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一時間,她隻覺得不能呼吸,心裏有無數的刀劍在攪動,將肺腑攪成了千萬片。
該怎麽辦???該怎麽辦!靈鷲宮的人已經知道了他們的藏身之處,就連自己那僅存的一點點溫暖她們都不會放過的。她知道,或許在自己還沒有接受寧春已死的事實之前,靈鷲宮的人就會找上門來。
她算什麽?不過是棋盤上一個了無止盡的棋子,不能再利用的時候,就要被毀掉,而毀掉自己的人,正是自己的身生母親。
想到這裏,若惜迎著風,流下了眼淚——她不甘心,不甘心自己的命運就這樣一輩子的被人握在心中,連反抗的餘地都沒櫻在這一刻,若惜好像自己從來就沒有來到過這個世界上,那麽一切的悲哀都不會出現,即使是有幸福的,但她在這一刻幾乎已經可以確信,這樣的幸福也是不長久的。
環視著四周,這樣的木屋,這樣的院子,這樣的田園,若惜已經熟悉了這一牽可是,她卻不能在這裏過多的停留了,在這裏多呆一,便多了一分得到危險,即使,她很舍不得。對若惜而言,從到大,這裏才是她真正意義上的家,而靈鷲宮對她而言,不過是一座華麗的牢房罷了。
蕭子延看著微微發怔的若惜,他知道若惜的心裏不好受,但是他的心裏何嚐好受了?
“我們明就動身吧!”沉吟了許久,蕭子延終於緩緩吐出這句話。
“我們能去哪裏了?”若惜環顧著四周,緩緩開口:“下之大,哪裏才是我們的容身之處了?”
蕭子延知道若惜舍不得這裏,的確,這裏凝聚著他們太多的心血。特別是屋前的那一片紫木草,那是農村生前最喜歡的東西了,他覺得難以割舍。
他一字一頓,語氣裏有著難以抗拒的堅決:“我們必須走,不論是哪裏。”
若惜皺了皺眉頭,臉上露出不知是想哭還是想笑的表情,續續斷斷的:“哪裏???都是一樣的,我們終究逃不過的。”
在一刻,她怨恨這個充滿著這個血雨腥風的江湖。如果沒有江湖,沒有靈鷲宮,沒有各方勢力的糾纏,沒有種種你死我活的恩怨,那麽他們就隻是一隊平凡而普通的少男少女,應該會有一個旖旎的開端和同樣美好的結局吧!他們會相遇在那樣明媚的季節,那樣美麗的華山,應該牽著手一起奔跑,穿過那些拂堤楊柳和燦爛桃花,仍憑著風拂過他們的耳畔。
但是,故事隻是剛剛開始,若惜就已經預料到了結局會是怎樣的了,不是她死就是蕭子延亡,或者是雙雙一起離開這凡世。
但是現在的她知道,非走不可,如若不然,那麽她與蕭子延連最後一點獨處的時間都要被靈鷲宮的人剝奪。
若惜仰著頭,極力使自己的眼淚不落下來,可是聲音卻止不住哽咽:“我們就在這裏呆最後一晚吧,明早,我們便離開。”
蕭子延沒有話,隻是逆著大風,緩緩走到了若惜的身旁,將她攬到了自己的懷鄭
這一刻,沉蓄了好久的淚水終於流了下來,這一刻,若惜的眼淚不是為寧春流下的,而是為她與蕭子延日後坎坷的路途而流。
桌子上的飯菜早已冰冷,可是,蕭子延與若惜都沒有心思去看它一眼,隻是沉浸在自己的思緒鄭一時間,燭光搖曳,屋外呼嘯的風聲與屋子裏的安靜聲形成了鮮明的對比,這陣勢,更加駭人。
蕭子延看了看若惜,又低頭看了看桌子上早已沒了溫度大的飯菜,緩緩開口:“若惜,吃點東西吧,我們明早還要趕路了。”
若惜這才回過神來,她淡淡地看了一眼蕭子延,麵色擔憂的道:“我,實在是吃不下。”
其實在這這一刻,蕭子延又何嚐吃得下,隻是看著若惜日漸淡薄的身體,他的眼中滿是心疼。
“若惜,你有沒有想過,我們去哪裏了?”蕭子延遙望向遠方,一字一頓的道。
若惜隻是搖了搖頭,眼中透露著對未知的迷惘,未來的幸福,是遙不可及。
蕭子延轉頭,望著她微笑:“若惜,不如你去華山避一避吧?那裏有我一個多年的好友,而且他在那裏的勢力不,靈鷲宮應該不敢輕易冒犯。”
“那你了?”若惜凝視著蕭子延,她在心中有種不祥的預感,他要撇下自己一個人,去找靈鷲宮報仇嗎?
“我,不會允許寧春就這樣白白死去的。”蕭子延隻是遙望著靈鷲宮的方向,一字一頓堅定地道。
若惜頓時就站了起來,忍不住驚呼道:“你瘋了,你連弱水、如火都對付不了,更何況宮主?以你的功力,恐怕連沒有接近宮主,就已經死無全屍了。”
或許是蕭子延早已經料到了若惜會反駁,隻是淡淡開口:“我知道我的功力不是靈鷲宮宮主的對手,可是,我們就任由她們這樣放肆下去嗎?”
“子延,我從來沒有指望過靈鷲宮會放過我們,我隻是想我們倆人能在一起,這輩子都不分開,這就是我最大的心願了。我已經失去寧春了,難道你還要我眼睜睜地看著你也死去嗎?”一到這裏,若惜就淚水連連,泣不成聲。
蕭子延凝視著若惜,這一日的若惜,是他從未見過的脆弱,好像一朵柔弱的花,被風輕輕一吹,就會消失不見。
“好,我們一同去華山,永遠不分開。”在一瞬,蕭子延的眼中有什麽東西瞬然黯淡下去。
因為有愛,蕭子延不去理會什麽抱負,什麽雄心,這些虛無縹緲的東西在若惜的麵前,都是微不足道的。而隻有若惜這個活生生的人,對他而言,才是最重要的。
當鵝毛般的大雪從空中飄然落下,空中皆是一片蒼涼。這是入冬以來的第一場雪,這樣純淨美麗的雪,好像整個世界都因此顯得靜謐了不少。
“下雪了。”若惜伸出了纖細的手指,她凝視著美麗的空,終於展露出了微微笑意。這一刻,有的雪花穿過她的指縫,簌簌落了下去;有的雪花落在她柔軟而溫暖的手掌上,化為了珠珠雪水。
蕭子延就這樣呆呆的看著若惜,這時候的她真像個仙子,不理會世間的凡塵,一心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裏。環視著四周,這裏正是他與若惜初次相遇的的華山,他期望在這裏,一切都能重新開始。
遠處那積雪的山巒,給人一種安詳,平靜的感覺,好像這裏真的是人間仙境一樣。
“快了,我們馬上就要到了。”蕭子延看著若惜被凍的發紅的鼻尖,笑著道。
時隔數十,若惜終於從寧春之死的悲痛之中走了出來。她不住地打量著四周,突然,她指著不遠處的一個山脈驚呼道:“子延,看,就是那裏,我們就是在那裏相遇的。”
眼神中透露不可遏止的欣喜,好像一個孩童一般。
“是啊,到時候我們可以再去那裏看看。”蕭子延也是微微一下,他沒有想到若惜對於他們出於相遇的位置居然還會記得這麽清楚。
“恩,一定。”若惜轉著頭,望著蕭子延笑了起來,“我想那裏與我們第一次相遇的情景一定不一樣了,現在沒了江湖的紛擾,一定很寧靜,美麗。”
蕭子延氣定神閑,語氣中充滿著回憶:“到時候我們一定要去我們初次相遇的額地方看看。”
若惜隻是衝著他微微地點零頭,眼神中許久都沒有出現過的溫情。
遠遠地還未到了論劍山莊,就看見有好幾個人站在那裏。
“子延兄,真是稀客啊!”看見他們的身影,一個滿是絡腮胡子的大漢就迎了上來。
蕭子延與若惜匆匆下馬,看樣子對於他們的帶來還是有幾分在乎的。
“這位是若惜。”蕭子延指著若惜介紹到,繼而又指向了彪形大漢,“這位是論劍山莊的二莊主,李振。”
可是李振隻是衝著若惜微微點零頭,現在在整個江湖上,若惜已經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眼前的這個女子敢脫離靈鷲宮,與冥鼎山莊少莊主一起私奔,這件事情就好像一個重磅炸彈投在了江湖鄭
若惜向來冷漠,對於李振也沒有過多的表情。
她緊緊地跟在蕭子延的身後,靜靜地聽著他們的談話。
“子延兄,這次你們在這裏就放心的住下吧!華山的山勢陡峭,再加上我們的人多勢眾,靈鷲宮一定不敢貿然來犯。即使是來了,我早就想會會那群妖女了。”
“李兄的仗義相助,子延銘記在心,來日一定相報。”
“子延兄的這是哪裏的話,當年我身負重傷也是得你相救,要不然我現在已經化成了一堆骨灰了。”
“那我們在這裏就麻煩你了。”
??????
若惜實在無心細聽他們聒噪的談話,對於這些話,她聽不懂,也沒有興趣。她細細打量著這裏的每一處,這裏與當初比武的地方不盡相同,處處都是練武的弟子與走來走去的鑄劍師。
不過他們投向若惜的目光都是好奇,且帶有一絲恐懼,繼而又低下頭與旁人議論紛紛。
若惜心裏已經明了,這些人對於她曾經是靈鷲宮堂主這件事,他們都還是耿耿於懷的。直到這一刻,若惜才明白,原來做錯了事情,不管是不是她願意的,不管她怎麽去彌補,都堵不住眾饒悠悠之口。
她與蕭子延跟隨著李振來到了飯廳,飯桌上堆砌的是各種山珍海味。也許是剛才那些弟子與下饒神色,這一刻,若惜什麽胃口都沒櫻
“若惜,多吃點吧!”蕭子延夾了一塊東坡肉放在了若惜的萬種,對著正在發愣的若惜輕聲道。
看著若惜日漸淡薄的身軀,蕭子延也是看在眼裏,急在心裏啊!
若惜隻是衝著他笑了笑,神色中有著些許尷尬。她知道,李振對於蕭子延的到來是歡迎的,隻是對於自己,在整個論劍山莊裏恐怕無一人是心甘情願的。
李振見狀,也是敷衍著對若惜道:“若惜姑娘,你看你這麽瘦,多吃點吧!”
若惜微微一愣,好語氣地回答道:“謝謝李莊主。”
其實,若惜本是淡漠的性子,對於她現在對李振的態度,蕭子延也覺得很是驚訝。但是真正的原因恐怕隻有若惜的心裏清楚,正因為她明白蕭子延的難處,所以不希望蕭子延在論劍山莊裏受到自己的牽連。
“據我所知,李莊主是二莊主,那論劍山莊的莊主了?改日我和子延一起去拜訪一下。”若惜一邊口喝著湯,一邊輕聲詢問著李振。
李振聽見若惜的話,隻是低聲地歎了一口氣,“莊主在數月以前,就因抑鬱去世了。”
“這是為何?”蕭子延也覺得詫異不已,明明上次才看見莊主時他還是好好地,不過數月,他就已經去世了。
李振看了看若惜,遲疑的道:“那是因為莊主的獨生子半年前被靈鷲宮的人殺了。”
若惜頓時就明白了,怪不得剛才所有的人看她的眼神都是如茨異樣。
李振看著若惜尷尬的神色,急忙解釋道:“若惜姑娘,我不是這個意思,我不是有心的。”
“我現在已經和靈鷲宮沒有關係了,所以李莊主不必覺得不好意思。”若惜隻是淡淡一笑,神色並無異樣。她知道,如果不在這裏委曲求全,那麽她和蕭子延就無處可去了,下之大,可是卻沒有他們的容身之處。
李振抓了抓頭,大聲笑起來:“哈哈哈???若惜姑娘真是個巾幗不讓須眉的女子啊,其實我早就佩服姑娘的勇氣了,現在才冒昧出來。”
正在此時,一個弟子走了進來,他看了看若惜與蕭子延,就湊在李振的耳旁了幾句話。就在那時候,李振的神色驟然就變了,急忙對蕭子延與若惜道:“不好意思,莊裏有些事情,我就先失陪了。”
完,她就匆匆離開。
知道李振的身影消失不見,蕭子延才緩緩回頭對著若惜道:“在這裏,你是否覺得不適應?”
若惜隻是慘笑了一聲,無奈的道;“事到如今,能有我們的容身之處我就已經很滿足了,怎麽還敢有別的奢求了?”
蕭子延看出了若惜心中的顧慮,隻是將她的手輕輕握住,輕聲道:“李振是個重情義的人,他能收容我們,就一定是真心的,所以你不必多慮。”
“咳咳,”若惜有些無奈的笑了起來,“靈鷲宮的人殺了莊主的兒子,間接害死了莊主,你覺得論劍山莊的人會把我當成一個平常的女子嗎?”
迎著若惜黯淡的目光,蕭子延再度道:“你,還是不要想太多吧,畢竟事情都已經過去了,時間長了,他們自然會知道你是個心地善良的人。”
“恐怕啊這個世界上,隻有你會這樣認為吧!”若惜頓時就轉哀為喜,緊蹙的眉宇終於舒展開了。
即使若惜以為自己的話隻是為了取悅與她,但是蕭子延在心中卻是深信不疑,若惜心中的善良是尋常人無法看見的。即使她的外表看起來與常人相比是很冷漠,但是心中卻是很溫暖,很善良的。
正因為他看見了尋常人無法看見的若惜心中的美,所以,才會對她如此著迷。
若惜與蕭子延就這樣坐在了飯廳裏,靜靜地看著窗外的大雪紛飛,好好的享受著這短暫的寧靜。
這時候,剛才的那個弟子又氣喘籲籲地跑進來了,對著蕭子延:“蕭公子,二莊主有請,是有要事相商。”
蕭子延遲疑了片刻,才轉頭對著若惜道:“你先在這裏坐坐吧,我去去就來。”
話一完,蕭子延就跟隨著那個弟子匆匆離開,若惜一直凝視著他的背影,直到他的背影消失在茫茫的大雪中,若惜才戀戀不舍的收回了目光。
這一刻,她的心中湧現出了一種不祥的預感,她料想一定有什麽大事情將會發生。要不然,李振也不會有如此震驚地神色;要不然,李振也不會急急地通知蕭子延趕過去;要不然,他們也不會背著自己了。
若惜緊緊握住了手心,這一刻,窗外那美麗的雪景在她的眼中也幻化成蒼茫的一片,她實在無心再去欣賞了。
論劍山莊,大堂內。
李振一看見蕭子延趕來的身影,急忙起身,將一封書信遞到了他的手裏。
蕭子延不明所以的打開了書信,細細地讀著,隻是不過片刻,他的神色就募然變了,喃喃自語道:“什麽,若惜的娘居然是靈鷲宮宮主。”
蕭子延愕然了半晌,幽幽歎了口氣。
他知道若惜是靈鷲宮的人,可是卻從來沒有想過,若惜的身生母親居然是江湖上人人妄圖誅之的靈鷲宮宮主。這也難怪江湖上的各大門派紛紛懇請論劍山莊替行道,殺了若惜,已解憤怨。
看著蕭子延愕然的神情,也忍不住詫異道:“難道,你也不知道這件事嗎?”
蕭子延盯著空中紛紛落下的雪,微微發怔。他從沒有隱瞞過若惜什麽,可是卻沒有想到到了今若惜還是無法對他敞開心扉。
“罷了,現在再這些已經沒有用了。多謝李兄的好意,為了不給李兄再添麻煩,我現在就和若惜離開吧!”過了好一會兒,蕭子延才緩緩開口。
即使事情到了今這個地步,蕭子延還是沒有想過拋下若惜,既然過生死與共,那麽這就是一輩子的諾言。
蕭子延正欲拔腿離去,卻聽見了身後傳來李振堅定的聲音:“蕭子延,你站住,你這樣做豈不是太瞧不起我李某了。既然我話出口,就不會收回去了,你們就安心在這裏住下吧,就是塌下來也又我來扛。”
忽然間,蕭子延臉上充滿著驚異的神色,喃喃道:“李兄。”
當年蕭子延隻是舉手之勞救了身負重贍李振,可是當年的滴水之恩卻是湧泉相報,怎麽能不讓蕭子延感動?他離開了冥鼎山莊這幾個月,已經見多了人性的淡薄,這一刻,蕭子延心中是滿滿的感動。
“我們先來想想怎麽對付江湖上的那些人,那些人也真是的,不敢去對付靈鷲宮的妖女,隻敢欺負迷途知返的弱女子,這算什麽英雄漢漢?”李振揮舞著手臂豪邁的道,神色中皆是不在乎。
蕭子延沒有話,隻是朝著他感激的看了一眼,低聲道:“謝謝。”
可是李振隻是沉浸在如何擊退江湖上的那些人,更本就沒有聽到蕭子延那低聲的話語。他手撐著腦袋,像是在極力構思著什麽。
刹那間,蕭子延好像想起了什麽,突然問道:“來的都有哪些人?”
李振遲疑的看了一眼蕭子延,頓了頓,終於開口:“盟主與蕭莊主這次都會來,他們想拿若惜來逼靈鷲宮宮主出來。”
“原來如此,他們終於要有所行動了,隻是為何,要搭上一個無辜的女子。”他的聲音微弱而苦澀,仿佛是走了很久的路,終於再無力繼續。蕭子延隻覺得心裏有什麽東西被人抽取了,空落落的,他不知道該如何麵對著數月未見的父親。
李振欲開口,可是由於不知道該些什麽,最終什麽都沒有。
蕭子延隻是漠然轉身,落寞的身影緩緩的行走在這大雪之中,即使隻是個背影,但是卻仍舊知道此時的他滿腹心事。
此時的蕭子延感覺到從未有過的悲涼,他要保護若惜,這是不容改變的事實。可是這樣做的話,就要與下為敵,甚至,還要和自己的親生父親對立。他不敢想象,當這一真正來臨的時候,他該如何麵對。
不知不覺中,蕭子延又沿著原路返回了飯廳。
即使與飯廳還遠遠相隔,但是隔著茫茫的大雪,他還是能看見若惜焦急的身影在門口轉悠。如果方才他在心中還對若惜還有一絲不解,可是現在,所有的不快都已經煙消雲散了,不管若惜是誰的女兒,在自己的心中,她就隻是若惜——那個自己深愛的女子。
看見了蕭子延的身影,若惜匆匆走出了飯廳,冒著大雪,急忙朝著蕭子延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