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回 前事不知心茫然 追憶成空人不散
兩個月前……
“師妹，師妹！”耳邊有一個女子的聲音，正在輕輕地呼喚，葉思音覺得自己的肩膀被人拍了好幾下。她努力睜開眼睛，牆上火把將她的眼睛照得生疼。她強忍著淚水，使勁揉了揉眼睛。不過依然看得不是很清楚，模糊中知道眼前是一個女孩子。
“我是誰？我怎麽了？這是什麽地方？”葉思音有些驚慌，她感覺自己的頭腦中一片空白，什麽都想不起來。隻能用力又用力地拍打自己的腦袋。
“師妹，吃點東西吧。你已經兩沒吃東西了。我偷偷地拿了一些，快吃吧。”跟前的女子抓住了她的雙手，輕聲道。
“你，你是誰？”葉思音的雙眼慢慢適應了周圍的光亮，她看見眼前女子，穿著一身淡粉色紗衣，雖然有二十歲的年紀，但臉上卻依然帶著稍許稚氣。
“嘻，我是你師姐華慈萱呀，你是不是發燒了？連我都不記得了。”女子著便將手伸了過來，葉思音隻覺得一隻冰肌玉骨的手觸碰到自己的額頭，眉頭不自覺地微微一擰。
“沒發燒呀。”華慈萱抹著葉思音的額頭，又摸了摸自己的，放心地道，“估計是餓出幻覺了。”
“我是誰？”葉思音問道。
“嘻，你連自己是誰都能忘了嗎？”華慈萱捂嘴笑道，“你是我師妹呀。”
“哪個師妹？”葉思音繼續問道。
“我還有哪個師妹？我可就你一個師妹呀。”華慈萱笑道，“誰讓我們兩個是師傅最後收的弟子。”
葉思音“……”
華慈萱站起身來：“你兩沒吃了，估計是餓暈了，先吃吧，吃完了才有力氣思考。師傅今不在，我才能偷偷給你送吃的。一會去給你打盆水，洗洗臉。”
咕嚕嚕！肚子的確不爭氣地響起來。“管他呢，反正不能餓肚子，先吃為敬。”葉思音拿起筷子一頓狼吞虎咽了起來。
華慈萱走到門口，聽到身後動筷聲，回頭一看，葉思音正在大口大口地吃著，絲毫沒了往日裏淑女的樣子，不禁失聲笑道，“慢點吃別噎著。”
葉思音手上不停地將食物塞進嘴裏，腦子也飛快的轉動著。
“這是哪裏？我是誰？眼前這個自稱師姐的人又是誰？”此刻她的腦中也不是完全空白，一係列殘缺的記憶碎片仿佛從眼前閃過。她看見了無數場打鬥的畫麵，她看見有人給她遞了一碗湯，看見仙琴、蠱蟲和各式各樣地靈寵及仙丹，還有一個深深的吻。可她就是看不清那些人的臉，也想不起自己長得是什麽模樣。
葉思音看看周圍，這好像是間石頭做的牢房，陰冷又潮濕，門口的石壁上點著兩隻手腕粗細的白色蠟燭，將這的石室照得通明。難道自己知犯了什麽事？要被人被關在這裏。
“師妹，吃飽了嗎？給你打了盆水，你先洗洗。”華慈萱端著一個銅盆進了石室，那盆中盛了些溫水，還加了幾瓣鮮花。
葉思音輕輕地湊近銅盆，用纖細的手指撥了些水打在臉上。借著燭光，她看見盆中倒映著一張絕美而毫無瑕疵的臉，她不禁愣了半響，感覺既陌生又無比熟悉。再看看自己身上，與華慈萱同款的粉色沙質衣裙已染上點點汙泥。她努力回憶卻不得半分要領，隻覺得一陣莫名的頭痛如山呼海嘯一般向她襲來。
她頭痛難忍，竟發瘋似將銅盆打翻在地，抱著腦袋大吼，華慈萱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下了一大跳。
“師妹，師妹！你怎麽了？”華慈萱趕緊過來焦急地問道。
葉思音一把握住華慈萱的手，口中不住的問道:“我是誰？我到底是誰？”
“你……你是思音呀，你是我師妹，葉思音呀。你怎麽了。”華慈萱溫柔將葉思音擁入懷中，“萬蠱窟誅魔回來後不久，師傅你走火入魔了，師妹，我也想著問你到底怎麽了？”
“走火入魔？誰入魔了？哎呀，頭好痛，什麽都想不起來。”葉思音捂著腦袋，頭疼欲裂。
“師妹，你忍忍，我來幫你。”華慈萱突然靈光一現，她將葉思音扶正，自己攤開雙掌念道，“綠綺妙音傳，桐梓合精鳴。”
瞬間，一張通體發黑，隱隱泛著綠光的古琴出現在華慈萱手上，這邊是她的法器——仙琴綠綺。
華慈萱當即盤腿而坐，將綠綺架於腿上，道:“師傅曾，清心咒能掃除心魔，讓人平靜。”
玉指撥動，柔和的琴聲慢慢回蕩在整個石室。
大道無形，生育地；大道無情，運行日月；大道無名，長養萬物；吾不知其名，強名曰道。夫道者：有清有濁，有動有靜；清地濁，動地靜。男清女濁，男動女靜。降本流末，而生萬物。清者濁之源，動者靜之基。人能常清靜，地悉皆歸。夫人神好清，而心擾之；人心好靜，而欲牽之……
隨著琴曲聲，華慈萱一字一句唱著。清心咒果然見效，葉思音漸漸安靜下來，她覺得身體中有一股暖湧從丹田流出，逐漸竄遍全身。
葉思音倚著石牆抱膝而坐，在燭光的映射下，顯得有些落寞。
華慈萱放下綠綺，走了過來，在葉思音身邊坐下。
“師妹，這幾個月你是不是受苦了？師傅有沒有重罰你？”華慈萱拍著葉思音的肩膀問道。
“不知道了，我什麽也不知道。”葉思音回答道。
“那你還記得師姐嗎？”華慈萱問道。
葉思音搖搖頭。
華慈萱眼神中有些失落，突然間她想到了什麽，於是拽著葉思音起身，來到石室門口。她掐訣念咒，門口的結界消失了。
“師妹，別怕，你來。”華慈萱拉著葉思音走出石室，“今是我當值看守你，師傅又正好不在。我帶你出來看看，興許能記起些什麽。”
葉思音慢慢地跟著華慈萱出了石室，原來已是深夜時分。實話這石室她確實想快點逃離，感覺身體一直在不自覺微微發抖，難受得很。
兩人走了一段路，華慈萱領著葉思音走到一處山崖，她將手向前一指，問道:“師妹，你還記得哪裏嗎？”
順著指引方向望去，隱約看見遠處山頂處有座大殿，大殿的房頂忽明忽暗閃爍著金光。
葉思音搖搖頭：“唔……記不得了。”
“那是音樓，是我們第一次見到的地方。”華慈萱拉著葉思音坐下，輕輕地講述著她們過往。
……
八年前
“一拜玉音坊祖師爺——玉音真人。”
“二拜玉音坊奚坊主。”
“二拜恩師羅妙菱。”
“給師傅敬茶。”音樓大殿內，一個女弟子用洪亮的聲音喊著。
大殿中央，還是女孩的葉思音依著女弟子的指示，將一個盛滿香茶的白瓷杯遞到跟前的羅妙菱麵前。
“嘿，葉思音，從今開始，你就是我的關門弟子了。”羅妙菱接過白瓷杯喝了一口，笑逐顏開地道，伸手摸了摸葉思音的腦袋。
“嗯，師傅好……”葉思音有些害羞，一張臉漲得通紅。
“妙菱，又忘了訓話了？”主座上玉音坊第三代坊主奚淑懿提醒道。
“對的對的，嘿嘿，師傅恕罪，我一看見這麽可愛的徒弟，心裏樂開了花，就忘了訓話了。這就訓這就訓。”羅妙菱笑道。
奚淑懿:“……”
“咳咳。”羅妙菱清了清嗓子，裝作一本正經地道，“喝了這杯水，你就是玉音坊弟子，我的徒弟。從今往後，務必恪守正道，弘揚正義。精修學業，與坊中姐妹上下一心，融洽相處。”
“是，師傅。”葉思音答應道。
“玉音坊門規如下，須謹記之。一、坊中弟子禁止行不仁不義之事，違者逐。二、坊內弟子禁止口舌挑撥他人是非，違者逐。三、坊內弟子禁止內訌私鬥，違者逐。四……”羅妙菱一口氣將玉音坊的門規了一遍，正襟危坐地問道，“葉思音，你可記住？”
“呃……弟子……弟子……謹記……”葉思音低著頭，嚇得微微抖了一下。
“噗嗤。”看到葉思音這般可愛的樣子，羅妙菱憋不住笑出了聲，用手拍拍葉思音的腦袋，“好了好了，別害怕，記不住也沒關係。下去後慢慢記啦。”
奚淑懿:“……”
“來，見見你的師姐們。”羅妙菱揮了揮手，有三名玉音坊女弟子迎了上來。
“師姐們好。”葉思音對著三人靦腆地道。
“師妹好！”三人異口同聲地道。
“我是大師姐，我叫東方燕。今年十六歲。”
“我是二師姐，叫夏竹，今年十五歲。”
“我是師妹，哦不……我現在已經是三師姐了，嘻嘻，對的，是三師姐，我叫華慈萱，今年十二歲。”
“我叫葉思音，今年九歲。”
“嘻嘻，你好，葉思音。有你可真好！”華慈萱開心地拉著葉思音的手。
葉思音:“好？”
“是呀是呀！”華慈萱用力的點點頭，“我就再也不是師妹了。我也有自己的師妹了。嘻嘻。”
……
華慈萱勾著葉思音的肩膀，邊邊傻笑著。
“後來呀，我才知道，原本我才是師傅的關門弟子。隻不過，我資質過於愚笨，隻會彈彈那些沒用的曲子，厲害的招數一個也學不會。師傅教了我一年，肯定很失望，所以才收了師妹你。嗬嗬。”她依舊笑著，但眼眶中不知何時多了滴淚珠在打轉，“有的時候我真的很羨慕你，也很嫉妒你，居然有這麽好的賦，什麽法寶仙器在你手中都能隨意使用。師傅對你喜歡的不得了。”。
“師姐。”葉思音感到身體湧起一股深深的悲傷，不由自主地脫口而出。
“人生如寄，如果我們師徒五人能永遠這樣下去倒也不錯。”華慈萱突然傷心起來，她蹲坐著，雙手緊緊地抱著膝蓋，嗚嗚地哭泣，“真希望一切都不曾發生過，師傅永遠都是那個見了誰都笑盈盈的師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