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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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史諫之是個美男子,天下美男子千千萬,能被溫衡誇獎的不多,溫衡覺得太史一定出生貴胄,就他身上流露出來的氣質,讓溫衡想到了下界妖神荀康和帝俊的集合體。荀康中正嚴肅,帝俊就是個頭腦簡單的,他們兩個若是能融合一下,應該就是太史這樣的。
太史諫之道:「白軍師和蒙大將因您而獲救,您的四個朋友也在我們那裡。溫道友,隨我一起去散修盟好么?」溫衡笑道:「多謝太史道友。」太史諫之說道:「溫道友不介意的話,喚我諫之即可。」溫衡客氣道:「諫之喚我溫衡就行。」
兩人相視一笑,明明初次見面,卻有一種相識很久的感覺。只是溫衡現在不能跟著太史諫之回散修盟,沒別的原因,他的討飯棍兒還在執界派的大營哪!
太史諫之聽到了這個消息之後沉吟了片刻:「你說的討飯棍在山谷那邊的執界派大營中嗎?我還沒去過,不過現在去問題不大。」風神現在在九浩城,大營中原本四員大將,李行雲被溫衡送到散修盟去了,詹明遠和劉少卿現在還在九浩城,大營中只有貓頭鷹在睡覺。他們一定不會想到溫衡現在去取他的討飯棍!
雖然繞了一點路,溫衡他們只花了三炷香的功夫就趕到了執界派的大營附近。太史皺眉:「大營中沒有河流,想要潛進去很難。」溫衡看了看大營的位置,大營周圍沒有陣法圍繞,這個距離的話,他應該可以叫出討飯棍。溫衡伸出手:「棍!」
這時候山巒又動了幾下,溫衡詫異的問太史:「九浩界經常地動的嗎?」太史諫之冷靜道:「並沒有,倒是今天連續震了幾次。」溫衡點點頭,這時只見一道黑色的靈光向著溫衡這個方向飛速而來,溫衡定睛一看,這不是他的討飯棍嗎?!討飯棍後面還伸出了一根樹根兒困住了一團人形的東西。
溫衡招手:「棍,我在這裡!」討飯棍上面的小葉子拍的啪啪啪的直響,它一頭扎到了溫衡的懷中,後面吊著的一團人形重重的扎到了泥土中都沒管。
溫衡心疼的摸摸討飯棍:「讓你受委屈了,我也想你了,沒有你,我打人都沒力氣。」討飯棍兩片小葉子歪歪扭扭的對著溫衡比了個心,激動的扭吧扭吧葉子都打卷了!
太史諫之震驚的看著討飯棍,眼中閃著驚喜的光芒,可是他卻什麼都沒說。沒一會兒等小葉子冷靜下來,溫衡兩人看向了地上的人形。這一看不要緊,這不是執界派大營中的鷹眼大將嗎?!
貓頭鷹還在均勻的打著呼,看樣子一時半會醒不過來了。溫衡探了探小葉子:「什麼情況?還綁架人了?」小葉子抖了抖慢慢的縮回了道木根系。溫衡有點頭痛的看著太史諫之:「諫之,我的本命靈植好像把鷹眼給捆過來了,怎麼辦?」
太史諫之笑著摸摸下巴:「那就一起帶走吧。」
散修盟的領地在九浩界的南方,南方的河流比較多,溫衡也看出來了,太史諫之是水系的妖怪……吧?要不然太史諫之為什麼喜歡在水中前行。結果等他一問,他才發現自己有多孤陋寡聞,人太史諫之是應龍,是龍族中最高貴的存在。難怪長了兩隻翅膀,原來等級這麼高!放下界妥妥的妖神人選!
這不是重點,重點是……應龍五行司土,是天空中行雲布雨落雷閃電之神,也是下界水溝啊河流啊小溪的神……原來太史諫之來頭這麼大!溫衡不由得再次看向太史諫之,這麼一看,他覺得太史的身軀上都鍍金了,看看,這麼高大上的種族,這麼睿智,這麼威武,還這麼平易近人!
進入南方散修盟的區域之後,溫衡明顯感覺到氛圍和執界派管轄的地方不一樣了。怎麼說呢,這裡的氛圍更加輕鬆。
一落地,王芊凝他們就迎上來了:「散人,您沒事吧!」溫衡本來想說沒事的,可是看到關心他的同伴們,他立刻苦哈哈的說道:「我可糟了大罪,他們把我關在斷界石的牢籠中,這輩子都不想再進去第二次了。」
王芊凝他們熟知溫衡的秉性,看到他眉眼彎彎說出這種話,他們立刻放心了:「看樣子散人沒事,那我們就放心了。」溫衡笑著抱怨道:「怎麼會沒事呢?可辛苦了。」
王芊凝想了想:「那散人躺下?我幫您針灸針灸?正好在上界見識了更加高超的針灸之術還沒有試驗……」溫衡連連擺手:「不了不了,哈哈哈哈~」一群人笑了起來。站在旁邊的太史諫之偷偷的看著溫衡,他金色的眼眸中滿是思量。
萌萌開心極了:「你們竟然把鷹眼給逮住了!!哈哈哈哈!!」白芝麻頭上纏著繃帶走了過來:「鷹眼的長弓給我們造成了很大的傷害,這次逮到他真是幫了大忙了。」
溫衡問白芝麻:「芝麻,你腦袋怎麼了?」白芝麻摸摸頭:「哦,這個啊,沒什麼。」
王芊凝偷偷的告訴溫衡:「為了喚醒盟主,芝麻硬闖了盟主的洞府,結果撞到結界上,碰的頭破血流的。」原來如此!他就說為什麼太史諫之能去九浩城救下他。不過……不對啊,他傳走芝麻他們的時候在執界派的大營,諫之是怎麼到九浩城救下他的呢?
這個問題溫衡想想就明白了,兩軍交戰,肯定到處安插了眼線。再加上太史諫之是應龍,有水的地方就有他的眼,他想知道什麼很容易。
就算是在仙界,該厲害的種族還是會厲害。
被眾人談論的鷹眼還在呼呼大睡,他翻了個身咂咂嘴,呼嚕聲更大了。白芝麻鬱悶道:「他這樣,讓我都不好意思用刑了。」萌萌道:「不管怎麼說,先綁起來再說,這玩意到了晚上太兇殘了。」
於是還在睡夢中的鷹眼就被萌萌拖著去五花大綁了,溫衡他們頭上垂下冷汗:「總覺得我們在做非常不道德的事情。」在別人還在睡覺的時候就把人家綁了……
散修盟太史諫之的洞府前點燃了篝火,一群人在這裡有說有笑。太史諫之端起果酒對溫衡說道:「溫道友,感謝你救了白軍師和蒙將軍。」太史諫之這麼一說,白芝麻和萌萌還有幾個大將站起來也向著溫衡敬酒:「感謝恩公/溫道友相救之恩!」
溫衡端著果汁:「應該感謝諫之相救之恩。」李行雲笑道:「這樣感謝來感謝去,倒是沒個盡頭了。」說起來,李行雲還帶著執界派的修士和散修盟打過幾場,他和裡面的幾個大將還交過手。現在能坐在一團篝火下暢談,真是意想不到的轉變。
溫衡開心的不行:「要是老邵和謹言他們沒走就好了。」張楓眠他們一聽眼睛頓時就亮了:「劍仙也在這裡嗎?!」溫衡說道:「我們一起從九坤界上來,坐傳送陣的時候老邵被傳送陣送走了。」
王芊凝遲疑的問道:「方才散人說的謹言,莫非是我知道的……謝家家主謝謹言?」溫衡點頭:「是他!他還活著!」王芊凝雙眼中閃出了驚喜的光芒:「真的?!」
溫衡笑道:「還能騙你不成,此事說來話長,稍後我慢慢說給你聽。」
結果大家太開心了,一會兒之後都喝高了。萌萌脫了上衣站在篝火旁邊就嚎開了,氣氛瞬間被點燃,散修盟中好幾個大將都是妖修,其中不乏能歌善舞的人。就連諫之都即興發揮對著篝火吟詩一首!雖然大家都沒明白他說的是啥,不過鼓掌就對了!
在眾人身後,閃著一雙幽怨的眼睛,等大家發現這團目光的時候,貓頭鷹將軍早就默默的瞪著這群人了許久了。這時候,溫衡才發現,貓將軍的眼睛很大很亮,鑲嵌在圓臉盤子上顯得很可愛。
一群人端著茶端著酒圍著五花大綁的貓將軍:「喲,將軍醒了呀?」貓頭鷹悶聲道:「我怎麼會在這裡?你們白天發動襲擊了嗎?執界派敗了嗎?我做了俘虜了嗎?」
眾人哄的一下笑了,貓頭鷹迷迷瞪瞪的搞不清楚狀況。李行雲準備詐他一下:「是啊貓將軍,我們已經敗了,我已經投降了,你要不要投降?投降了就能鬆綁。」
貓頭鷹問道:「風神呢?死了嗎?」不過貓頭鷹很快就推翻了這個假設:「嗯,傀儡練還在,沒死呢。」
李行雲一愣:「傀儡練?」貓頭鷹對著李行雲手中的果酒努努嘴:「讓我喝口水。」他每天睡醒了就要喝水的。太史諫之的神識在貓頭鷹身上一晃,他皺眉道:「怎麼傀儡練會束縛著心臟。」
貓頭鷹說道:「成王敗寇罷了,風神是我的主子,我是他的傀儡,沒什麼不對的。」這時候大家才知道,原來執界派大營中大名鼎鼎的貓頭鷹貓將軍竟然是風神的傀儡!難怪他一個妖修不來散修盟,跑到了風神麾下去效力。
太史諫之看了許久:「這種傀儡練很難解。」貓頭鷹淡定的說道:「是啊,死契,除了我死或者他放了我,不然只要他心念一動,我就會灰飛煙滅。」
傀儡練這種東西很麻煩,它纏繞在身體的某個地方,被纏繞的人需要達成施術者的心愿,不然傀儡練會爆開,中招的人會損失身體的一個部件或者直接殞命。
貓頭鷹心上的傀儡練是血紅色的,像是蛛絲一樣纏繞在他的心臟周圍,看起來很不祥。貓頭鷹倒是很淡定:「沒事,我都習慣了。早死晚死都是死,幫我解開吧,我既然被你們俘虜了,就不會想著自不量力的逃跑。」
這是一隻豁達的貓頭鷹來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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圍著篝火,一群人在聽貓頭鷹的心酸經歷。貓頭鷹道:「我本來是十三界貓頭鷹一族一個普通的子民,某一天我在覓食的時候傷了祁陽仙尊心愛的小白鼠。白鼠傷了一條胳膊,我就被驅逐出了十三界。正好那時候帝幽仙尊去找祁陽仙尊說事,為我求了情。他回到上界的時候就把我帶了下來。」
「一開始我在九州界幫著帝幽仙尊打理雜物,日子倒也過的去。可是有一天幽帝的兔子跑了出去,我沒能及時找到,因此被幽帝厭棄直接送給了他手下的執界仙君。他們怕我跑了,就在我心上纏繞了傀儡練。此生我就只能像傀儡一樣做事。」
貓頭鷹抬頭看了看月光:「我可能沒幾個時辰能活了,風神發現我不見了,很快就會催動傀儡練吧。」
貓頭鷹說的輕描淡寫,可是透露出來的消息太多了。首先,十三界的祁陽仙尊有個寶貝的小白鼠,就為了小白鼠一條腿,貓頭鷹就被驅逐出了十三界。其次,幽帝喜歡養兔子,兔子少了就直接把貓頭鷹送給手下人……什麼時候,妖修的地位這麼低了?
在御靈界元靈界,妖修們的地位很高。貓頭鷹這樣有能力的妖修,職位更高!
貓頭鷹伸手從篝火旁邊撕扯了一條兔子腿狠狠的咬了一口,他囫圇吞了下去:「啊,原來是這個味道。」他這輩子就敗在老鼠兔子身上了,覓食是他的天性,他的本能,就因為白鼠和兔子背後有主人,他就成了被捨棄的那個棄子。
周圍的人用悲戚的眼神看著貓頭鷹,貓頭鷹淡定的啃著兔子腿:「這麼看著我幹嘛?人都要死的。只不過早晚罷了,只可惜你們綁過來的時候怎麼沒把我的長弓帶過來?那是我爹給我的東西,丟了想要再找就難了。」
萌萌眼中已經有了淚光:「缺屁股的風神,難怪家裡人被人殺光了,不光對九浩界的子民殘酷,對自己的部下都這麼殘酷。你等著貓頭鷹,我馬上帶兵去打九浩城,一定讓風神給你解了傀儡練!」
貓頭鷹詫異的看了看萌萌:「我在戰場上幾度和你交手,你不恨我嗎?」萌萌堅定的說道:「不恨,各為其主很正常,大家只是跟了不同的主子,戰場上真刀真槍拼的是功夫和運氣。」
貓頭鷹笑了,這是他第一個笑容,他的大眼睛微微的眯起來整個人看起來不再呆板,顯得分外的放鬆:「啊,原來是這樣的。原來散修盟是這樣的地方啊,真好。」他抬頭看了看月亮:「今天的月光真好,跟我老家的一個樣。這輩子,大概沒機會回去蹲在我最愛的樹枝上睡覺了。下輩子吧……再見了。」
這時,貓頭鷹身上靈光一現,一聲沉悶的爆裂聲傳來,貓頭鷹身軀一震,四肢隨即癱軟了下來。溫衡他們神識一掃,貓頭鷹的胸腔已經被炸開了一個大窟窿,濃稠的鮮血從他的胸腔中淌出來,在地上蜿蜒出了一條小河。
萌萌他們驚呆了,他們敬仰的對手竟然以這樣的方式在他們面前死去了!
白芝麻合上了貓頭鷹的雙眼:「我從來不知道他叫什麼名字,大家都叫他鷹眼,都叫他貓頭鷹。他應該也有自己的名字的吧?」
李行雲握緊了手:「他瘋了,他真的不把下面的人當人!」他入執界派的時間短,他過去的時候就聽說執界派有個大將叫鷹眼,使一柄長弓,箭術出神入化,能躲過他一箭的人太少了。
李行雲和貓頭鷹相處的時間不多,他只知道貓頭鷹很能睡,白天基本上都在睡覺,到了晚上,他就飛上最高的樹上,背著他的長弓四處巡查。他一直沒能有機會好好的了解他的這個同僚,沒想到剛有機會能接觸,竟然就是他的死期!
雖說戰場每天都在死人,可看到對手和朋友以這樣的方式死去,在場的人都沉默了。溫衡更愧疚,他看了看手中的討飯棍問道:「你帶他來,是想看著他死的嗎?」
討飯棍上面的小葉子耷拉下來了,顯然它也不想預料到這種結果。
就在這時,溫衡看到貓頭鷹的紫府中冒出了一縷金色的靈光,這種金色溫衡見到過,他曾經在執道仙君的金色瓶子中見到過這樣的東西。這是一個人的氣運!在氣運之後,跟著貓頭鷹淡淡的快要看不出來的神魂,貓頭鷹的神魂很不穩定,看著已經快要消散了。
溫衡眼疾手快取了一段養魂木出來,養魂木一出,金色的氣運和靈魂都被吸收入其中。溫衡不放心的看了看,也不知道他有沒有保住貓頭鷹的神魂。
等他做完了一切之後,才發現他置身在一種神奇的環境中。他周圍的時間和空間彷彿停滯了,他看到身邊每個人的表情都凝結了,他看到篝火上燃起的火焰靜止了。他感覺到身後傳來了一種滲人的壓迫感,回頭一看,只看到了九浩界灰黑色的道木主幹。
溫衡一下就明白今天的地動是怎麼回事了。他已經被上界的道木發現了,在他鋸了九霄界的枝條拖九霄界入新天道之後;在他爬上了九坤界的道木枝條看到道木情況之後;在他在九浩界用討飯棍查探情況之後……他終於被上界的道木發現了。
貓頭鷹的死,是舊木對他的一種警告,凡是新道木看上的人或者事,舊木都要插一手。溫衡看了看周圍的人,這群人中有跟著他一起上來的小夥伴,有今日剛剛結識的尊貴應龍,有下界朋友的先祖。這群人在舊木的眼中,是不是像是營養美味的點心一樣?他們身上的氣運是不是會被舊木抽取掉?
他該怎麼做,才能保護好這群人?
這時候,他手中的討飯棍伸出了一種從來沒見過的瑩亮的樹根出來,樹根們探入了身邊人的紫府識海,然後消失了。溫衡再看過去的時候,他清楚的看到了,被他的討飯棍樹根點過的人,身上閃出了微微的磷光。
溫衡明白了,舊木霸道,新木更加霸道,這才多大點啊,竟然敢和舊木搶人了!
溫衡眨眨眼,剛剛的異樣消失不見,火苗重新燃起,周圍的人又活躍了起來。萌萌沉默著抱著貓頭鷹的屍身:「放心吧兄弟,我們會給你報仇的。」
貓頭鷹的死給原本應該圓滿的宴會抹上了一層陰影,誰都沒想到風神竟然喪心病狂到這種地步,他甚至不求證自己的部下到底遭遇了什麼就痛下殺手。這人已經瘋了。
宴會染上了血色,最終只能草草結束了。
太史諫之叫上溫衡到了自己的洞府中,他有事想要對溫衡說。溫衡正好也有事想要問他,兩人在洞府中的靜室中坐下。
太史諫之給溫衡倒了一杯茶水:「嘗嘗,可能比不上你的茶葉,我們妖修不太擅長飲茶。」溫衡笑道:「我也不是善於品茶的人,在我眼中茶水是止渴的。」
太史諫之坐在溫衡對面:「溫衡,我開門見山了。我想滅了風神。」溫衡淡定的看著太史諫之:「諫之能力超群,縱然我沒有和你交過手也明白,風神遠遠不是你的對手。你之所以一直沒有出手,其實一直都在隱忍吧?」
太史諫之點頭:「是啊,我是應龍一族,上古時期應龍一族也曾經出過幾位天帝。如今雖然沒落,在窺探天機上面,我們也能說上幾句。之前不出手,只是覺得時機不到,如今感覺告訴我,時機成熟了。」
溫衡微微一笑:「之前不出手,是怕沾染因果吧?」太史諫之點頭:「是啊,因果這種東西,說起來玄而又玄,其實是有的。之前風神沒瘋狂到這種地步,我沒出手,是因為那時候情況還沒有惡劣到現在這步。現在我需要你給我一句準話,我能出手了嗎?」
太史諫之沉靜的金眸下壓抑著深深的怒火:「所謂的執界仙君和執道仙君,萬年前本來是沒有的,這是新的天帝上任之後才有的職位。軒轅一族被天道選定侍奉道木,因為這個原因,上古妖族全部臣服在軒轅氏足下。可是這些年我們眼見著道木崩壞,人心不古世風日下。」
「上古的種族遭受了重大的打擊,應龍一族,鳳族、金烏一族、麒麟一族……曾經的五大家族,現在分崩離析,軒轅氏一家獨大。我們得到了什麼?」
「當然,我們都明白沒有什麼會永久長存,妖族敗落人族崛起也好,或者反過來也罷,我們希望看到的是盛世太平,而不是到處都燃燒的戰火,不是各懷鬼胎互相捅刀子的各族。」
「我需要你給我一個準話,這事,我能不能做?」
「太子殿下,我以您曾經臣子的身份求您一句話,您能不能帶領我們推翻這腐朽的天道?能不能給我們一方存活的天地?」太史諫之對著溫衡跪下了,「只要您一句話,我,太史諫之,願意赴湯蹈火全力以赴。只要您一句話,明天我就能帶領妖修們攻下九浩城,只要您想,我可以追隨著您一路殺到第一層。」
溫衡嘆了一口氣:「你認識我?可是我卻不認識你。我名為溫衡,不是你認識的軒轅衡。你也不是我的臣子,我也不需要你追隨我一路殺到第一層。」
太史諫之眼中流出了失望,他嘆了一口氣剛想說什麼,就聽見溫衡的聲音傳來:「不過,我可以作為你的將士,隨你衝鋒陷陣。風神無德,諫之可取而代之。」
太史諫之猛地抬頭難以置信的看著溫衡:「太子殿下……」溫衡上前扶起他:「可別叫我這個,你還是叫我溫衡吧。難怪我見你第一面就眼熟,原來我們之前就見過。這些年委屈你了諫之,龜縮在九浩界一定不舒服吧。」
太史諫之是尊貴的應龍,他卻離開了自己的族群跑到了下四界的九浩界。要說沒受委屈,鬼才信啊。以他的能力,別說做執道仙君,就算做天帝都不是什麼難事,他卻選擇隱忍,他若不是對仙界冷了心,便是在等待反撲的機會。
「能跟我說說,那些年你追隨軒轅太子的事情嗎?我沒別的意思,我就想知道,軒轅衡他到底還有多少對不起的人還藏在天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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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起太子軒轅衡,用溫衡的眼光看來,這是個傻鳥,典型的一手好牌打的稀爛的人。有那麼多忠心的臣子,有那麼多支持他的部落,他竟然因為優柔寡斷被他弟弟給端了。結果倒下之後,連累了身後一圈人,想想都覺得這人死的活該。
可是,這麼個傻鳥,竟然是自己的前世啊!溫衡真的不想承認這點,他更不想承認,變成溫衡之後,他比軒轅衡還要傻。就比如太史諫之,明明是自己以前的臣子,他沒認出來,也不知道對方什麼時候認出了他。要是太史諫之不開口,他可能到離開九浩界都不會知道這事。
「蕭厲對我說了您的事……」太史諫之老實的開口,溫衡傻眼了,啥,蕭厲?這裡面還有蕭厲的事情呢?這群臣子,背地裡到底還有多少?他們的消息網到底是怎麼傳遞的?
「蕭厲把您的事情都對我說了,那些年您經歷的事情,您現在的情況,您的想法,他都說了。我並不是逼著您做出選擇。我只是不想再忍下去了,看到這樣的九浩界,我心中有一腔怒火。殿下,您不知道,您不在的這些年,我們是怎麼過來的。我們猶如草莽蠡蟲不敢以真面目示人。隱忍蟄伏了這些年,本以為再也看不到希望這輩子就這麼下去了。結果您回來了……」
太史諫之雙拳握緊他低著頭,聲音中滿是隱忍的憤怒和悲傷:「我,不想忍了。」
「不想忍那就不忍,我說了,我不是軒轅衡,不需要你為了我殺出一條血路。但是我可以成為你的助力,只要你一聲令下,我願意跟隨你推翻風神的統治。」溫衡有自己的思量,風神現在瘋狂成這樣,若是任由事態發展下去,九浩界不等道木潰爛,裡面的人先自我毀滅了。
「我只有一個要求,等諫之接手了九浩界,要讓九浩界的形勢穩定下來。」溫衡在曾經的部下面前坦誠了自己的不足,「我身為旱魃,文不能定邦武不能安國,胸無大志更沒有神威太子的文韜武略。讓我帶兵我不會,讓我做天帝之類的,我也做不了。」
「蕭厲應該已經對你說了我的情況,你應該了解我現在的處境,我手中的道木太弱小,現在要是暴露了曾經是軒轅衡的身份,我可能連反抗的機會都沒有就會被天界的人絞殺了。」溫衡笑了笑,「或許在你看來,我是希望。可是在我看來,我是個什麼都不懂的傻子。你對我,最好不要抱著太大的希望。這麼說雖然很殘忍,不過這也是為了你好。」
「你需要我,我就會全力支持你。等你功成,我便身退。這樣可好?」溫衡對太史諫之說道。
太史沉吟道:「這事本來不該今天就對您說,您剛到九浩界,情況暫時還不清楚。我這樣對您難免有要挾您逼著您的嫌疑,只是貓頭鷹的死讓我有了點觸動。您離開的那些年,我也試過反抗,最終慘烈的失敗了。這些年我龜縮在九浩界閉門不出冷眼旁觀。今天,我意識到自己不想再忍了。」
溫衡笑道:「你沒有威脅我,我在九坤界的時候就知道九浩界戰火紛飛,九浩界需要一個人能將局勢穩定下來,你的力量比風神強了太多,就算做執界仙尊都屈才了。我支持你,你想做什麼去做就是了。」
太史諫之是個驕傲的妖修,應龍本來就是上古尊貴的種族。這些年太史諫之一直不出手,一方面是他想看著天界的人自己作死,另一方面,他對做軒轅律手下的執界仙尊之類的不感興趣,他這身份,就算擱在現在做個天帝都是妥妥的好么?做帝幽的部下?不如死了算了。
太史諫之是被貓頭鷹胸腔中炸裂的鮮血驚醒了,貓頭鷹做錯了什麼?他只不過傷了一隻小白鼠,放跑了幾隻兔子,就落到了這樣的下場。長此以往,上界的妖修或者下等的人修,會遭遇什麼?
太史諫之神色複雜的看著溫衡,許久之後他鬆開了一直緊握的手:「我明白了。如果這是您的真實想法的話,我會達成的。」太史諫之想要的是振新仙界,他不介意血流成河,他甚至願意沖在第一線推翻腐朽的政權。可是他認定的這個人,想著的是從小處著手,以最小的代價平息一界的戰火。
太史諫之笑了:「雖然聽蕭厲說了您的現狀,不親眼看一看,我無論如何都沒辦法相信。」就算變成了旱魃之軀,就算不記得過去,溫衡還是那個溫和仁愛的太子殿下。太史諫之懷念的看著溫衡:「您總說您變了,其實,您一點都沒變。」
溫衡撓撓臉頰,他一本正經:「不,我一定變了。以前的我應該比現在的我更聰明。軒轅衡要比溫衡尊貴高傲,而溫衡,只是個草莽。」太史諫之笑而不語,他鬆快的給溫衡添了茶。
太史諫之沉吟道:「如果只是想要穩定九浩界,問題不大。」太史諫之說的是他願意陪著溫衡從九浩界殺到第一層,只是安定一重天,很容易,他根本不會把風神放在眼中。
太史諫之道:「如果您想要更加和平的方法來達成這事,我有更好的辦法能將風神取而代之。」溫衡看向太史諫之:「什麼方法?」太史諫之平靜道:「只需要我寫一封信給帝幽,告訴他風神過分了,帝幽就會重新任命新的執界仙君。」
溫衡一愣:「這麼簡單的嗎?」
太史諫之頷首:「對,就是這麼簡單。」可是就是這麼簡單的事情,太史諫之一直不屑去做,他的尊嚴不允許他對著卑賤的人低頭。可看著面前的溫衡,太史諫之突然覺得,尊嚴有時候也不是很重要。
太史諫之說道:「明日,我便給帝幽寫一封信。九浩界的戰火應該很快就能熄滅,您想好了,讓誰做執界仙君了嗎?」溫衡一愣:「哎?這事我能說了算嗎?」
太史諫之點頭:「當然,我若是想做執界仙尊,早就做了。新的執界仙君,最好選用太子這邊的人吧,您看著,您的部下中有沒有能勝任的?」
溫衡眨眨眼:「他們不是我的部下,他們都是我的朋友,還有我的徒孫們。」太史諫之道:「這沒什麼區別。您有合適的人選嗎?」溫衡遲疑道:「諫之手下沒有合適的人嗎?」
太史諫之道:「有是有,只是……不知道他怎麼想的。我部下中有一隻雪玉狐,就是你認識的白芝麻。白芝麻八面玲瓏,為人中正,做執界仙君綽綽有餘了。」
溫衡一錘定音:「那就讓白芝麻上吧。」太史諫之愣了:「太子您不考慮考慮?」
萬年的變數太多,溫衡心也太大了吧?萬一太史諫之不是溫衡這一邊的呢?溫衡說道:「我信任諫之和芝麻,就像你們信任我一樣。誰上位不重要,重要的是,誰能在這個位置上給大家帶來和平。」
太史諫之無奈的扶額:「怕了您了太子殿下。也罷,一切就依著您吧。」
溫衡想了想問道:「諫之,給帝幽仙尊寫信,是不是讓你很難辦?」太史諫之笑了:「以前覺得這是奇恥大辱,但是現在看到了您,心裡就不這麼想了。」溫衡困惑的想著,也許諫之看到現在的軒轅衡都混到討飯的份上,心裡有了莫大的安慰了吧?
從太史諫之的洞府出來的時候,天光已經破曉。金色的太陽從東方升起,暖暖的照耀在大地上。散修盟的妖修們好多已經起身了,鳥兒在樹梢間嘰嘰喳喳……一切看起來如此美好,沒有戰亂的世界,哪怕是一個普通的清晨都如此舒適。
白芝麻早就起了,他腦門上的繃帶已經撤走了。他和萌萌從山間小路上走來,看到溫衡之後兩人行了個禮:「恩公/散人,你起床啦?」什麼起床,溫衡根本沒睡好么?
溫衡笑道:「大清早的,你們要去哪裡?」說起這個萌萌嘆了一口氣:「我去把貓頭鷹給埋了,我們找了一棵大樹,聽說貓頭鷹一族埋葬的地方一定要有大樹。」溫衡想了想:「那個……貓頭鷹的屍身,能不能給我?」
白芝麻和萌萌頓時用驚恐的眼神看著溫衡:「您要吃了他嗎?」溫衡連忙擺手:「不不,你們誤會了。我聽說十八層天上有能製作義骸的煉器大師,義骸煉製的時候,有原身的血肉,靈魂附體的時候能更加順暢。」
聽到溫衡說這話,白芝麻和萌萌驚喜的瞪大了眼睛:「您是說……」溫衡笑了:「不保證成功,不過總要試試。萬一能成功,用自己身軀做出來的遺骸總比奪舍來的強吧。」
白芝麻和萌萌連忙將一個儲物袋遞給溫衡:「希望貓頭鷹能活過來啊,他也怪可憐的。」溫衡接過儲物袋,將裡面貓頭鷹的屍身轉移到養靈囊中,這時候他才發現……他一邊走一邊撿屍體,先撿了通天的,再撿了貓頭鷹的,不知道的以為他有什麼奇怪的嗜好呢!
白芝麻和萌萌一掃沉悶,兩人鬆快的說道:「既然不需要安葬貓頭鷹,我們去吃早飯吧!」萌萌應和著:「對啊對啊,自從和你去打探情況,我都好久沒吃到散修盟的早飯了。」
溫衡問道:「對了,芝麻,我能問個問題嗎?你和萌萌一個是軍師一個是將軍,怎麼跑戰場上做斥候去了?」
白芝麻嘆了一口氣,他揣著兩隻爪子憂傷的說道:「哎,可別說了。我們散修盟裡面身體靈巧的妖修就只有我和萌萌了,其他人上去就會被發現,只能我們出去了。」溫衡盯著萌萌的身體疑惑歪歪頭:「哦……」這樣的身體靈巧嗎?那其他人該多大啊!
溫衡好奇的說道:「散修盟裡面也有很多人修,人修也可以……」萌萌鬱悶的說道:「哎,別說了,說起這個就覺得該把貓頭鷹拖出來暴屍,我們幾十個人修都被他串成串,釘在樹榦上了。反正我是不敢讓他們再上了。」
溫衡只能尷尬的笑笑:「沒辦法,妖修在某些情況下就是比人修有優勢啊。」白芝麻揣著手:「昨天執界派沒了兩個將軍,今天應該不會開戰。」萌萌哼哼著:「不開戰不是正好么,我家地里的地瓜快熟了,等打完仗,我還要回去收地瓜。」白芝麻也跟著說道:「難得不打仗,我家的脆脆果也快熟了。回頭我給老大摘幾個去,我還要早點去,不然回來老大又要睡著了。」
溫衡瞪著眼睛,原來散修盟的修士們不打仗的時候就睡覺的睡覺,種田的種田嗎?
作者有話要說:可憐的貓頭鷹,出來打了個招呼,我就讓他暫時下線了。當然,他還會……回來的!
太史諫之:我是尊貴的應龍,我有著金燦燦的鱗片和華美的身段,還有無與倫比的大翅膀……除了我之外,其他人都是螻蟻,沒有人能讓我低下高貴的頭顱……
雲雞雞:太史伯伯!!快點讓我們上去!我和雲白要滑下去了!
太史諫之低下頭讓兩個孩子爬到他腦袋上:哦!!坐穩了啊!
兩隻雞從他的脖子一路滑到尾巴下,一群人笑的哈哈哈哈……
溫衡:所以,高貴的應龍最後成了豪華的帶著扶手的滑滑梯……
看到太史諫之的那一刻,我就已經把他的未來安排好了,快點誇獎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