓦礫下,黑影還是黑影,他攤成一張餅狀無聲的啜泣著。
經歷了那麼多,過去了那麼多年,他最終還是一無所有。他恨啊,若是要將他的一切都要奪走,當初為什麼要讓他走出森林?若是不貪戀那些橄欖狀的光團就好了,若是不走出森林就好了,若是不修行就好了,若是不飛升就好了……
可是沒有那麼多若是,他在一夜之間被打回了原狀。他的世界,最終分崩離析……
「太子,太子!」諫之推推溫衡,溫衡猛然驚醒:「啊,天亮了嗎?」太史諫之點頭:「是的,天亮了。」溫衡看過去,只見晨曦破曉,白色的光落在身上竟然一點暖意都沒有。
在陣法的作用下,風神的府邸又恢復成了原樣。陣法,是個好東西,有時候沒有生命的物件,不管破壞成什麼樣,都能恢復如初。世上有沒有一種陣法,能讓逝去的生命,也恢復如初?
院中一片安靜,太史諫之和溫衡站在院子中間。只聽吱呀一聲推門聲傳來,紅著眼睛滿臉滄桑的風神推開了門。他看到太史諫之和溫衡的時候愣了一下:「你還敢來……」這話是對著溫衡說的,溫衡點頭:「嗯,我來了。」
風神冷笑道:「你是來告訴我,我的家人是怎麼死的嗎?如果是這樣,我能饒你一命。」溫衡只能抱歉的搖頭:「抱歉,我還是不知道你的家人遭遇了什麼。」風神唾了一口:「你這烏鴉嘴的神棍,若不是你胡亂推命,我家人就不會遭遇這一切。」
太史諫之道:「風神,你的家人不是溫衡殺的,你不要遷怒。」風神面色不善的看向太史諫之:「你又是誰?」他的視線轉向溫衡:「你竟然帶幫手來。」
太史諫之道:「我是散修盟盟主,太史諫之。」風神回味了一下:「太史……莫非你是應龍?」太史諫之道:「是,你是自己認輸,還是要我出手?」
風神抽出腰間的扇子:「自然不會認輸。不過不要在這裡開戰,這裡是我家。」哪怕人去樓空,這裡依然是風神能汲取最後溫暖的地方。
太史諫之不是不近人情的人,他同意道:「地方你來選。風神,你知道你現在怎麼了嗎?」風神不說話盯著太史諫之看,太史諫之道:「你暗墮了,你殺了幽帝的使者,你斬了自己的將士。」
風神冷笑一聲:「什麼時候高貴的應龍一族也會對著執界仙尊低頭了,要殺要剮隨意,說我暗墮,我是不信的。分明是幽帝看我不順眼,他竟然派人來說我殘酷。我風影為了他幽帝過了多少年刀頭舔血的日子,他說不要就不要了?我又不是他的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