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回歸
正所謂輸人不輸陣,她一定不能表現得太差,以免辱沒了她們生物學院“酒神”的稱號。
“回來啦。”她單手扶著欄杆下樓,神色略微嚴肅。
薑泓抬頭看了她一眼,收了平板,道:“吃飯吧。”
這是一餐很特別的飯,黃花梨木的圓桌子旁兩人麵前各自放了一碗粥,若換一個場景,不在這二樓一底的大別墅裏,真有幾分“貧賤夫妻”的意思呢。
虞舟一直思索著這麽開口才能不著痕跡地把昨的事揭過去,怎樣才顯得她沒有把昨晚的事情放在心上,但又不能表現出她是一個太過隨便的人呢?其中的分寸太難把握。
一餐飯就在她凝眉思索中過去,等到她鼓起勇氣抬頭的時候對麵已經空空如也。
“哎,人呢?”她轉頭四顧。
玲姐上前:“先生去書房了啊。”
“吃完了也不打個招呼,太沒禮貌了吧。”虞舟泄氣抱怨。
玲姐驚訝地看著她:“先生了的啊,你還朝他點了頭呢。”
這一次換做虞舟驚訝了:“是嗎?我有嗎?”
玲姐肯定地點頭。
虞舟汗顏,她大概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裏麵去了,連他走都不知道。
“我吃好了,都收了吧。”虞舟隻有拖著疲憊的身軀離開餐廳,連背影都有幾分怨懟。
上了樓路過薑泓書房門口的時候,她忍不住瞪了過去。
看來裝沒事人這一招有人已經練得出神入化了。既然如此,過去的就過去吧,她也不要在想了。
“噠!”
被她瞪著的木門突然從裏麵打開了,薑泓的臉直接曝光在了她的怒視之下。
“你瞪著銅鈴大的眼睛做什麽?”薑泓問。
虞舟:“……”
“剛剛吃飯的時候你就不對勁,難道是酒還沒醒?”不經意間,他又往她心上插了一刀。
虞舟:唔——
先機已失,虞舟隻有滿腔鬱悶地離開。
薑泓自認為在揣測人心上麵還有些成功經驗,可出現在虞舟臉上的神情成了他無法破解的難題。
這道題的答案其實叫做“學霸的好勝心”。
……
休息了一晚上,第二在樓下相遇的時候虞舟終於能大方地say一聲“hi”了。
“你昨晚這麽回事?”他站在門口的玄關,一邊整理衣裳一邊問道。
虞舟:“……”
“就是這種表情,你等著,我給你拍一個。”他作勢要拿出手機。
“好了好了,我就是喝多了沒緩過勁兒來。”虞舟趕緊伸手阻住,勸他把手機收回去。
薑泓並非要真的拍她,不過是隨口逗逗而已,見她求饒,順勢收了手機。
“你今要回學校去了?”薑泓開了大門,兩人並肩走出。
虞舟點頭,道:“隻請了三的假,應該回去了。”
“下午三點過後你有安排嗎?”薑泓問道。
虞舟正準備還有幾項實驗數據沒有完善可能要晚歸,但她機靈地瞥了一眼薑泓的臉,大膽揣測他這並非是單純地關心,於是識趣地問道:“我該不該有安排呢?”
“如果沒有的話你跟我去一場活動,到時候我把位置發給你,你看著時間過來。”薑泓道。
果然,她猜對了吧。
“好。”虞舟爽快地應承下來。
薑泓頗為滿意,給了她一眼讚賞地眼神,坐上他的座駕離開了。
虞舟轉著手裏的鑰匙圈,晃著腦袋朝車庫走去。並非她被腐蝕,而是如何在有限的環境裏為自己創造最大的便利本來就是一門生活哲學,況且這環境實在沒的,她為何還要像同門一樣擠著公交去學校?單純犯傻?
虞舟開著車進入學校的時候8點50分,停好車走到教研室,剛好9點整。
帶她們的教授是一位七十歲的行業資深大拿,老人家不喜歡動彈,所以平時很少到教研室來,通常都是每周開個會集中進行指導,她們有什麽問題和需要幫助的地方都會在一周一會上提出。虞舟以為老師向平常一樣不會來,沒想到他老人家今居然破荒地坐鎮教研室。
一貫喜歡睡懶覺的同門們也不知道是不是提前收到了風,竟然一個個地早早就開始做起了實驗。虞舟的掐著時間到就成了晚到,眾目睽睽之下,難免心虛。
“薛教授。”虞舟恭恭敬敬地朝他點頭問好。
“嗯。”老頭子半睜半閉的眼終於開了,審視了她一眼,道,“今就找你的,跟我到隔壁教室來。”
薛教授起身朝隔壁走去,虞舟一臉懵。
“去吧,等你二十多分鍾了。”離他最近的大師兄道。
虞舟聲問道:“教授找我什麽事兒啊?”
“不清楚,進來什麽都沒就一直坐在那兒。”大師兄見薛教授轉頭看了過來,趕緊抬了抬下巴示意虞舟跟上去。
隔壁教室稍微一些,老頭子一進去就站在了講台上,半輩子都站在講台上的人似乎一見到高一步的地方就忍不住站上去了。
虞舟自然站在離台階幾步遠的地方,仰視地看著他:“教授,您找我什麽事啊?”
老人家話都喜歡先沉吟一番,也不知道是在攢詞兒還是在醞釀情緒,反正挺考驗人耐心的。
虞舟就這麽耐心地等著,問了一句也不好再催促第二句。
“聽你請假結婚去了?”怎知,教授一開口就不同凡響,直奔主題去了。
虞舟抵賴不得,點頭認下。
“對方是什麽人?”
不是與世無爭的大學教授嗎?怎麽還關心起這些別人的瑣碎了?
“是做生意的。”虞舟誠實又不乏委婉地表達。
“生意做得挺大的吧。”
“好像是。”
“謙虛了,聽跟市裏的關係也不錯啊。”
他這一,虞舟更是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了。
“啊?”
“上次你提的那個課題是得到了家裏人的支持了吧?”老頭子也適當地委婉了一把。
可虞舟卻明白了,繞來繞去,不就是有人在老師麵前嚼舌根子,將她自己憑本事掙來的項目打上了“裙帶關係”的印章嗎。
“老師,做這個項目的時候我根本還不認識他。再了,當時項目資金派給我的時候是院裏一致通過的,與外麵的人又有什麽關係?”虞舟忍住心底的火氣道。
薛教授按了按手,道:“不要激動,我就是問兩句。”
一大早地跑來等她,豈是問兩句的事情?
“老師,我的為人您是清楚的,您的為人我也清楚,我相信您不會平白無故地冤枉好人。”虞舟咬唇,頗有些意氣地道。
薛教授什麽年紀的人了?哪能聽不出她的言下之意。
“有人舉報,我們自然要查證。問你兩句就這麽大火氣,以後真有了什麽分歧你還不拎著刀把院裏的人都砍一遍?”薛教授冷下語氣道。
虞舟心裏覺得委屈,她自己熬更受累研究出來的東西莫名其妙地就不正大光明了,這什麽跟什麽嘛。難道她嫁給了薑泓就意味著她的一言一行都要特殊化嗎?
薛教授見她像是要被氣哭了,語氣放緩,道:“虞舟,當時二十三個學生,你是我親自挑進來的。你相信老師會無緣無故地冤枉你嗎?”
虞舟扭過頭,“年輕”讓她不曾經曆過太多,也更不懂得掩飾自己的情緒。
“你是老師的得意弟子,教研室這麽多人,你是做能安下心做實驗的。我們常搞科研的要耐得住寂寞,這不僅僅指的是空間的孤獨、囊中羞澀,更要我們主動對抗外界的誘惑啊。”薛教授語重心長地道,“你是個好苗子,宜靜宜動,院裏的領導也都很看好你。”
“那你們為什麽沒有證據就來質問我?”虞舟反問。
“愛之深責之切,越是想保護的東西就越不想讓它沾上不入眼的灰塵,你懂嗎?”薛教授意味深長地盯著她道。
彼時的虞舟眼裏沉浸的全是對這個世界的熱切,因為即使父母淪落到了被追債的地步,她也能憑借好運遇到了薑泓這樣自持良心的好人,所以她尚未察覺到光明的背後是一片黑暗。
薛教授的話是在給她敲警鍾,更是在提醒她,優秀的人的對麵,站著許多想把她們拉下神壇的人。
薛教授走了,虞舟獨自回到了教研室。
“怎麽樣?”大師兄投以關切的目光。
虞舟環顧四周,眼神落在角落裏穿鵝黃色裙子的女生身上,隨意地道:“沒什麽,就問我有不有興趣加入一個課題。”
“什麽課題?”大師兄追問道。
虞舟甩了他一個“這還用”的眼神,大師兄立刻了然,回歸其位。
楊冉默默地低頭湊到顯微鏡麵前,眼前的白細胞全都成了一個個揮舞著刀叉的人,她們張牙舞爪地朝她奔來。
虞舟掃了她一眼,不動聲色地攤開自己的筆記本。
投入實驗的時間過得極快,一不留神就已經11點40了。
“吃飯了吃飯了,舟舟,好幾沒有共進午餐了,走啊!”風浪師兄一個滑步到了她的麵前,伸手欲攬肩。
虞舟偏頭躲過:“你們先去,我還有個數據要校正一下。”
“哎呀,勞逸結合嘛,先吃了再。”
“不了,不把這個整完我心裏老是惦記著。”
風浪師兄遺憾聳肩:“好吧,那我們給你帶回來。”
大家紛紛收拾東西準備外出,忽然,隔壁教研室的同學朝他們跑來,跑得有些急,呼呼喘氣。
“樓下……銀灰色奧迪……誰的?”他大口喘氣,麵色潮紅。
虞舟一心撲在實驗上麵,沒聽到。
“奧迪A7,車牌號G00001,是誰的?”他又了一遍。
虞舟這回抬頭了,仔細想了一些:“是不是停在樹邊?”
“對對對。”
“哦,我的。”虞舟拉開椅子起身。
“快挪挪,你當著副院長的車啦。”同學長舒一口氣,總算將人找到了。
虞舟立馬拿起車鑰匙下樓,她停的時候好像沒擋著誰啊。
待她一走,教研室的同學們立刻好奇地交流起來了。
“咱們舟舟什麽時候這麽闊了,A7都開上啦!?”
“買了車也不,太低調了,不愧是我們生物學院的鎮院之寶。”
“走走走,瞻仰一下。”
大家轟轟烈烈地談論中,楊冉抱著書從旁邊走過,不鹹不淡地道:“一輛奧迪算什麽,她要是想開的話薑先生可以給她買下一座生產奧迪的廠。”
教室裏的氣氛一下子降至零點。
之前大家隻是開開玩笑逗逗趣,楊冉這話就有些拉仇恨了。
“看我做什麽?我可沒假話。”楊冉輕笑,眼睛裏閃爍著一絲快意,“婚禮那我去,光是虞舟頭上戴的王冠都可以修一棟咱們這教學樓,一點兒都不誇張。”
眾人麵麵相覷,一時無語。
虞舟剛好跑到樓下,定睛一看,這哪裏是她擋住了副院長的車,明明是副院長擋住了院長的車不好喊院長挪,隻好讓旁邊的她先讓讓了。
“呀,是你的車啊。”副院長盧梅推了推眼鏡,坐在駕駛座上笑著對她道,“你這車不便宜吧。”
盧梅開的是一輛沃爾沃,很符合她中產階級女性的身份。
虞舟避重就輕,笑著道:“您等等,我這就讓您。”
盧梅微笑點頭,將車窗升起。
她退出車位,盧副院長大搖大擺地開著車離開,她又重新將車倒入了車位。
回去的路上遇到下樓吃飯的同門們,她拍著風浪師兄的肩膀道:“記得幫我帶份兒炒粉啊。”
風浪師兄皮笑肉不笑地道:“吃炒粉多委屈,不如你還是自己出去吃吧。”完,他一溜煙兒地就跑了。
虞舟的手停留在空中,臉上疑惑重重。
同門依次從她身邊經過,可每個人都看起來很奇怪的樣子,似乎是在看她可又不像是在看她。
虞舟滿腹疑惑地上了樓,教研室就剩下楊冉一個人了,她正站在虞舟的桌子麵前翻她筆記本呢。
“你在看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