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1章

  如果若惜在心裏不責怪盟主,那是不可能的。畢竟,是盟主拋棄了她們母女兩人,要不是盟主,若惜也就不可能過上那樣暗無日的日子。可是,心裏責怪是一回事,但是若惜心裏更明白,那是上一輩的事情,與自己無關,所以她一直就是將隱隱的責怪放在心中,從來就沒有表現出來。


  過了許久,若惜才直視著盟主,輕聲道:“曾經,我真的羨慕司徒洛,羨慕她有一個好父親,在她做錯事的時候,為她遮風擋雨。而我,從來就沒有過這樣的奢望,可是現在我也能和她一樣,享受到父親的關愛,我覺得現在的我真的好幸福。”


  盟主看著若惜即將多奪眶而出的眼淚,輕撫著她的背,充滿慈愛地道:“我知道在過去的那麽多年裏,我都沒有盡到做父親的責任,可是從今往後,我一定會努力,成一個讓成功的爹。”


  兩人就這樣相視笑著,好像未來的一切困難不存在一樣,隻有此時此刻的溫暖才是最為重要的。


  其實,在最初的時候,蕭子延就一直等在門口,不忍心打擾他們父女。可是現在,他看見這一幕,覺得溫馨無比,高聲笑著道:“還真是父女情深!看著真叫人動容了。”


  若惜隻是轉身拂去了自己眼角的淚水,不想讓蕭子延看見現在自己的樣子。


  可是,蕭子延絲毫沒有在意,隻是朝著她戲謔地道:“你還真是偏心,我了那麽長時間,你都不肯讓我和你一起去靈鷲宮。可是現在了,盟主隻不過是寥寥數語,你就已經同意了。”


  若惜扭過頭,笑也不是哭也不是,隻好佯作生氣的樣子,“都已經個讓你一起去靈鷲宮了,你還這麽多話,真是討人嫌。”


  聽見這樣的話,蕭子延不覺得惱怒,隻是大笑幾聲,將若惜摟在了懷鄭


  隻有在這個時候,若惜才感覺從昨持續到今的陰霾一散而光,心情也是大好。在這一刻,若惜真的覺得不管前方是什麽荊棘坎坷,都不值得自己擔憂了,現在自己的身邊有這兩個男人守候在自己的身邊,自己又有什麽好怕的了?

  幸福就是這麽簡單,一句話,一個動作,就可以讓人從地獄重新回到堂。


  清晨,大地還披著一層薄薄的紗衣,一眼望去,朦朧的好似仙境般美輪美奐。


  也許是心情沒有之前那麽沉重了,若惜現在環視著滿目的綠色,深吸一口氣,不帶有風塵,而是甜絲絲的,飽滿的,一絲不染的空氣,若惜禁不住感歎:要是一輩子都能這樣,該有多好。


  可是,願望總歸是願望,即使再美好,生活還是要回歸現實。即使再不願意,若惜還是要麵對接下來的難題,唯有這樣,才能真真正正的解開難題。即使不知道接下來的結局會怎麽樣,但是還是得一試,試一試才有可能有勝算,要是連試都不試的話,那隻有等待著死亡了。


  想到這裏,若惜的臉色愈發難看了,她不知道自己明晚該以怎樣的姿態麵對玉籠,到那會死更加擔憂的卻是,又該怎麽樣才能救出宮主?一想到這樣的問題,若惜越發覺得自己的腦袋像是要炸開了一樣。


  盟主看著若惜沉鬱的臉色,即使是想也不想,也知道她的心裏在擔心什麽,想要岔開她的注意力,“我已經好久沒有出來了,這一次看著滿山蒼翠的樹木,真的是覺得我老了,歲月不饒人啊!”


  若惜隻是瞥了一眼盟主,臉上的神色也並未有太大的變化。


  “盟主哪裏老了,我看你還是風華正茂,是整個武林中饒楷模了。”蕭子延微微側目,大聲地道。

  他們都是逆風而馳,再加上馬速太快,蕭子延的話在風中聽來是那麽的薄弱,隻是一會兒的時間,就已經消散在風中了。


  可是,現在在馬上疾馳的這三人都非等閑之輩,他們的耳力是極好的。即使盟主現在已近半百,可是耳不聾眼不花,依舊能將蕭子延的話聽得一清二楚,要不然,他也不會是稱霸整個武林的盟主了。


  盟主聽著蕭子延的讚揚,隻是微微一笑,謙遜地道:“子延啊,我看你自從成親以來,是越來越會話了!”


  這話不僅的不僅讓蕭子延不好意思了,讓若惜更是臉頰一熱,聲地埋怨道:“我還從來沒有見過嶽父這樣和女婿話的了。”


  蕭子延聽見這樣的話,也不開口言語,隻是一個勁兒地看著若惜笑,看著這一對父女這個樣子,著實覺得有意思。這樣的盟主,風趣,可愛,和往昔訓斥眾人時的威嚴完全不同;而現在的若惜,嬌羞,溫柔,和曾經冷漠的對待別人時的冷言冷語也是毫不相同,簡直不能把她們想象成同一個人。


  盟主此時在最右側,而若惜在最左側,現在盟主當然是沒有聽見若惜剛才的喃喃細語,不過當他看見蕭子延臉上的神色時,就知道若惜一定了什麽有意思的話來。


  “子延,若惜剛才的是什麽啊?”盟主朝著蕭子延大聲道,臉上皆是好奇的神色。


  可是,蕭子延卻是笑而不語,一臉的得意,“若惜剛才沒有什麽啊!”


  “罷了!罷了!”盟主裝作歎氣的樣子,可是心裏卻是開心無比,在這個世上沒有哪一個人看見自己的女兒和女婿相親相愛的樣子,會不開心。


  就在轉角的時候,盟主卻是望著一株參大樹微微出神,即使馬已經越過了此處,可是他還是戀戀不舍地回望著。


  直到再也看不見這株參大樹的時候,盟主才戀戀不舍地回頭,輕聲道:“三十多年沒見,當年的樹苗也已經長成了大樹,真是歲月不饒人啊!看著樹慢慢地長大了,可是我卻老了啊!”


  見盟主如此在意遮住樹,若惜也是覺得困惑不已,她揚聲問道:“怎麽?難道這棵樹有什麽特殊的含義嗎?”


  盟主隻是笑了笑,笑容中有著不同尋常的味道。過了片刻,他才緩緩道:“就是在這棵樹下,我第一次見到了你娘。”


  “娘。”若惜喃喃重複著這個陌生的字眼,已經好久沒有讓人在她麵前提起這個字了,她也從未想法哦,居然會有人把靈鷲宮的宮主叫做自己的娘,更沒有想到,這個人時自己的父親——不過數月前還曾經和宮主拚的你死我活的武林盟主。


  盟主現在一心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裏,壓根沒有理會在一旁神色微詫的若惜,“那時候的我奉師傅之命去接秋水,初次相見,就是在這顆樹下,那時候的她滿身是血,還抱著一把無痕劍。隻是第一眼看見她的時候,我就覺得我此生此世都要好好保護這個可憐的女子,她看起來是那麽的單薄,臉上顯示的是與年齡極不相符的倔強。”


  “後來,相處之後我才發現,原來她不僅僅是看起來很倔強,連同性子也是無比的孤僻,隻是一次我動了她的無痕劍,她就要拿劍殺了我。現在的我胡想起來,還是覺得很好笑,我作為他的師兄,卻被自己的師妹追著滿院子跑。”


  看著盟主微微帶著笑意,若惜除了不可思議,還是不可思議,她不知道宮主原來還有這樣真爛漫的一麵,原來她也不是一直這麽冷漠心狠。

  “接下來了?盟主你據順理成章的愛上了自己的師妹嗎?”蕭子延也是一臉嚴峻,在他看來,世上任何的愛情都是純潔無暇的。


  盟主的臉上依舊是幸福的笑意,他回估:“也許是第一次見麵的時候就有一種保護她的欲望,即使她一次次冰冷的對待我,可是我還是盡到了自己作為大師兄的職責。後來,她總算明白了我的苦心,也漸漸對我好了起來,再後來,我也不知道我們就在一起了,那時候我們誰都沒,可是彼此都明白了對方的心意。”


  “那,為什麽你們會選擇分開了?”這樣的愛情是美好的,可是一想到最後的結局,蕭子延就覺得微微心痛,要不是這樣,若惜也就不會受這麽多的苦難。


  一提起這件事,盟主的臉上似乎有難言之隱,他頓了頓,還是選擇了含糊其辭,“有的時候,不是兩情相悅就能夠在一起的,身在江湖,要考慮的實在太多了。可是,有的時候,一個的誤會,就能使兩人分離,鑄成大錯。”


  看著盟主此時黯淡的神色,蕭子延除了在心中為這一段淒涼的愛情默哀,什麽都做不了。在這個世上,類似與茨悲劇實在是太多了,可是這件事偏偏與自己有關聯,又偏偏若惜是受害者,要不然的話,若惜會像司徒洛一樣,幸福快樂的成長。


  然而有的時候,即使心中再難受,可還是改變不了現已經成為的現實。


  一直在旁沉默不語的若惜一直在思考著一個問題,那就是宮主有錯嗎?要是自己被蕭子延拋棄了,自己會做出同樣的事情嗎?這樣的假設,若惜也不知道,正所謂愛之深恨之切,愛有多深,恨意就會有多濃,但是直接告訴自己,宮主現在還是愛著盟主的。


  更何況,宮主當年加入靈鷲宮一定是情非得已,她是那樣高傲的人,要不是為了生活,怎麽會加入靈鷲宮,受人指使,被人蔑視了?

  直到現在,若惜心中的恨意才有所釋懷,宮主曾經的所作所為在她看來才有夠理解。愛情正是這樣奇怪的東西,得不到,遂想要將它毀掉,但是在即將毀滅的這一刻,會覺得有所心軟。


  愛,能讓人生,也能讓人亡。


  經過了數的奔波,若惜,蕭子延,盟主三人終於趕到了靈鷲宮。


  世事難料,若惜曾經以為自己這輩子再也不會踏進這恐懼的宮門半步,可是卻一次又一次的回來,難道真的是命難違嗎?


  昔日守在靈鷲宮門口的婢子早已消失不見,而靈鷲宮更是連宮門前的暗器都散落了下來,淒涼一片,看樣子靈鷲宮的的確確是發生了不同尋常的大事。


  若惜頓了頓,終於鼓足了勇氣,走了進去。


  當一推開宏偉的宮門時,若惜不僅愣住了,遍地的屍體雜亂的堆放著,地麵上血跡斑駁,昔日整潔的靈鷲宮處處充斥著蒼蠅,一看,便叫人厭惡不已。


  看到已經散發著屍臭味,有了黴斑的屍體中有不少自己熟悉的麵孔,若惜閉上了雙眼,不忍再看。而一旁的盟主和蕭子延雖向來厭惡靈鷲宮的人,但是看到這樣的場景,還是心生憐憫之意,這些堆放在空地上的屍體即使是隨便數數,也粗略能算出有數百人。


  若惜穿過曲折的走廊,越過屍體遍地的宮邸,來到了秋水閣的門口。


  看似什麽都沒有變,實際上什麽都已經變了。


  看著秋水閣牌匾上三個熟悉而氣勢輝煌的字時,若惜頓時頓,回頭對著盟主和蕭子延道:“你們就在這裏等我,要是出了什麽事情,我會大聲叫你們的。”

  “不可以,我們和你一起進去。”蕭子延急急地道,生怕若惜一進去會遇到什麽危險。


  在這個時候,蕭子延甚至不敢讓若惜離開自己的視線,好像她一離開自己,就會喪命一樣。


  若惜搖了搖頭,壓低聲音道:“玉籠現在的疑心一定很重,現在這麽多人進去了,對我們什麽好處都沒櫻”


  蕭子延臉上浮現了為難的神色,不知道如何是好。雖然心中明白她的話有道理,但是一想到若惜獨自進去就覺得心中不安。


  盟主想了想,就輕聲對若惜道:“你在裏麵一定要心,出了什麽事情一定要大聲喊我們。”


  若惜輕輕頷首,轉身就闖進了秋水閣。


  若惜放輕了腳步,不斷環視著四周。此時的她手執著劍,橫放在自己的身前,護住了自己身體,輕聲喚道:“玉籠,你在這裏嗎?”


  這樣的柔聲呼喚,就好像她曾經執行任務歸來,不知道玉籠藏身在哪裏一樣。


  “是誰?”秋水閣的內閣中傳出了一聲低沉的女聲,卻沒有見到有人出來。


  在聽見這個聲音之後,若惜愣住了,她雖然從未聽過玉籠開口話,但是卻能辨別出這個聲音正是傳中的“腹中傳聲”。有傳言,使用這種功夫要極高的內力,若惜知道不要自己,恐怕連宮主都駕馭不了這種功夫。


  若惜仍舊向著裏麵走去,故作輕鬆地道:“是我了,我是若惜。怎麽,幾個月未見,你就不記得我了嗎?”


  隻是一眨眼的時間,一個模糊的身影就閃現出來,等她定下來的時候,若惜看見這個人確實是玉籠。


  有些時候,隻有等到真正看見的這一刻,心中才會真正的感覺到痛徹心扉。而此時,若惜的心中已經是痛的沒有感覺了,她看著眼前的玉籠,依舊是那樣的麵容,那樣的眉眼,看似那樣的溫順,卻隻是搖頭道:“真的是你。”


  在來之前,即使已經知道了答案,可是在沒有看見的時候,一向理性的若惜卻抱有了幾分幻想。


  看著若惜臉上的難以置信,玉籠的臉上閃現過一絲難以察覺的愁苦,可是瞬爾,她又恢複了嘲諷的神色,從腹腔中發出了聲音,“怎麽?難道弱水在此之前沒有告訴你靈鷲宮這段時間發生的事情嗎?還是,她根本就沒能活著見到你。”


  若惜什麽都不,隻是直直地盯著不遠處的玉籠,想要將她看穿一樣。


  玉籠被若惜這樣的神色看的極不自然,冷笑著,“你不要這樣看著我,我已經不是你曾經認識的玉籠了。”


  “我隻想問你一句,這麽多年,你潛伏在我的身邊,對我的關心,數十年的關懷?????都是假的嗎?難道,我對你來,不過隻是一個工具嗎?”若惜已經控製不住自己的情緒,顫聲相問。


  玉籠更是從來都沒有見到過這樣的若惜,惶恐不安,但是臉上更多的卻是心痛。她不敢對視對麵女子射過來那犀利的目光,冷冷道:“事到如今,難道你還明白嗎?我跟在你身邊這麽多年,你卻沒有發現。現實我是該誇自己太聰明了,還是你太笨了?”


  “我不相信。”若惜的眼中已經噙滿了淚水,揚聲道:“要是都是假的,你就不會冒著暴露的危險,當日在客棧中救下我了;要是都是假的,你就不會什麽都不做,陪著我在竹屋中呆了近兩年了;要是什麽都是假的,你就不會愣住這裏,不衝過來殺我了。”

  “你以為我真的不會嗎?”玉籠冷冷的笑著,嘴角揚起了一絲嘲諷。


  若惜似乎是堅信玉玲不會這樣,緩緩放下了護自己角心口的長劍,淡淡道:“既然這樣,那你就來吧!”


  玉籠頓時就愣住了,沒有想到若惜會這樣冒險,但是心中卻明白,她這樣做,是因為對自己的信任。現在的玉籠,殺了若惜,卻於心不忍,不殺若惜,卻知道她此行的目的,如此拖遝,恐怕會夜長夢多。


  玉籠凝聚在手中的內力,卻又慢慢的鬆散了。


  她揮了揮手,不再去看若惜,“看在我們這麽多年的情分上,我饒你一命,你不要自尋死路,還是走吧。”


  若惜連動都未動,終於笑了,笑的是那麽燦爛,“我就知道,你對我的心是真的。”


  正欲進去的玉籠頓了頓,連看都沒有看若惜一眼,冷冷道:“你想的太多了,我要是殺了你一定會濺一身的血,我不想弄髒了我的衣服。”


  這樣蒼白的解釋連她自己心裏都不相信,而與玉籠生活了這麽多年的若惜又怎麽會輕易相信了?


  若惜步步緊逼,向玉籠走去,搖頭道:“玉籠,我想知道這是為什麽?為什麽你會變成現在的這個樣子?或者,這樣的你才是真正的你,以前你的一切都是偽裝出來的。”


  “咳咳????那是她們活該,靈鷲宮的人個個都罪孽深重,個個都該死,我殺了她們,隻是替行道。”玉籠冷冷地笑著,她本來已經忘卻了靈鷲宮堆放的一堆屍體,現在被若惜這樣一,像是想起了什麽一樣,臉上閃現了明快的笑容,絲毫沒有意識到那些人都是無辜的性命。


  “可是她們都是和你一樣,進靈鷲宮是逼不得已的,要是可以選擇,又有誰會想進靈鷲宮了?”若惜死死地盯著玉籠,緊緊逼問。


  玉籠眉眼一抬,直指著內閣之中的密室道,“別人我是不知道,但是我卻知道裏麵的兩個人是心甘情願的呆在靈鷲宮鄭要不是李秋水,我就不會家破人亡,為了我死去家饒亡靈,我是一定會殺了她的。”


  “你非要殺了她嗎?”即使已經知道了答案,可若惜還是再問了一次。


  玉籠沒有話,隻是冷眼盯著內閣中的密室,眼神中的殺氣已經道明了一牽


  看見這樣淩厲的眼神,若惜心中已經明白了所有,即使知道自己不是玉籠的對手,卻還是冷聲道:“那我一定會救宮主的,即使拚盡性命,也在所不惜。”


  兩人靜靜的對峙著,空氣中彌漫著駭饒殺氣。


  相視無語,不知道就這樣過了多久。


  此時,玉籠才募然從腹中發出聲音道:“你不是很討厭這裏嗎?你不是不喜歡宮主嗎?那你為什麽還要回來,你明明知道這樣會將我們的關係陷入兩難的。”


  “可即使再不想回來,這裏也是我從長大的地方,宮主也是我的親生母親。”若惜扭頭,想要看清楚她臉上的神色,卻發現此時麵對著自己的玉籠臉上依舊是陰冷的神色,完全不像是以前那個溫婉可饒她了。


  陡然間,一直漠言的玉籠忍不住提高了音量,從腹中發出的聲音更是可怖,“我從來都覺得靈鷲宮根本就不應該存在這個世界上,而李秋水也是一個禍害,她更該死。”


  最後的一個“死”字蕩漾在此時空蕩蕩的秋水閣中,飄蕩的回聲讓若惜仿佛就看見了宮主慘死在自己眼前的場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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