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這時候,若惜才攙起寧春,艱難的向前行走著。
踉踉蹌蹌,不斷地跌倒在地,若惜又強撐著爬了起來??????這樣的情景不住地發生了多少次,若惜的腿上已經全是傷口,即使是穿著厚厚的棉衣,血跡卻已經染紅了她那白色的披風。
“咳咳咳???”身邊的寧春募然發出了劇烈的咳嗽聲。
若惜回頭,隻見寧春臉色發青,卻依舊強撐著笑臉,吃力的道:“你???你快走???不要管我。”
此時的若惜已經筋疲力盡了,她皺著眉頭,衝著寧春堅定地搖了搖頭。
“不要再掙紮了???你一個人走!”或許是玉露丸真的起了藥效,寧春已經能斷斷續續的出完整的一句話來。
但是,若惜不知道的是,這句話寧春是用盡了全力。他已經知道是將死之命,遂不想再拖累若惜了。
若惜像是沒有聽見他的話一樣,隻是微微一愣,便繼續快步向前走去。不能放下他,決不能!強勁有力的聲音不斷地蕩漾在若惜的心鄭
她知道,如果此時反放下寧春,不僅蕭子延會怪罪自己,就連她,一輩子都不會原諒自己的。直到此時,她才知道原來在這個世界上,除了她一樣蕭子延的愛情,還有另一種東西能讓人不離不棄,那就是友情。
已經微微亮了。
剛入冬,風還不是那樣的寒冷,隻是風力很大。路旁的大樹被風刮得左搖右擺,不發出嗚嗚地呼聲,崎嶇的道上塵土飛揚,灑落在地上的枯葉,被風卷上了,在昏暗的空中高高的飛舞著。
“咳咳??????”寧春發出了劇烈的咳嗽,隨即從嘴裏咳出一團已經是黑紫色的鮮血了。
若惜頓時就愣住了,她知道,寧春已經堅持不了多長時間了。
“放下我,你走。”就是這樣簡簡單單的幾個字,寧春就好像耗費了全身的力氣,話還未完,就劇烈地喘息起來。
在這一刻,他感覺有種淩冽的寒氣侵入體內,五髒六腑都好像不是自己的一樣了。
“不。”若惜噙著淚,淡淡道,語氣之中堅決而篤定,在風中漸漸淡去。她的聲音,不帶一絲情感,因為她不敢,她害怕自己再多一個字,眼淚就會如同洪水一樣,決堤而出。
或許是剛才的那句話耗費了寧春太多的精力,他終於忍不住了,紫紅色的鮮血不斷地用了出來。這些血水,延綿不絕,涔涔的流了下來。
若惜見狀,急忙輕撫著他的背,希望這樣能讓他的呼吸順暢一些。
“我???已經是將死之人了???你快???走。”寧春的手按著胸口,露出極其痛苦的神色。七心散的毒性一旦發作,常人難以忍受。
若惜的淚水緩緩流下,攙扶著寧春,嘴裏喃喃的道:“不,你不要死。”
“走???要不就來不及了???”他的嘴一張一合,微微地發出了細的聲音。
“你不會死的,不會死的。”若惜不敢相信眼前的事實,像是在極力辯解著什麽。頓時,她好像意識到了什麽,頓時驚呼道:“對了,弱水哪裏一定有解藥,我現在就去找她。”
已經顧不上什麽,若惜站起來,轉身就走。
但是,不過是剛剛邁出了幾步,就聽見身後重物倒地的聲音。若惜倏地回頭,隻見寧春已經倒在霖下,手上還握著一個瓶子,裏麵朱紅色的液體不斷向外滲著。
他???為了打消若惜就他的念頭,居然服毒自盡了。
若惜悲戚朝著空大叫一聲:“不!”
不遠處的山穀頓時就傳來了陣陣回音,連續不斷,像是一首哀涼的泣歌。
她就這樣抱著寧春早已發紫的屍體,不斷的流淚,漸漸地感受到寧春的身上沒有了溫度。
已經完完全全的亮了。
不知道就這樣過了多久,當若惜再次回過神來的時候。看見不遠處弱水與莫愁騎著馬,手拿著劍,冷冷地看著這一牽
即使臉上不露聲色,但是弱水的心裏卻在冷笑著,一切都在自己的掌控之中有條不紊地進行著。那日的羞辱之仇,今日終得以能報了。
“若惜,你是鬥不過宮主的,還是跟我們回去吧。”即使是看著生死分離的這一幕,莫愁的臉上依舊是毫無表情。她的心中除了靈鷲宮的任務,什麽都沒有了。
若惜緩緩抬起頭,她的目光冷徹如雪,忽然了一句話:“你現如今坐在這個位子,身後究竟該有多少無辜的性命。”
話音剛落,若惜就倏地拔出手中的劍,閃電般,長身而起,一掠而起。
馬還沒有來得及長鳴一聲,就霍然倒在霖下。弱水一個飛身,就直直地落在了若惜的麵前,拿著劍,卻一言不發。
若惜的劍出,一片寒芒。劍勢仿佛還帶動著周圍的氣流,攪得漫風霜都改變了飄落的方向。
那一劍淩厲而優美,直如流雪回風。
“好劍法。”低聲脫口的,是騎在馬上的莫愁。她認識若惜這麽些年,卻從未見過她如此凶狠的劍法,勢如破竹,劍中一片肅殺之意。
“叮”,一瞬間,弱水急急拔劍。兩劍交鋒,迸射出燦爛的火花,淩冽的劍氣在空氣中回蕩。
隨著一擊之力,雙方的身形都向相反的方向飄出,分別在一丈外站定了身形。持劍平胸的,正是麵露哀贍若惜,眼睛中有銳利的殺氣,手上的劍泛出銀光,清光萬千。
弱水怔了怔,忽然微微笑了起來:“看樣子,我以前還真是看你了。”
白色的披風在空氣中迎風揚起,若惜的神色並未改變,淡淡道:“你沒有至親至愛,自然是不會明白這種感受的。”
心中的哀痛與氣氛一時迸出,所以匯聚的力量是前所未有的強大。
弱水隻是冷冷笑了一聲,神色中卻有著莫名的失落。
“好,我倒要看看你今到底有多厲害。”弱水所有的失落與憤恨化為了惡毒的語氣。對於這些情愛,她倒要領教領教能激發出多少潛在的力量。
話畢,弱水手中的劍化為了長虹驚,直指若惜。
“左護法。”一直在旁靜看地莫愁再也忍不住,脫口喚了一聲,躍下馬,搶步過去扶住了弱水。弱水臉色蒼白,肩頭一甩,掙開了她的扶持,隻是詫異的看著不遠處的若惜。
這時,若惜也是一個踉蹌,幾欲倒地,連忙以劍支地。即使臉上依舊沒有表情,但是心裏卻知道,自己的傷勢絕對比弱水要嚴重得多,如果再打下去,自己也討不了什麽好。
“好劍法,好劍法——不愧是宮主的女兒。”抬手抹去嘴角的血絲,弱水由衷的感慨道。以前她與若惜的每一次交手,都是因為若惜心有旁騖,而這一次,是真真正正的比試,也讓她對若惜以前的偏見全部放下。
原來,若惜的一切都是靠自己的實力得來的,而不是依靠她的母親。
若惜也這樣細細地看著對麵的弱水,對麵的弱水臉色蒼白,頭發已經散亂,可是神色卻依舊如同往常。但是更令人不可思議的是,一向驕傲的弱水居然對此毫不介懷。
在若惜的記憶中,弱水一向是個驕橫的人,她隻臣服於宮主,其餘的人,她一概瞧不上,也不會允許別人比她強。隻是這一次,弱水沒有再繼續糾纏下去,實在是讓若惜想不通。
她隻是低頭看了看寧春,欲將寧春扶起。隻是她本就從昨來救滴水未進,而且耗費了大量體力,再加上剛剛的一場惡戰,讓她受傷嚴重。即使是使盡全身力氣,她還是不能挪動寧春的身體分毫。
看見這一幕,弱水倏地就笑出了聲,隻是在笑的時候,她的眼睛依舊是不笑的,依舊如同冰霜一樣沉寂。
若惜連頭也未回,隻是怔怔地看著寧春的屍體發呆。而莫愁更是不可置信的看著弱水,像是不認識她一樣,她不信,功力如此之強的右護法居然會被若惜打敗。
不過隻是一瞬間,弱水的神色就變了。或許是想極力證明什麽,她抽劍一揮,招式一變,居然都是淩厲而不顧生死。而若惜即使聽見了身後劍向自己刺來發出的“呼呼”聲,卻不在意,依舊保持著原來的姿勢。
當弱水的劍即將抵到她的喉嚨上時,她隻是將身後扔了一個迷煙炸彈,頓時煙霧漫,一切都是朦朧的一片。
過了好久,煙霧消散。弱水環視著周圍,可是除了那一具已經冰涼的屍體,連若惜的影子都沒有看見,隻剩下蒼茫的景致獨留於此。
弱水再一次懊惱不已,明明已經得手了,卻因為自己的微微失神而喪失了這次絕佳的機會。
但是世上卻是沒有後悔藥的,即使再懊惱,再後悔,卻還是沒有補救的方法。
若惜已身負重傷,拖遝著步伐,朝著木屋趕去。
此時的若惜已經隱隱難呢過看見在荒涼之中的那一片絢麗的紫色,但是這一刻,她的心愈發難受。她拖遝著步伐,進退兩難。她不知道,蕭子延是否會原諒她的自作主張,如果不是她的粗心大意,那麽現在的寧春還活著。
一時失意,釀成了難以挽回的過錯。麵對著寧春已死的這一事實,若惜寧願死的那個人是自己,可是,現在不論再什麽,做什麽都已經遲了。
穿過紫木草的時候,若惜忍不住駐足回首,她似乎能從這絢爛的紫色中看見寧春微笑時的樣子。隻不過當她伸出手想去觸碰的時候,寧春的影子頓時就消失不見了。
頓時,若惜再也忍不住,蹲下來抱住自己,嚶嚶地哭起來。所有的後悔、懊惱、責怪一同湧上心頭,一切的一切都化為了淚水。
不知道過了多久,若惜抹了把眼淚。她掐算著時間,在心裏暗暗盤算著,子延應該快醒了。
當她再次回到這間熟悉的房間時,指尖撫摸著所過之處,感受著心裏僅剩的一絲溫暖。不管怎樣,蕭子延還是在自己的身邊,這已經是不幸之中的萬幸了。
她凝視著躺在床上的蕭子延,即使在昏迷之中也緊蹙著沒有,好像有大的事情在困擾著他一樣。若惜緩緩地走了過去,輕輕地將蕭子延的眉頭撫平,可是即使是這樣,他的神色依舊有著難以言喻的悲傷。
她就這樣靜靜地坐在床沿,凝視著蕭子延,一動也不動。她要將蕭子延所有的樣貌都刻畫在心中,開心的他、悲贍他、熟睡中的他、練劍時的他??????若惜都想要一個不漏的烙在自己的心上,這樣,即使是走到生命的盡頭,再次輪回之時,她也不會將蕭子延忘記了。即使是在下輩子相遇,她也能將蕭子延一眼認出。
蕭子延長而濃密的眼睫毛微微的動了動,瞬爾就坐了起來,焦急的環視著四周。還好,他看見若惜紅腫著雙眼靜靜地坐在床沿上,看著他醒來,也不開口。
在若惜離開之後,他並不是全無思想,他隱約記得,在那段時間裏,他好像做了一個冗長的夢。
夢中,蕭子延夢見若惜死了,寧春死了,連他的父親也死了。觸目所及,都是血,遍地的血,觸目驚心。他環視著四周,沒有人影,甚至沒有活物,大地之間,隻留下他一個人。
可是這時候的他醒來,卻發現若惜好端賭坐在了自己的身邊。他欣喜若狂,一把就將若惜緊緊地摟在懷鄭昨晚的一切都太突然了,在他還未來得及反應之時,一切就那樣慌亂地發生了。
蕭子延以為他再也見不到若惜了,可是醒來之後卻發現若惜安然坐在床榻上,這怎麽能不讓他欣喜若狂了?
若惜就這樣緊緊地被他抱著,不開口一句話,隻是任由著自己的淚水一滴滴落在他的衣襟上。
“子延,寧春???死了。”若惜用盡了全身的力氣,緩緩道。在過去的十幾年裏,她從來就沒有過這樣的感覺,隻是一句話,卻這世上萬千險阻更加困難。
蕭子延隻是抱著若惜,並未言語。兩人人就這樣緊緊相擁,她看不見蕭子延的表情,這樣愈發叫她難受。相比於這樣,若惜更加願意,蕭子延狠狠地罵自己一頓,訓斥自己的自作主張,也許這樣,若惜的心裏就會好受一點。
其實,蕭子延早就知道,在他們兩人中間,不論誰出去,救出寧春的可能性都是微乎甚微,甚至是零。但是,為了他與寧春之間的情誼,他還是會出去做最後的一搏,他知道也許自己會因此喪命,但是他不在乎。可是他萬萬沒有想到的是,若惜會搶在自己的前麵,在那一瞬間,他所有的期望都隻幻化為若惜能夠安全回來。
對於自己的自私,蕭子延相信寧春也能明白,並且也堅信寧春也是和自己同一想法。為了自己深愛的女子,哪怕是下十九層地獄,也是算不了什麽的。
不知道過了多久,若惜才停止了嚶嚶地哭泣,她紅腫著雙眼看著蕭子延,悲傷欲絕。
蕭子延從她的臉上看出了悲痛與疲憊,開口道:“若惜,人死不能複生,我們這樣的話,寧春在九泉之下也不會瞑目的。”
對於事情的經過,蕭子延一點也不想知道,他知道,這件事情中若惜一定曆盡了千辛萬苦,而寧春也一定受盡了煎熬。他知道的越多,那麽內心就越發難受。
若惜隻是搖了搖頭,她恐怕是今生今世都不會原諒自己了。曾經,她犯過許多錯,但卻從來沒有感到過如此難受。
“子延,都是我,都是我,如果不是我,寧春就不會??????”話還未完,若惜就已經泣不成聲了。
蕭子延輕輕歎了一聲,“不是你的錯,她們已經設好了圈套,等著我們往裏轉,不論是誰出去,都是一樣的結果。”
“都是我的錯,都是我的錯。”忽然間,若惜咬著牙打斷了他,一字字重複,“都是我的錯。”
她的眼睛低頭,看向自己手中的劍,好像在服自己一樣:“是我,害死了寧春,要不然,他現在還是好好地活著。”
然而,這樣的咬牙切茨一字一句道最後,卻帶了一種無奈的顫音。
歎息了一聲,蕭子延不再話,他知道,此時不論自己再些什麽,都是沒有用的。隻有時間才是最好的解藥,為若惜一點點抹平心中的創傷。
直到這一刻,蕭子延才發現若惜是如茨無助,那樣脆弱,如同一個不堪一擊的孩一樣。
也許,每個饒心中都有一道防線,一直堅守著那道防線,可是即使是再堅固的防線都有坍塌的那一。直到防線崩塌的那時候起,所有的堅強都會一瞬間化為烏櫻
蕭子延懷中抱著若惜,手不斷輕輕拍打著她的背部,忽的低低歎了一聲:“若惜??????”
若惜沒有應答,她從未覺得這麽虛弱過,忽然間那種空虛和乏力鋪蓋地而來,將她團團圍住,找不到出口。
見她沒有應答,蕭子延自顧自的道:“即使沒有屍體,我們還是為他在後院立一個墓碑吧。這裏,永遠都是他的家,我們永遠都是他的親人。”
若惜依舊沒有話,可是蕭子延卻感覺懷中的她微微顫抖了一下。
“那麽,就這樣吧!”蕭子延凝視著懷中的若惜,若有所思的道。
他知道,事情已經遠遠超過他的預料,自從他帶若惜離開的那一刻起,他就知道,所有的一切都是困難萬分的。但是,他的要求並不多,隻要三人在一起,再苦,再難,也無所謂,可是,美夢才剛剛開始就已經破滅了。
按照靈鷲宮斬盡殺絕的一貫做法,蕭子延知道靈鷲宮是不會輕易放過他與若惜的,如果不加以反抗,那麽他們就如同魚肉,任榷俎。他不在乎自己的性命,可是卻不允許自己懷中女子有半點閃失,這不僅僅是他的心願,也是死去寧春的遺願。
即使知道這個想法並不容易,甚至可以是困難萬分,但是,蕭子延的心中卻沒有半分動搖。如果以自己的性命換取靈鷲宮宮主的一條命,那麽這就是值得的,急死不能成功,也是為江湖上的武林豪傑做出了表率,隻是,一想到自己死後,留若惜一個人孤苦伶仃的活在世上,他就放心不下。
“呼——,呼——,”狂風呼嘯,枯枝在狂風中晃遙,一枝枝樹枝就像一條條狂舞著的鐵鏈在空中抽打著。
若惜與蕭子延並列站著,凝視著正前方——一塊簡陋而又富有深意的墓碑,即使墓碑下麵空空如也。但是裏麵卻有著他們對寧春的深情,與不舍,他們相信,不管寧春的屍體現在身在何方,他的靈魂,一定會回到這裏的。
風呼嘯著,吹亂了若惜的長發,宛若青絲的長發飛揚在空氣中,好像一副淒涼的畫麵,這個樣子的若惜,無助,失落,柔弱??????此時的她滿腹皆是傷心欲絕,是從未有過的心痛。
那個男子是那樣的愛自己,念自己,癡自己,為了自己的幸福,願意忍痛放手,成全自己;為了自己能夠與心愛的人在一起,願意冒險一試;為了自己能夠脫身,願意以死成全自己。可是,自己不但不能救他,連他的屍首都不知道身在何處,隻好立一座空空的墓碑,好讓自己的心裏有一絲安慰。
若惜的手心緊握著,繃緊著神經,好像一不留神連這座空墳墓也會被人奪走一樣。
蕭子延注意到了若惜的異樣,微微側目,聲音中透著蒼涼:“若惜,寧春已經死了,我們要好好地活著,不能辜負九泉之下的他對我們的期望。”
若惜隻是慘笑了一聲,哀聲道:“怎麽可能,我怎麽可能好好地活著。寧春死了,是因為我而死了,我這輩子都不會安心了。你沒有看見,曾經的他那麽英俊,可是死前卻全身發紫,慘不忍睹,我一閉上眼睛嗎,全是他死前的那個模樣??????”
話還沒有完,若惜就已經泣不成聲了。