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甩鍋
“是,這件事我早就知道了。而且如你所想,我也是有意讓你瞧見這一幕的。”鄭曼麗緩緩坐起身子,雙手揉著額角,頗為頭疼地道,“半年前我就發現薑叔叔和那女的有私情,但這是薑家的家事,我作為外人不好插嘴。”
“所以你就裝醉把我誆來這裏,讓我瞧見這一幕?”虞舟問道。
“來這裏之前我就知道這女的今晚會來,本想找機會讓薑泓撞破此事,可沒想到最後卻是你。”鄭曼麗大約是真的喝多了,仰頭倒在沙發上,側頭看著虞舟道,“是你也好,你與薑泓是夫妻,該不該讓他知道或者怎麽讓他知道,都是你來操心了。”
虞舟苦笑:“你這是高估我了啊。”
“絕對沒有。”鄭曼麗嘴角含笑,“薑泓總不會給自己選個豬隊友吧,與其是相信你不如是我相信他。”
虞舟挑眉,看來鄭曼麗對薑泓不錯啊,又是擔心他被搶去了家產又是這般毫無理由地信任他,怎麽看都不像是普通的朋友。
“這件事我是徹底不管了,你看著辦吧。”鄭曼麗完美甩開這副擔子。從知道薑岩有外遇開始,鄭曼麗便有些擔心薑泓在薑家的處境,本來一個不讓人省心的薑河已經夠煩人了,再來一個有繼承權的私生子,薑叔叔這心還不知道偏到哪裏去呢。索性,薑泓不是善類,他若知道內情了肯定會處理。
“喂。”虞舟表示不滿。
“好好珍惜這次機會啊,不定能讓薑泓再愛你多一點呢。”鄭曼麗笑得有些不善。
虞舟:“……”亂插手人家的家務事可是要被雷劈的。
鄭曼麗卸下了擔子心安理得地再次倒下,這次是真的閉上眼休息了。虞舟被她擺了這一道,還沒融入薑家就先融入了薑家的八卦當中,實在是倒黴。
出了休息室的門,虞舟的雙肩一挎,看來她還是太真了,居然會認為鄭曼麗是個好人。
“虞舟。”
走廊上有人喚她,虞舟鬆下去的一口氣提了起來:“爸……爸爸。”
薑岩笑著走了過來,瞥了一眼她後麵的休息室,道:“今晚來的人有些多,是不是累了?”
虞舟見他麵帶微笑,口吻親和,若沒有見識到剛剛那一幕她可能會真的覺得他是一位和藹可親的長輩。
“還好,曼麗喝醉了,我剛剛將她扶進去休息了。”這也算是解釋了她為什麽會出現在此處。
“是嗎?曼麗的酒量一向不錯的,怎麽今晚喝醉了?”薑岩一副意外之色。
“她碰見了瑞華的董事長,跟人家較勁來著,馬總被扶回去了她也倒下了。”虞舟笑著道,“曼麗性情爽直,我倒是第一次見到她這樣愛憎分明的人。”……善於甩鍋的人。
薑岩立馬明白了:“肯定是馬總惹到她了,曼麗就這個性子,一點虧都不肯吃。”
確實是。
“前麵也快要結束了,咱們一起過去送送客人吧。”薑岩笑著道。
“好。”
七點開始的宴會十一點才結束,客人們有的麵色紅潤地走出大門的,有的精神抖擻地來爛醉如泥地歸,還有的靠一晚上的功夫和想見的人搭上了線,已經約好了下次聚會的時間。
虞舟跟在薑泓的身邊僵笑著送完客人,經過一的“戰爭”,她肉身雖在魂兒卻早已被摧毀得稀巴爛了。
“很累?”薑泓送完最後一波客人,轉頭看蔫頭搭腦的她。
虞舟苦兮兮地點頭,就等著他鬆口放她去休息呢。
“去換身衣裳,十五分鍾後去療養院。”薑泓道。
虞舟以為自己累到出現幻聽了:“不好意思,累慌神兒了,你剛剛的是回家休息嗎?”
薑泓掃了她一眼,突然改變主意:“不用換了,這就上車吧。”
“……”
玉禾療養院,距酒店一個時的車程。
虞舟自一上車便雙手抱胸頭偏向車窗一方,發出無聲地反抗。
車子裏有一道不算明亮的光,那是薑泓在用平板回複郵件。即使是結婚的當,他也有數十封郵件要回,若幹個決定跟著他下。
虞舟覺得這樣生氣太幼稚也太沒效率了,人家忙於工作根本懶於在乎她這無關緊要的矯情。
“哎,我問你啊,你為什麽要選擇我來當這個薑太太啊。”虞舟將頭轉過去,聲線壓得有些低,在這暗夜的車廂裏更是帶了幾分悄悄摸摸。
薑泓抬頭看了一眼司機,又以警告地眼神瞥了一眼虞舟。
“你不用太低估自己。”
虞舟不滿意這個回答:“這個跟低不低估好像沒關係。”她問的是選她的目的何在,不是她自認沒本事。
“你從到大學習成績不錯,穩定前三。”
“沒明白。”
“第一,這證明你對自己有要求。第二,你有能力保持優勢,這明你有持續進步的想法。第三……”
“停停停。”虞舟做出暫停的手勢,皺眉,“離題萬裏了。”
最後一封郵件回複完,平板的光芒被熄滅。薑泓雙手交叉在胸前,眯上眼,道:“我喜歡領悟力高執行力強的人,你恰好就是了。”
思考片刻,虞舟裝模作樣地摸了摸下巴,道:“這樣來,最滿足要求的是徐秘書啊。”
一直隱藏在副駕駛的徐善:“……夫人笑了。”
虞舟瞟了一眼進入憩狀態的薑泓,簡而言之,她才不會相信他這番裝腔作勢的評價,他能挑中她一定還有其他的原因。不著急,她最擅長在顯微鏡下找微生物,他要做什麽,她拭目以待了。
車子駛入療養院已經1點05分,這個時候來拜訪長輩似乎有些不妥當。
虞舟穿著長長地晚禮服踩著高跟鞋走過草坪,深一腳淺一腳,極為不得體。
“為什麽不從那邊的石板路走過來?”終於踩上石磚地,虞舟喘著氣指著一旁的道,那裏明明也能過來。
“這邊近。”薑泓道。
“能近多少?”虞舟嗤笑。
“一兩分鍾吧。”薑泓無愧於心地回答。
虞舟:佩服佩服。
療養院的樓大部分都已經熄滅了光,唯獨他們進的這一幢,似乎燈火正盛。
“來啦。”一位中年女士幫他們開門,看著兩人走進來笑著打招呼,“這就是少夫人吧?”
“你好。”虞舟自認身份。
“董事長在書房,兩位這邊請。”中年女士對著虞舟笑點了頭,前麵帶路。
虞舟對於這位叱吒商場四十年的老太太頗為好奇,她曾在學校見過她一麵,那時候老太太作為圖書館的捐贈者來參與開館儀式,身邊簇擁著校長書記以及各層領導,雍容大氣,雖嘴角銜著笑但總讓人覺得難以接近。
同門:“這就是鐵娘子。”
“知道鐵娘子形成的必備條件嗎?”一位向來擅長透過現象看本質的師姐道。
一眾師妹師弟搖頭,洗耳恭聽。
“死老公啊。”
“……”
“來啦?坐。”胡思亂想之時,兩人已經走近了書房,書桌後麵的老太太頭也不抬地指著沙發道。
薑泓帶著虞舟落座,老太太掛著一副黑框眼鏡正在讀文件,手裏的筆一會兒放下一會兒拿起。
沏來的茶都快涼透了,老太太才徹底放下了筆。
她摘下眼鏡走了過來,走到離虞舟不遠處的地方一瞧,眼睛一眯。
虞舟第一次感覺到什麽叫如芒在背,仿佛被槍口對準了一樣,渾身的肌肉都緊繃了。
“奶奶好。”緊張之下,舌頭都險些沒捋直。
老太太直起腰,道:“你這丫頭我見過。”
虞舟詫異,難道老太太有過目不忘的本事,人群中一瞥就能將人記在心裏?
“就前兩個月,你們院長拿著你的照片給我瞧過,當時還有另外兩個男生。你們院長你們在研究的項目很有前景,就是太燒錢,問我能不能支助你們。”老太太坐在他們對麵,緩緩道。
虞舟鬆了一口氣,她還以為真有這麽邪門呢。
“是一項研究皮膚神經轉移以及協同工作的項目。”虞舟不好意思地道,“當時資金確實有些緊張,老師找了好多讚助商都沒有下文。”
老太太看向薑泓,道:“你現在可以讓他投。”
薑泓:“不投。”
虞舟:“……”
老太太笑著道:“支持科研事業也是我們家族的傳統,這不是以權謀私。”
“集團裏有專門對科研投資進行評估分析的部門,用不著我來操心。”薑泓直言不諱,“虞舟是我的太太,不能因為這層關係就往裏麵砸錢,這不符合集團一貫的做事標準。”
“你啊,太較真兒。”老太太抬手點了點,搖頭,“以換大的道理都不懂,還是商人呢。”
“感情還是單純點好,混在生意裏影響了生意也糟蹋了感情。”薑泓笑了。
虞舟一會兒看對麵一會兒看旁邊,起來他們討論的是她和她的事業吧,可為什麽感覺就是插不上嘴呢?
“你現在也成家了,是時候挑大梁了。我之前讓你接手立人的事兒不是而已,你明就去公司,文件我已經簽下去了。”老太太坐了一會兒起身,兩人也跟著她站了起來。
薑泓上前要扶她,她卻固執地擺擺手:“還沒到那呢。”
“我們送你去休息。”薑泓道。
老太太轉頭看後麵的虞舟,問道:“折騰到現在,不困吧?”
一般來不應該是問“困嗎?”,問“不困”是要人答困還是不困呢?
“還好。”虞舟努力地讓自己笑起來沒有那麽無奈。
老太太的一雙利眼像是什麽都能看透一樣,她停頓了步子等著虞舟走上前,道:“結了婚他不一樣了,但你還是一樣,該做什麽就做什麽,不要讓他影響了你。”
虞舟起初點頭,跟著老太太走了一頓距離之後又覺得不對勁兒,這難道不是變相地提醒她不要仗著薑泓的勢做以前不會做的事情?以他們這樣的人家,完全有理由產生這樣的隱憂。
真是個厲害的老人家。虞舟感歎,別人家年近七十的老太太早就含飴弄孫遛彎兒跳舞了,可眼前這位雖頭發白透但精神矍鑠,走起路來步子也穩當,腦筋更是比年輕人還清楚,讓人害怕。
“您早些睡。”薑泓上前一步打開了房門,側身讓開的同時對著虞舟使眼色。
虞舟這回明白了,親自陪老太太進了屋,完全將她安頓好了之後才退出來。
薑泓在外麵等她,沒看手機也沒看向別處,似乎就是專注地做著等她這一件事。
“走吧。”虞舟輕手輕腳地關好門,聲音也隨著步伐放低。
兩人走出樓,外麵的月色都深沉了幾度,虞舟等了一晚上,薑泓終於識趣地將外套脫下來扔在了她肩上。
虞舟趕緊裹緊,笑著道:“還以為你要冷酷到底呢。”
“你抖得那麽明顯,我又不瞎。”
“幅度大點兒才能引起你的注意啊,讓你想裝作看不見都沒可能。”
“嗬。”
兩人你一言我一句地逗著,來時漫長地一段路走回去似乎快了不少。
薑泓的別墅在市中心,距離虞舟常去的博物館也就十分鍾的腳程,可虞舟卻從來沒有注意到這裏,想來大約屬於有錢人的隱蔽。
“早些睡。”進了大門,薑泓指著二樓最南邊的臥室,道,“你的房間在那裏。”
在這之前虞舟並不擔心會和薑泓同住一屋,因為從某些人角度來,不定誰占誰便宜呢。
眼前著薑泓就要上樓了,虞舟糾結了一晚上的事兒還是沒能出口。她這個薑太太,到底不過是糊弄外人的,在薑泓的心目中,或許司機劉都要比她的話值得聽上一聽。
“薑泓。”可嘴先與大腦行動。
薑泓停住腳步,扶著樓梯杆兒看她:“我睡北邊的那間。”這意思是不用擔心半夜走錯臥室的事情發生,一南一北,除了有意走錯以外,就算是夢遊都不可能出錯的。
“我覺得我很多年前可能見過你家老太太。”虞舟蹙眉。
在療養院裏,送老太太進臥房之後她見著床頭的一副畫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